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瘋了...
六個月來,曲柚每每來給太后請安,太后都稱病不見,此次却破天荒地放她進去,不知道是不是顧城安也跟著來的緣故。
想必,也只有這個原因了。
於是曲柚跟著顧城安踏進殿,終於見上了那個她父親捨下一條命保住的太后,尊貴的太后。
太后半倚靠在拔步床上,老容頗有神采,床邊伺候著兩位上了年紀的老嬤嬤。
看見顧城安時,兩個老嬤嬤都笑眯了眼,太后的神色沒有多少變化,微微有慈愛之色,笑著看她們行完禮,被顧城安噓寒問暖了幾句,才將目光移到曲柚的身上。
或許是曲柚那張美到極致的小臉,對任何年齡層次的人且不分男女都有極强的衝擊性,太后微楞了半晌,才慈愛地笑出聲:「這就是太子妃吧?」
曲柚想努力扯出一點微笑回予太后那慈愛的笑,可怎麽都扯不出來,只是對太后福了福身,「見過皇祖母。」
「過來,給哀家瞧瞧。」太后咳嗽了一聲,對曲柚伸出雙手,布滿皺紋的眼角微彎。
曲柚走過去,太后讓她在床邊坐下,「真是個標緻的人兒啊,水靈靈的,哀家看著甚是喜歡。」
曲柚神色淡淡,「太后過獎了。」
「聽皇后說你身子不好,時常感染風寒,現在可好些了?」太后關切道。
「皇祖母放心,好多了。」曲柚說。
見兩人聊起來,顧城安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慢悠悠地品起案上的茶,目光都投到曲柚身上。
太后注意到顧城安那不加收斂的目光,老眸微轉,心裡生出疑惑,可面上却依舊笑著,沒多說什麽,對曲柚說了許多體己的話。
「你父親是因哀家而死,這個恩情哀家會一直記著,以後遇見什麽事情,若城兒幫不到你,你就到哀家這來。」太后將曲柚的小手攥過來拍了拍說,還抬眸看了顧城安一眼。
顧城安回了一個禮貌的笑容,說道:「孫兒謝過皇祖母對太子妃的愛護,不過皇祖母放心,孫兒的女人,誰也欺負不得。」
「……」
守在一旁的兩個老嬤嬤楞得對望一眼。
太后老容也露了錯愕之色,不過情緒轉瞬即逝,俄而是爽朗的笑:「哈哈哈城兒長大了,會疼媳婦了。」
顧城安微挑一邊眉角,又說:「太子妃她膽子小,臉皮也薄,皇祖母別嚇著她。」
越聽越覺著話茬不對,曲柚微紅著臉,不由回頭看了顧城安一眼,顧城安也看向她,幷且邪肆不羈的眸子旋即變得深烈,讓她趕緊躲閃掉那目光,轉回頭去。
「行了孩子,皇后哪裡怕是還等著你去請安呢,你和城兒也別在哀家這耽擱了。」太后笑道,將曲柚的小手放回去。
曲柚站起身,對太后福下身,「皇祖母保重身體,柚兒告退。「
顧城安也上前回了一禮,牽著曲柚離開。
兩人走遠,太后笑容滿臉的老容淡下去,旁邊其中一個老嬤嬤走過來,目光複雜:「太后,方才……方才太子竟然笑了。」
「哀家又不是瞎子,自然看見了。」太后掐住額心。
另一個老嬤嬤上前說:「太后不對啊,按理說太子不喜歡這曲家姑娘才對,聽說兩個人洞房花燭夜都沒得過,太子打仗回來也是冷落了這曲家姑娘好幾日,怎麽太子死了一個昭訓,倒對這曲家姑娘轉變了態度呢。」
