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慧大姐聽了妹妹的要求,走出病房準備叫著王梓博,她這時才發現,原來王梓博身邊還站著一個高挑的女生,兩人手牽手非常的親昵。
“這位是”
黃慧大姐遲疑的問道。
“我女朋友。”
王梓博肯定的回道。
“噢。”
黃慧大姐眼皮挑了挑,她本來以為黃慧和王梓博是曖昧的男女關系,不過王梓博又帶著一個女朋友過來,這個操作就有些沒看懂。
黃慧大姐只是小鎮上的普通女人,30多歲了都沒有去過省會蓉城,習慣了晚上10點就睡覺,她根本不知道大城市燈紅酒綠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大姐,我能進去嗎?”
王梓博看見黃慧大姐好像在發愣,忍不住問了一句。
“哦,哦,哦”
黃慧大姐嘴裡答應,眼睛卻一直瞅著邊詩詩,腳步也沒有動。
邊詩詩大概能明白這個眼神的含義,她現在也看出來了,黃慧應該是真的得了重病,再說病房門口還有警察同志看守呢。
這樣的話,自己不進去好像也是可以的。
“可是”
邊詩詩心裡又有些擰巴,她不想自欺欺人,其實還是很想陪在王梓博身邊的。
萬一真像陳漢升說的那樣,王梓博和黃慧眉來眼去怎辦?
“那個”
王梓博開口了,黃慧大姐表現的這麽明顯,就連他都看出來了。
王梓博沒有覺得這是個選擇題,他語氣雖然還是嘟嘟囔囔,不過表達的意思是明確而坦蕩:“我這次過來看黃慧,就是得到了女朋友的批準,所以不能分開的,而且,而且”
邊詩詩站在身後,聽到王梓博說著“直男情話”,心裡忍不住一甜,也頗為奇怪男朋友怎麽開竅了。
不過情話總歸是動聽的,邊詩詩握著王梓博的手掌,盡管因為天熱有些出汗,她還是用力抓的更緊一點。
“而且”
王梓博繼續吭哧吭哧的說道:“就連發小都提醒我,路上要照顧好女朋友。”
“豬還是豬,永遠不會開竅!”
邊詩詩鼓起嘴巴,這關陳漢升什麽事啊,你就堂堂正正告訴所有人,我在你心裡最重要就行了呀。
想到這裡,邊詩詩又用指甲不輕不重的掐了一下王梓博。
王梓博扭頭瞅了一眼,神情都是疑惑。
邊詩詩怎回事啊,又是用力握手,又是指甲掐人,難道自己又說錯了什麽嗎?
黃慧的親屬們都不知道這對情侶,因為一個細節正在加深感情。
其實戀人之間就是這樣的,就連陳漢升和蕭容魚都會偶爾吵架,可能也只有沈幼楚那個小憨包,才會在無限的順從陳漢升。
不過產生分歧並不可怕,吵架也是一種交流方式,在這個過程中只要讓對方知道自己很在乎她(他),這樣問題解決後,兩人之間的關系可能更加融洽。
所以有些結婚很多年的夫妻,他們雖然天天吵嘴,其實誰也離不開誰。
“這樣啊。”
黃慧大姐聽到王梓博的解釋,她雖然覺得不太合適,可是也不能強行拆散王梓博和邊詩詩,只能領著這兩人來到病房。
黃慧坐在床上,她已經做好一切準備以“最初的面貌”去見王梓博,沒想到門被推開以後,王梓博身邊還帶著一個女生。
黃慧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攢起的笑容也在一點點的消退。
她是認識邊詩詩的,國貿大廈容升律所的四朵金花之一,還是東大法學院的高材生。
“學歷比我高,長的比我漂亮,嗯,還牽著手呢,梓博真幸福。”
黃慧淡淡的想著。
不過王梓博和邊詩詩看見黃慧以後,他們都都是嚇了一跳。
因為黃慧和去年完全不一樣,體型暴瘦了很多,蒼白的臉頰沒有一絲血色,鬢角還一直流著虛汗,勉強坐直身體,似乎已經耗費了她所有力氣。
邊詩詩都很納悶,黃慧為什麽要穿這樣的牛仔服呢,根本撐不起來啊。
