第30章 針尖麥芒
甦夏下意識按著肩膀,雖然又飛快挪開,還是沒能逃過喬越的眼睛。
「跟我來。」
胳膊一熱,喬越不由分說拉著她往醫療點後面走,直奔昨兒待過的醫生休息室。
見休息是裡坐著一個人,缺根筋的蘇夏同志感覺自己和喬醫生手牽手的行爲像極了應該隱匿在冰川深水下的辦公室戀情,怕被抓包的她一個用力把喬醫生的手甩開了。
喬越面無表情地盯了她一會。
甦夏熱情洋溢地給對方打招呼︰「嘿--」
「漏」還沒出口,整個人身體一歪,被脚步不停的某人直接拉進儲物室。
緊接著對方蹄子往後一撩,門關的剎那,光綫也暗了下來。
狹□□仄的空間裡堆滿了雜物,高高的貨架全部被塞滿。她下面站得心驚膽戰,生怕上面的紙箱掉下來把自己給埋了。
裡面很悶熱,熱帶雨林季節的潮濕味道,混合著除濕劑和驅蟲防腐藥的雜味。
她還在琢磨這幾種味道該怎麼形容的時候,感覺喬越伸手在扯自己的領口︰「我看看。」
蘇夏嚇了一跳,不住打他的胳膊︰「大白天的你要幹嘛?!」
喬醫生再度被甩開,耐心被甦夏挑戰到極限。
他像是頭疼至極,又覺得很無奈,雙手撐在甦夏手臂兩側︰「我只是想看你肩膀的情况,你這小腦袋瓜裡是裝了些什麽烏裡八糟的思想?難不成讓我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拉你衣服看?」
心裡有一萬輛火車在軌道上跑,齊刷刷鳴笛︰污……
原來如此,蘇夏乾笑,嘿嘿嘿。
笑了一會見喬醫生半點不配合,眼裡黑黑的,把自己一臉傻笑的樣子清晰印出。
嘴角有些掛不住︰「好吧,給你看。就安全帶把這一塊勒得有些腫,過兩天就消了。」
飛快把領子往下拉了後合上︰「看見了?」
喬越︰「……」
最終還是乖乖地讓他檢查。
喬越的手指帶著薄薄的一層繭,摸到哪,哪就有些癢。
白嫩的皮膚上起了一層細小的鶏皮疙瘩,她剛要說話就被人翻了一面,他看她的背。
這個姿勢……
甦夏有些�Abr />
喬越卻有些納悶。
同樣是被安全帶勒過,男女之間的詫異怎麼會這麼大。那青黃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膚上很顯眼,看得人觸目驚心。
確定沒有別的問題,他鬆了口氣︰「待會給你拿點活血化瘀的藥,回去洗了澡睡前抹。」
「喔。」
甦夏穿著v領的襯衫,有些寬鬆,往後拉的時候大片雪白的背【部肌膚露了出來,在昏黃的光綫下像是會發光。
喬越盯了看了幾眼,忽然覺得這屋裡有些熱。而那個背,好像一塊誘【人的冰玉……
門在兩人都沒防備的時候被人推開,喬越暗道不好,只來得及轉身擋在蘇夏身前。
一個50多歲、被曬成咖啡色皮膚的外國男人站在門口︰「你是新來的醫生?」
喬越頓了頓︰「是。」
蘇夏紅著臉把領口整理好,却沒勇氣探頭出去,只希望縮著身子讓對方看不見自己。
「現在是工作時間r。」那人淡淡地說了一句,口吻明顯帶著不滿。
「抱歉。」
見喬越大大方方地道歉,沒有半分被撞見的惱羞成怒,也沒有被發現的手足無措,眉眼沉穩倒讓來人有些捉摸不透。
「初次見面,我叫列夫,這次項目的組長兼負責人。」他伸手,手臂上全是濃密的毛髮。
五十多歲的人鍛煉很好,肌肉遒勁緊實,塊頭看起來比喬越大了不少。
原來是頂頭上司,男人伸手︰「喬越。」
幷非點到即止的一握就鬆,列夫看了喬越一眼,最後活動握過的手指︰「你背後的姑娘,出來吧。」
蘇夏這才不好意思地探頭,仿佛看見了一頭熊。
列夫穿著一件t恤,胸口一堆濃密捲曲的毛,手臂也是,竄臉胡像是好久沒刮,好像初中教材裡的恩格斯……
他沒和蘇夏握手,直接來了個貼面禮,粗【硬的鬍子差點把她眼泪都扎出來了。
「歡迎,記者同志。」
來自中【國的無國界醫生很少,但打過交道的各個都非常優秀。這個古老民族的傳人似乎每個都具有堅韌不拔、吃苦耐勞的精神。
列夫心裡清楚,但是見喬越在上班時間和女記者在儲物間裡親密,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
這個地方是寂寞,可你才來一天就忍不住?