前一個老嬤嬤立馬說:「許是這曲家姑娘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你看她那樣貌,簡直勝過了當年的惠貴……」
看太后臉色一變,那老嬤嬤隨即意識到自己多嘴了,慌忙撲通跪了地,抽了自己一耳瓜子,「太后,老奴多嘴了!」
太后恨極了那個女人,也恨極了別人提起那個女人,瞧這給她糊塗的。
太后掐著眉心,却是沒怪她,神色微斂,說道:「城兒不是那種貪圖美色之人,不然也不必皇后和哀家這般憂心。」
後面幾個字,說得有些意味深長。
「那……太子就是故意演給太后看的?」跪著的老嬤嬤說。
太后嘆了口氣,「可能吧,不管是演出來的,還是真情流露,他要認了這丫頭才好,不然哀家不是白忙活了?」
後面一句話,帶了輕笑。
「太子妃怎麽還不來?」請安的嬪妃們都散了,却還不見曲柚的影子,皇后哪有耐心等,手上的茶杯砸到桌上,力道不輕不重。
「娘娘稍安勿躁,許是在太后哪裡耽擱了。」旁邊的姑姑說。
「哼,本宮的城兒取了這麽個病殼子也是倒黴,三天兩頭生病,一生病就告假,她正兒八經來同本宮請安過幾次,怕是她都不好意思數出來。」皇后念叨了幾句,讓人端來一盆梅花,接過宮女遞來的剪子修剪在梅花上。
轎攆在銀徽宮門口停下,顧城安又沒讓曲柚自己走,將她抱下轎,牽上曲柚的小手剛準備步進銀徽宮,林杰匆匆趕來。
「何事?」顧城安看向林杰,手裡牽著曲柚不放。
「殿下,皇上急召!」林杰喘著氣說。
顧城安神色淡定,拍拍曲柚的小腦袋,「看來孤陪不了你了,你先去,到時孤若趕得及,來接你。」
「不必了,殿下去忙吧。」曲柚怕耽擱顧城安,來回就這麽一程,哪用得著顧城安接。
看林杰神色著急,顧城安再捨不得鬆開曲柚的小手,也得鬆開,扣過曲柚的額頭來親了一口,跟林杰轉道金晟宮。
男人那麽下意識的暫別吻,將曲柚弄得紅墨撲臉,周圍的宮女和太監怔楞幾分。
曲柚自己進了銀徽宮,步進去,皇后正在修建梅花,她福下身,聲音乖巧,「兒臣給母后請安。」
「請安?」皇后呵呵一笑,「你也不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還請安?」
見皇后又要刁難曲柚,流雲臉色立馬變了。
曲柚不扯理由,她知道扯再多,都是有的皇后念叨的,她便直接道:「是兒臣的錯,兒臣保證不會有下次。」
看著曲柚那張美得不像話的小臉,皇后差點軟了心,可一想到曲柚何等身份,竟然配給她的寶貝兒子,「哢擦」一聲就剪掉了最紅最艶的那朵梅花,此次好不容易逮著曲柚這麽明顯的一個錯處,她怎麽肯輕易放過,便說:「下次是下次,可今日你就是遲到了,害本宮久等了你,做錯事情,或者做不好事情,都是要受到處罰的。」
「……」
流雲心口一抖,立馬說道,「皇后娘娘,其實太子妃她今日起得很早的,只是在譽乾宮同太后多聊了幾句話才耽擱了,皇后娘娘見諒。」
曲柚皺眉,朝流雲瞪去,如她所料,皇后隨即借此找了流雲的錯處。
「主子說話,奴才插什麽嘴?劉姑姑,給本宮掌她的嘴!」皇后哢擦又剪掉一朵梅花。
綠蓉見此,袖子裡的小手攥起,心嘆:看來皇后娘娘是記得她這個奴才的,這不,在給她討回來呢!