王梓博也注意到了這件衣服,他先是幌神一下,好像一瞬間陷入某種回憶中,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王梓博臉上全是唏噓。
“你先出去吧。”
黃慧對著大姐說道:“我想單獨和朋單獨和熟人聊一會。”
黃慧原來想說“朋友”,不過又改成“熟人”,看來她也知道,朋友並不適合用來形容自己和王梓博。
“好,但是不要聊的太久。”
大姐不放心的叮囑一聲,然後關上門走出去,病房裡只剩下了三個人,氣氛尷尬又窘迫,消毒水的味道在肆意蔓延。
王梓博有些想扭屁股,不過手上又傳來一股力氣,這是邊詩詩在提醒他注意形象。
“那是我姐。”
最終,還是黃慧率先開口了,她在介紹剛才那個婦女。
介紹完畢,她又自嘲的多加一句:“親姐,以前我挺瞧不起她的,沒想到這個時候,只有家人會過來送我最後一程了。”
“你,你也不要這麽悲觀,錢我我們已經帶來了。”
王梓博嘴唇動了動,乾巴巴的說道。
“我”和“我們”是完全兩個不同的主語,黃慧和邊詩詩都注意到了。
黃慧低下頭沒有說話。
邊詩詩伸出手指,不易察覺的敲了敲王梓博手背,可愛的詩詩同學通過這些小動作,分別傳遞了不同的心情。
病房裡再次安靜下來,只有走廊裡依舊喧囂而吵鬧。
半晌後,又是黃慧主動說話,不過她是問了一個莫名其妙奇妙的問題:“梓博,你恨過我嗎?”
王梓博怔了怔,老實如他也知道這個問題不太合適,所以王梓博不想回應,可是病床上黃慧又很期待的等著答案。
王梓博猶豫了一下,正要回答的時候,突然感覺一個長長尖尖的指甲,正按在自己手背上,好像一旦說錯話,指甲就要掐下去。
王梓博知道這是邊詩詩在提醒自己慎言,可是他又沒有陳漢升那樣巧舌如簧的能力,一緊張吐出來的是全都是實話。
“嗯”
王梓博說的很結巴:“開始的時候,我還是恨的,因為那個時候你都是在騙我,甚至因為你,還和小陳吵過架”
說到這裡,王梓博感覺手背上的指甲已經掐進去了,他用余光瞄了一下邊詩詩。
邊詩詩臉色非常平靜,甚至還無辜的和王梓博對視一眼,好像正在使勁的不是她本人。
“後來,後來。”
王梓博也不敢把強行手抽回來,斷斷續續的說道:“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又有小陳的開導,其實我已經不恨你了,再後來就認識了邊詩詩,那個時候我很幸福,幾乎幾乎都忘記你了。”
這是一通平平無奇的大實話,不過無意中也暴露一個事實,他是不恨黃慧以後,然後才愛上邊詩詩的;
並不是愛上邊詩詩以後,然後才不恨黃慧的。
這兩種行為也許對結果影響並不大,不過邊詩詩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畢竟誰都不希望作為轉移仇恨的替代品。
邊詩詩馬上收起尖尖的指甲,轉而撫摸著男朋友手背上的指甲印,好像在給予嘉獎和安慰。
黃慧則沉默很久,太陽慢慢的西沉,陽光也從熾熱變成了溫暖,光斑緩緩的移動到黃慧身上,她瞇眼曬了一會,回光返照一般又有了精神。
“那很好啊。”
黃慧緩緩的說道:“恭喜你還有喜歡別人的能力,其實我和你認識的時候,已經沒有這種能力了,腦袋裡想的全部都是自己利益。”
“對不起啊,梓博。”
罕見的、意外的、黃慧出乎意料的道個歉。
“啊,啊,其實也沒什麽。”
王梓博又開始手足無措了,在他的記憶裡,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黃慧向自己認錯。
黃慧又看向邊詩詩,這個任何地方包括品德都要超過自己的女生。
邊詩詩高高的揚起下巴,同樣絲毫不懼的正視黃慧。
黃慧感覺到了敵視的味道,還有一股醋酸味,她不自禁的笑了一下:“我和你男朋友這樣說話,你會吃醋嗎?”