出來以後,他問喬越︰「現在病房裡的情况你清楚了?」
「10個hiv感染者,7個營養不良患者,瘧疾目前只有2個,還有1個結核病人。尚未到瘧疾泛濫的季節,不過我已經翻看過這裡的記錄。」喬越指過北邊和西處︰「那兩個地方的村落在前年爆發過三日瘧,目前新生兒已經都進行過疫苗接種。但是南邊……」
列夫贊許︰「南邊卻是是個空白區,因為隔著一個熱帶雨林。」
裡面住著一些沒有遷走的南蘇【丹人,是政【府也不會插手的盲區。
「所以我計劃,在雨季還沒來臨前去那邊進行疫苗接種工作。」
列夫打量著喬越︰「你的體格不像東方人。」
喬越淡淡地笑了下︰「你的眼界倒挺像西方人。」
心底的芥蒂消除不少,為喬越的單刀直入︰「我爲自己的無禮道歉,聽說你在前幾個項目裡都是組長,希望你能拿出100%的能力,也祝我們這五個月裡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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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的新鮮感過後,一連幾天過去,艱苦的條件和枯燥的日子還是得慢慢適應。
蘇夏在努力調整自己,從食物到生活,從時差到工作,乃至平時的生活習慣。
後勤人員在建設這個醫療點的時候打了一口井,經過過濾處理的水做出的飯比吃別的東西安全得多。
他們似乎特別喜歡吃豆子和牛肉,煮爛了的豆子上澆一層說不出味道的漿糊糊,然後水煮牛肉放幾坨進去,每人一份。
可味道並不好。
一起吃飯的時候大家不愛說話,醫隊裡的志願者有有2個產科醫生和3個熱帶病醫生,外加3名護士1個後勤,其餘都是本地醫務人員。
大家坐在一起,偶爾用英語交流下今天的收病情况,除此之外沒別的交流。
或許還沒到可以天南地北海吹的地步。
她坐在喬越邊上,見他端著飯盒也不挑剔,很快就見了底,有些心疼地把自己碗裡的牛肉都給他。
無國界醫生,外人聽了都覺得喬越像是帶著光環的男人。
可誰知道喬光環此刻正坐在自己組裝的小板凳上吃盒飯,一米八八的大個子蜷在那裡,也不知道好不好受。
挺苦的。
但是他甘之如飴,就是值得。
那麽她也覺得一切苦都不算什麽了。
喬越見蘇夏就在那裡數豆子,拍拍她的手,無聲安撫。
這些天相處下來,他多多少少知道甦夏有些挑食。喜歡吃菜多過於肉,喜歡吃清爽的勝過重口味。可這個季節的蔬菜幷不多,剩下的幾根綠葉子菜煮得焉噠噠的,她沒鬧過一句。
作爲一個從良好家庭出來的嬌嬌女,她確實做得不錯,懂事得讓人心疼。
喬越把菜都給她,順帶給了蘇夏一塊肉,手指點著碗,暗示她必須吃完。
小小的舉動讓蘇夏的心底暖得一塌糊塗,衝他甜甜地笑了下。喬越伸手擦乾淨她嘴角的湯漬,凑過去提醒︰「笑得很傻。」
甦夏撅嘴。
「……但很可愛。」
嘿嘿嘿。
整理完今天的記錄,漫長的下午還不知道要怎麼打發。縱使換了手機卡,可惜只能打電話,上網這件事從來只存在於傳說之中。
於是時間在這裡仿佛走得特別慢。
「hey。」
蘇夏在院子裡整理照片,一顆紅色的野果子從頭上掉了下來。她仰頭就看見她的室友坐在陽臺上,雙腿懸在兩層樓高的戶外,看得她緊張得一顫一顫的。
室友撑著下巴,金髮閃耀,姿勢帥得一塌糊︰「要不要跟我出去走一趟?」
走一趟?
