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喜歡他...
「救……救、救她。」顫抖的聲音打破房中的寧靜。
段延風看見來人是誰時,手裡的藍色蝴蝶步搖摔到地上。
「快、快,殿下快將太子妃娘娘抱到榻上。」
段延風比顧城安要冷靜些,顧城安嚇得手在不停的顫抖,除了「救她」,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臉色慘白,跌跌撞撞地將曲柚抱到小藥房的軟榻上。
段延風迅速從藥箱裡取出一塊白布,白布里裝有十根銀針,他看向在那半天找不回神來的顧城安,「殿下,麻煩你將桌上那個茶壺裡的茶倒掉,去打壺凉水過來,加兩勺鹽。」
顧城安傻楞楞地點點頭,嘴裡念叨著「水、水……」抓了桌上的茶壺,慌忙跑了出去,剛巧追過來的李明德直直撞到了顧城安身上。
被撞倒的那一個人,却是比李明德高了大截身子的顧城安,男人手裡的茶壺摔到地上滾了一圈。
李明德一嚇,趕緊將顧城安扶起來,可男人像失了魂,念叨著「水、水……」推開他,跑過去撿茶壺,因爲太過用力,再次摔到了地上,抓了茶壺又極速跑走。
李明德張大嘴巴,半天沒驚回神來,這樣慌裡慌張的太子,他從未見過。
就算面對敵人的刀槍快刺進心臟,太子都不曾這般害怕恐懼過。
「小柚,會很疼,你忍一忍。」
段延風將一塊布讓曲柚咬住,心疼得雙目發紅,以前給曲柚授課的時候,他都是喚她「小柚」,段延風攥住曲柚的手腕,狠下心,快速將那十根銀針插.進曲柚的指尖。
「嗚——」本已快要失去意識的曲柚,頽然被這股刺痛驚醒,疼得她浸濕了眼。
不多時顧城安提著茶壺跑回來,男人看見這一幕,立馬衝過來一拳朝段延風砸去。
「嘭」的一聲,段延風摔到不遠處的桌子上,那桌子散架一地,桌上的茶盞啪當摔下來,也碎了一地。
「柚柚!」顧城安將曲柚抱進懷裡,顫抖著手給曲柚擦她小臉上的泪水,眼見著曲柚被插了銀針的十根手指頭流出惡臭的黑血,忽的反應過來什麽。
段延風從地上爬起來,顧城安便沒再發難他,只是緊緊將女孩抱在懷裡。
男人緊張和恐懼的神色,盡入段延風眼底,他怔了好大下。
哪怕之前曲柚暈倒時,顧城安也著急過,慌亂過,但那時候,他以爲顧城安只不過是貪圖曲柚的美色,捨不得這樣的美人消香玉隕。
可此時此刻,他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
「微臣用銀針給她逼出了體內的毒素,亦如當初殿下的柳昭訓中毒了一般。」段延風上前說道。
顧城安方才是下意識的驚惶,所以衝過來對段延風使了暴力,但在看見黑血從曲柚指甲流出來的時候,他便忽的想起柳韞若中毒時,當時段延風也是用這種辦法給柳韞若逼毒,這才稍稍冷靜下來。
「救不活她,孤將你五馬分屍!」男人眸底射出陰鷙。
「殿下放心,就算殿下不威脅微臣,微臣也不會看著她死去。」段延風抬眸,盯著顧城安的眼睛說。
顧城安虛目。
曲柚正疼得撕心裂肺,突然有一雙長臂將她抱進一個溫暖又堅實的胸膛裡,鼻邊是那股熟悉的蘭花香氣。
莫名的,曲柚覺得沒那麽疼了,咬在嘴裡的布條也被拿開,男人將自己的胳膊伸到她的嘴邊,似乎喊了她好多聲,「柚柚,柚柚……」聲音渾厚又沙啞,一遍一遍在她耳邊回蕩。
每當她想昏沉過去,這道熟悉的嗓音又會將她從那個黑暗的深淵裡拉回來。
窗外的陽光射進眼底,她用力撑開眼,能看見男人長了胡茬的下頜,「滴答」一聲,一顆濕潤的水珠滴落到她的鼻尖上,順著她的鼻尖流下來,滲進她的嘴裡,味道鹹鹹的。
「殿下……」曲柚張開嘴,想叫出聲,想跟顧城安說不要擔心,可她嘴巴張開喉嚨就開始發疼,怎麽也發不出聲來,意識變得越來越淺,越來越淺……