“會!”
邊詩詩沒有猶豫,王梓博在旁邊不安的扭了扭屁股。
“但是!”
邊詩詩又說話了,語氣裡有一種甜蜜的自信:“我願意理解並尊重他的決定,並且和梓博一起承擔所有結果。”
王梓博眼眶有些發熱,他忍不住握了握邊詩詩的手掌。
“哼!”
邊詩詩哼唧一聲,傲嬌的不看男朋友,不過手掌也在用力,似乎在回應著王梓博的感動。
黃慧默默的看著,下午太陽沉淪的很快,沒多久病房裡就是一片昏黃的影子。
“咚咚咚”
黃慧的大姐也在敲門,提醒黃慧要注意休息。
又過了一會,當這間病房裡再也看不到一絲陽光的痕跡,黃慧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好了,你們回去吧。謝謝梓博,謝謝你能過來看我,我已經心滿意足,沒有什麽遺憾了。”
“那我們就走了,這個錢”
王梓博把銀行卡從口袋裡掏出來,他正準備遞給黃慧,不過被邊詩詩截過來了。
“她都沒什麽力氣拿了,我們去給外面的大姐吧。”
邊詩詩拿著銀行卡,找到黃慧大姐說道:“大姐,這卡裡的錢,你們先花著,一切以治病要緊,不著急還,不著急還,不著急還”
邊詩詩這句話重復了很多遍,直到門口站崗的民警都注意到了,邊詩詩這才把銀行卡正式交到黃慧大姐手裡。
黃慧看的一清二楚,呢喃著說道:“真聰明啊,還知道讓警察當人證,這個女孩太適合梓博了。”
從杭州返回建鄴的客車上,王梓博和邊詩詩也“無緣無故”的和好了。
邊詩詩倚靠著王梓博肩膀,一邊聊著天,一邊看著車窗外的星光夜景。
對這兩人來說,“前女友”黃慧大概就是繞不過去的一個點,這次趁著借錢看病的緣由,仿佛當面鑼對面鼓的說通了很多事。
至少邊詩詩心裡是一片放松,她甚至都覺得昨晚的反應有些太過激烈了,而且經歷了這件事,邊詩詩覺得自己和王梓博關系比之前更加穩固了。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陳漢升的50萬,雖然他把欠條燒了,邊詩詩可從沒想過賴帳。
容升律所已經走上正軌,詩詩同學的年收入很高,大概兩年就能還完這筆錢了。
當然,如果實在太急的話,其實還可以向小魚兒借一點,不過這樣會很奇怪,借蕭容魚的錢還陳漢升,這大概比脫褲子放屁還多此一舉吧。
“梓博。”
邊詩詩現在已經能夠大大方方提起黃慧了,不像以前那樣,總覺得這是個影響兩人關系的“禁語”。
“怎麽了?”
王梓博問道。
“你有沒有覺得。”
邊詩詩仰著頭:“黃慧今天好像隻想和你見一面,對於治病的念頭並不強烈啊。”
“有這樣嗎?”
王梓博撓撓腦袋:“我沒發現啊。”
“豬!”