這倒是個好主意啊。
這些天翻譯跟著醫生,沒有翻譯蘇夏也不敢走出多遠的地方。這會有人作伴,她挺高興︰「去哪?」
「村落。」
還沒見過這裡的村落,蘇夏鶏爪米似的點頭。
也不知道最近的村莊離這裡有多遠,今天的太陽不大,可有些悶熱。蘇夏背了一瓶水,想了想把自己的小佳能背上。出門的時候正巧室友的脖子也挂著一個相機,蘇夏瞄了一眼……嵌了紅寶石的哈蘇hv,霸氣和土豪氣十足。
她依舊是一件背心,不過換成緊身的,露出一截帶著馬甲綫的結實腰腹。她把要套在腰間的防水包直接甩在背上,嘴裡含著烟,微微眯起的眼角微挑︰「走?」
「走。」
原來離這裡最近的村落,步行也接近40分鐘。
下午兩點太陽正烈,蘇夏不停喝水,帽子和防曬冰袖起了作用,基本能跟上。
而自己的室友卻一身輕裝,帽子都沒帶,偶爾路過感興趣的地方會停下來對著拍一陣。汗水沿著她蜜色的肌膚往下滾落,滑進性感的鎖骨槽裡,最後沒入那一片陰影中。
甦夏鼓起勇氣和這位從不和他們一起行動和交流的室友套近乎︰「我叫甦夏,你叫什麼?」
總不可能一直喊她室友。
對方對她按下快門,相機還放在臉側,露出個勾人的笑︰「zo 。」
左微?vie,薇還是微?
不過蘇夏覺得,微更適合她,有種性別模糊的帥氣。
前面隱約能看見村落的影子,天却越來越黑。
蘇夏看了眼頭頂快壓下的那一片烏雲,覺得跟世界末日大片兒裡的鏡頭一樣,風卷雲涌得十分劇烈。
左微︰「動作快點。」
甦夏︰「……」
好像一路停下來拍片的一直是你啊……
心底的話還沒說完,暴雨提前來臨。
熱帶雨林氣候的雨說下就下,頭頂上烏雲密布,陣陣狂風夾雜著雨點撲來,帽子瞬間就被吹飛了。
甦夏幾乎是手忙腳亂。
她邊跟著左微跑,邊手忙脚亂地把相機和手錶全部塞進包裡,回過頭來的時候發現左微不見了。
蘇夏整個人都傻了。
往前還是往後?
暴雨大得人眼都睜不開,雨點打在身上還有些疼。她試著喊了幾聲,沒聽見反應。
終於,遠處傳來幾聲喊︰「喂?過來。」
左微找到了村落,這會正站在茅草扎結的屋檐下衝她招手。甦夏跟著跑過去,就這麼幾分鐘的時間渾身濕透。
兩人都很狼狽,腿上又是一脚泥,彼此看了眼,都挺無奈地笑出了聲。
天色暗得可怕,快下午4點的天黑得跟晚上一樣。廣袤的平原中閃電幾乎挨著地面劈下。但下了十來分鐘,漸漸地亮了不少,而透過密集的雨幕,能看見烏雲就集中在她們這片土地上,別的地方還是陽光璀璨,强光照在烏雲頂上再四處散開,有種天光乍曉的視覺震撼。
雨很快停了,天再度亮了起來。
甦夏身上濕噠噠的,決定走在太陽下曬一曬。
「嘿。」左微衝一個方向努下巴︰「那個人,醫隊的。」
有本地人正站在不遠處,和一個住戶說話。
蘇夏對她有點印象,偏瘦,會一點外科皮毛,曾經還帶過幾個本地人來就診。
她背後背了個包,說了一會就見男人衝裡面喊了句,有個穿著半舊黃衣服的短髮婦女出來了,懷裡還抱著一個幾歲大的孩子。
幾個人一起向外面走去,蘇夏看了會沒看出什麽,回頭卻見左微眉心微微皺起。
「嘿。」
「我不叫嘿。」蘇夏站在太陽下,雨過天晴後就有村民出來曬東西,看見站在這邊的她們,有些防備,也有些好奇。
「我叫甦夏。」
「甦,」外國人對中國的姓和名有些分不清,正如我們對他們一樣。左微很嚴肅︰「那是個女孩,我有些懷疑……」
她話沒說完就往前走,蘇夏楞了楞追上︰「你去哪?」
左微腳步不停,反口問她︰「我懷疑她們是請那個本地醫生做割禮。」
「你聽說過割禮嗎?」
……
割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