紫蔓和青葇觀戲,不發一言。
見劉姑姑氣勢汹汹走來,曲柚冷下臉快步走過去攔在她面前。
「母后,流雲她只不過是替兒臣說了一句話,而且是實話,還請母后寬宏大量,饒過她。」曲柚冷冷睨了劉姑姑一眼,轉眸同皇后說話時,小臉柔和恭敬。
劉姑姑滯在原地,氣勢鬼使神差般地降了一大半去。
皇后冷笑,「怎麽,你是在質疑本宮?」
「兒臣不敢。」曲柚胃那處地方忽的開始絞痛起來,臉色發白。
皇后將手裡的剪刀砸到案上,「你這個宮女叫流雲是吧?本宮可記得她!幾日前,就是她傷了太子,當時你說是你管教不嚴,下去會好好管教,可今日,本宮看這丫頭好像沒什麽長進嘛!這丫頭不僅沒有長進,還愈發沒規矩了,這樣的宮女留在東宮,豈不是會教壞了別的奴才?來人!將流雲拖出去亂棍打死!」
流雲臉色刷的一白,魂飛。
立馬跑來兩個太監一手拽住流雲的胳膊,將她往外拖。
皇后用帕子擦擦手,滿臉不忿,「傷了太子本就是死罪,本宮當初能饒她,不過是給太子面子,今日她不長記性,本宮可留不得她。」
「母后!」曲柚急得一口氣堵上心口,視綫遽然變得有些模糊,她强撑著站穩身子,跑上前在皇后面前跪了下來,「母后,您要怎麽罰兒臣都行,請饒流雲一條賤命,將她丟出宮都行,母后請放過流雲,母后,銀徽宮何等清淨幽雅之地,若讓流雲低賤的血給沾染了,豈不是晦氣?母后不能染上這種晦氣啊。」
曲柚顫著聲音說出的一翻話,旋即把皇后說動了,皇后不由腦補出殿門口多了一個血淋淋屍體的畫面,她前不久剛去青雲觀上過香,可見不得血,立馬煩躁地擺擺手:「算了算了,真是晦氣!拿個麻袋裝了這蹄子丟出宮便是,本宮可不想聞見血腥味。」
「是。」
其中一個太監立馬跑去找來一個麻袋,堵住流雲的嘴,將她塞進麻袋。
曲柚紅著眸子看著這一幕,心腔發抖,努力忍住想衝過去的衝動,保住流雲的命要緊。
見那扭動個不止的麻袋被太監抬走,皇后扶扶額頭,「真是的,一大早上起來就盡遇見操心事,本宮的好心情都被毀了。」
曲柚捂住腹部,臉色慘白下去,福下身,「母后,若沒什麽事,兒臣先退下了。」
不等皇后回話,曲柚轉身就走了,紫蔓和綠蓉幾個對望瞭望,跟在後面。
「你——」皇后指著曲柚,氣得捂住胸口。
劉姑姑趕緊上前來扶住皇后,「娘娘息怒,太子妃她不懂事,娘娘可別跟她一般置氣。」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這個太子妃要家勢沒家勢,整天病病懨懨,竟然還是膽子這麽甩本宮的臉子!」
皇后差點忍不住讓人把曲柚這個小丫頭逮回來好好駡一頓。
「娘娘息怒,娘娘喝口熱茶。」看著曲柚那冷傲的背影,劉姑姑咽了口沫,總覺得若叫皇后繼續與曲柚杠下去,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只能努力讓皇后消氣。
「不行,等會你去把城兒叫來!本宮得跟他好好說道說道這小蹄子的不是,讓他好好管教管教這小蹄子!」
皇后把氣喘勻了對劉姑姑說。
「……是。」劉姑姑只能應。
皇后又立馬改了口,「算了算了,別去!城兒那麽忙,本宮萬不能不讓他分心,這小蹄子本宮親自來管教!」
外面的雪還紛紛揚揚地飄落,沒了流雲,給曲柚撑傘的人,變成了青葇。
青葇覺得這種時候,還是什麽話都別說了的好,不然太子妃一個不高興,定拿她出氣。
紫蔓和綠蓉兩個也乖乖當啞巴,什麽話也沒說,也沒注意到曲柚臉色愈發蒼白,身子在打著顫。
「流雲……」
曲柚低哼了那麽一聲,眼前一黑,已經栽倒下去,厚實的雪地上,那團粉壓出一個淺坑,手砸落到一邊,袖口微翻,露出她手腕上那隻格外醒目的藍色蝴蝶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