邊詩詩也沒有深入思考,錘了一下男朋友的肩膀:“放平一點,昨晚沒睡好,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昂。”
王梓博聽話的把肩膀擺到一個最恰當位置,讓邊詩詩枕得更舒服。
邊詩詩也是真的累了,沒多久就打起了輕微的鼾聲,王梓博嗅著女朋友發絲上的清香,心中溫柔而平和。
一個多星期後的五月中旬,正在創業園的王梓博突然接到一封信。
他有些奇怪,現在電話和QQ這麽方便,寫信已經很少見了。
拆開以後,從信封裡“嘩啦”一聲掉出兩張銀行卡,其中一張正是自己那天在杭州醫院留下的。
王梓博心頭突然一緊,看見裡面還有一份信紙,連忙打開閱讀。
梓博:
見字如面,我是黃慧,這是我口述,大姐執筆寫出來的。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不再這個世界上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裡,天堂還是地獄,我這麽壞,應該會去地獄吧。
其實,我這個病是治不好的,醫生說是比較罕見的M7型急性巨核細胞白血病,就算是找到相應的骨髓也沒什麽希望,更何況短時間內根本找不到。
所以我又騙了你,因為我開始就沒打算要你的錢,你留的那張卡我沒動,另一張卡裡是你之前寄來的4萬塊錢,密碼是你生日。
其實,我只是想見見你的人,擔心你過來所以才這樣說的,這二十六年裡,你是除了我爸以外,對我最好的男人了,所以我想看你最後一眼,也謝謝你成全了我。
雖然你帶著女朋友,不過我覺得你們真的般配,唯一的遺憾,你沒有叫我一聲“小慧姐”。
梓博,其實我本來也不是這麽壞的,我記得高中時最憧憬的愛情,就是坐著男朋友的自行車後座,漫不經心的在江邊吹著晚風,長發拂在他的臉上和白襯衫上,一起等待著星星和月亮的到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那個樣子,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希望能夠回到那列開往川渝的火車上,你我萍水相逢後就匆匆散去,從此杳無音訊。
這樣的話,你的腦海裡大概都是我的美好印象吧。
梓博,再會了。
人生若隻如初見。
順便,幫我陳漢升轉達一句“對不起”吧。
王梓博讀完這封信,一抹眼都是淚水,他胸口特別堵得慌,窒息的好像都喘不過氣,拿起手機就給陳漢升撥了過去。
今天陳漢升並不在建鄴,果殼電子即將滬城青浦區開設分廠,正式動工之前,他肯定要過來溜達一圈的。
“叮鈴鈴”
陳漢升正和當地領導說著話,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
陳漢升走遠幾步,接通電話問道:“什麽事?”
“小陳啊”
王梓博語氣哽咽而傷心:“黃慧走了。”
“走了?”
陳漢升稍感意外,他這幾天都沒有功夫去打聽黃慧的事情。
“她給我寄來一封信。”
王梓博一邊哭,一邊給陳漢升說了信裡的內容,最後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緒:“她說和你轉達一句對不起。”
“知道了。”
陳漢升那邊沉默了一下:“人死燈滅,往事不必再提,你如果去殯儀館送別,記得也幫我送一個花圈吧。”
“好。”
王梓博頓了頓,吸了吸鼻子說道:“你什麽時候回建鄴,我把銀行卡送給你。”
“不必了。”
陳漢升笑了笑:“那天下班才發現,其實我拿錯了銀行卡,那張卡裡都沒什麽錢了。”
“真的假的?”
王梓博被陳漢升唬的一愣一愣。
“你都經歷了生死,還這麽幼稚,不能自己去查一下啊。”
陳漢升沒好氣的掛掉電話。
傻子一樣,一點都不幽默。
陳漢升沒有被這個消息影響心情,收起手機後抬眼掃視一圈,工地附近都是男人,唯獨有一抹身影很獨特。
這是一個穿著連衣短裙的女生,露出的胳膊和大腿在太陽底下白皙發光,踩著一雙透明的水晶涼鞋,腳指塗著鮮艷的紅色指甲油,挑染的酒紅色長發披在肩膀上,五官雖然不是絕美,但是濃妝打扮看起來異常的撩人。
她正沖著陳漢升,嫵媚的輕笑。
(這一章寫完,也是感慨頗多,生死兩茫茫,珍惜眼前人。大家投些月票,早點安排了妍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