「你要敢死,孤不饒你!!」顧城安雙目猩紅,大顆泪珠從眼底砸落,顫抖著手捏緊曲柚臉頰兩邊,神經被利刃刮過。
段延風站在一旁看著,神色複雜。
等黑血流得差不多了,他快速走過去拔了曲柚指尖的銀針,給曲柚倒來一杯顧城安打來的混有鹽巴的凉水。
水杯剛捧過去,顧城安就伸手奪過,睨著他問:「這是要喂給她喝的?」
段延風點頭,「鹽水有清腸的功效,爲保太子妃娘娘體內的毒素祛除乾淨,最好多飲……」
段延風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顧城安仰頭一口將杯中的凉水灌進自己嘴裡,再扣過曲柚的後腦勺,堵上她的唇,將嘴裡的水盡數渡到曲柚的口中。
能清晰看見男人在竭力地溫柔,似怕嗆到女孩。
段延風不敢再看了,額頭凸起了幾根青筋,眸底忽明忽暗,他轉過身去,重新給曲柚倒水。
用這樣的方式,顧城安給曲柚喂下了四杯鹹凉水。
「接下來該怎麽做?!」顧城安臉色慘白地對段延風問。
段延風斂了斂眸,聲音溫淡:「靜候天命。」
「你——」顧城安眸底頽然又恐懼起來,幾乎是顫抖著說:「你、你說過不會看著她死的!」
這一刻,顧城安甘願放下太子的身段,神色透出乞求之色。
段延風沒回應,掏出一塊乾淨的藍色帕子,用茶壺裡剩下的水打濕,走過去準備將曲柚兩隻沾染黑色血液的小手擦乾淨。
顧城安皺眉,一把將帕子奪過,「孤自己來!」
讓曲柚在自己懷裡靠好,顧城安捏過曲柚的小手,細細地用濕帕子給她擦拭她手上的黑色血漬。
那塊濕帕子不够用,李明德趕緊跑去打來一盆水,重新給顧城安找了塊新帕子。
處理乾淨曲柚兩隻小手,顧城安將女孩嬌小的身子緊緊抱在懷裡,大掌與曲柚的小手緊扣在一起,雙手合十。
內心在一遍一遍地祈禱,祈禱曲柚千萬不要死,祈禱曲柚能快點醒過來。
難道他的梨兒戰勝不了大晋國太子妃的宿命嗎?
不,他不相信!
老天爺給他一個重生的機會,也給了長孫梨兒一個重生的機會,哪怕時空轉換,身份轉變,他相信冥冥之中,定有福澤。
如果可以,他希望老天爺能將施予在他身上福澤都抽出來,通通附著到曲柚身上。
守了一個通宵,曲柚都沒有醒過來的迹象,但脉搏還在跳動著。
顧城安抱著曲柚在太醫院安置下來。
時間就這麽過去了半個月,這天晚上,銀徽宮的燭燈燃燼了,又被點上,皇后又失眠了,掐掐額心,眼睛裡全是血絲,眼角多了好幾條皺紋。
「娘娘,喝點姜湯暖暖身子吧。」
劉姑姑端來一個白玉碗,跟在她後面的宮女給皇后的身上搭了件褥子。
皇后推開劉姑姑手裡的白玉碗,搖搖頭,掐緊額心,突然眼睛放空,盯著地面,仿佛一下子白了頭髮。
劉姑姑和身後的兩個宮女都知道皇后的心結,皆不敢多說什麽,既然皇后不吭喝姜湯,她知道多勸無用,讓宮女將姜湯端了下來,安靜地守在皇后床側。
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后喃喃出一句:「本宮是不是做錯了?」
從自己肚子裡掉出來的孩子,精心養了二十多年,終於養大成人,這麽多年,她却從未見這個孩子笑過,從小皇后就覺得自己的寶貝兒子比任何小孩都要聰明,甚至早慧早熟,小小年紀在不經意的一些瞬間的表現,甚至比他的父皇還要成熟老練。
自她的寶貝兒子迷上他那個水靈靈的太子妃後,她第一次看見他笑,也是因爲那個水靈靈的太子妃,她第一次看見他崩潰大哭,第一次看見他邋裡邋遢,第一次看見他手足無措……
今早,皇帝來銀徽宮用膳的時候,臉色非常不好,張口就說她的城兒沒出息,爲了一個女人連朝堂的事都不顧了,整日熬燈守夜地守著一個女人,成何體統。讓她好生訓道,務必將人給訓醒,不然這太子之位,他不介意給別人坐。
皇帝當著她的面,竟說出這種狠心的話,全然忘記了他的城兒給他立過何等的汗馬功勞,她跟皇帝大吵了一架,皇帝走的時候,對她充滿厭惡。
好好的一局棋,被她生生給毀了。
皇后捏緊被褥,無比氣惱和後悔當初自己的决定。
現下,她只希望曲柚能快些蘇醒,這樣,她的兒子才能活過來。
曲柚中毒的事情出了後,哪怕她出面承認指使者是她,哪怕她紅了臉發怒,顧城安還是一意孤行地處死了鐘嬤嬤和綠蓉。
一個是侍奉她多年、忠心不二的老人,一個是她親自撥去東宮當差的宮女,况且這個宮女根本不知道她的計劃,只有鐘嬤嬤知道,顧城安還是殺了兩條命,還砸著泪,幾乎是嘶吼地跟她說:「母后,如果柚柚她醒不過來,兒臣的命也會沒的!」
一想到這,皇后頭疼發作,扶住額頭,劉姑姑趕緊遞上一包緩解頭疼症狀的香囊。
太醫院,李明德皺著眉頭走上前,在顧城安身前跪了下來,「主兒,奴才求求您了,您都守了七天七夜了,再不吃點東西再不去睡會覺,怕是太子妃娘娘醒了過來,殿下却也熬壞了身子啊!」
「滾!開!!」顧城安將李明德推開,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床上的軟人,聲音沙啞無比,「別吵到孤的柚柚。」
李明德肥臉發抖,只能紅著眼睛退了下去。
半夜的時候,顧城安熬不住了,腦袋砸在床沿睡了過去,大掌還伸在被子裡和曲柚的小手緊緊握在一起。
男人睡了過去,幷不知道這個時候床上的人兒眼角滑落出一顆晶瑩剔透的泪珠。
天空成魚肚白的時候,顧城安感覺到被自己握著的小手動了動,猛地驚醒過來。
「柚柚!」顧城安凑上前盯著曲柚的小臉看,多麽期待那張小臉能有點反應。
見還是一動不動,顧城安心口刺刺地疼,垂下眸退開。
却在這一刹,女孩的眼睫毛顫了顫,小鼻子皺了起來。
「唔……」曲柚哼了一聲,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想抓住什麽東西,顧城安看待了,半天才認清這不是夢,趕忙傾身過去握住曲柚的小手。
曲柚徐徐撑開眼皮,映入眼簾的就是頭頂男人的那張疲憊滄桑的大臉。
「要抱……」這是曲柚張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她軟綿無力的小手回握了一下男人緊握著她的大掌,眸子似乎氳開一層水霧。
顧城安待怔半晌,趕緊褪了自己的外袍爬進被子,將曲柚抱進懷裡,他剛抱上曲柚,曲柚的小手就摟上他的脖子,小臉貼在他的胸脯上蹭。
場景跟那次曲柚暈倒後蘇醒有些相似,但那時曲柚是爲了求他救流雲才故意討好,而這一次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只要女孩醒了就好。
顧城安被利刃割了好幾刀的心神漸漸痊愈,他將曲柚抱得很緊,就這麽抱著她,也不說什麽,鼻尖嗅了一口,用力享受著曲柚蘇醒這一刻的味道。
曲柚像隻乖軟的小喵咪,也不說話,就溫順地窩在顧城安懷裡,心裡暖乎乎的。
心裡那隻膽小又謹慎的小獸,徹底將自己跑出來,認真地望那顆想用果子討好它的大樹,還開心地搖了搖小尾巴。
曲柚從顧城安懷裡抬出頭,瞅見顧城安下頜上長了厚厚一層胡茬,男人頭髮還亂蓬蓬的,似乎好幾天沒打理了,好幾根髮絲雜亂地翹出來,男人身上的蘭花香氣也被一大股不太舒服的臭味代替,但曲柚却不覺得刺鼻,心底冒出一顆代表著什麽的小芽兒。
曲柚瞧了一會,抬起手,摸上男人的下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