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錦鯉
「你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白九感覺心口被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兩人同時沉默起來,空氣裡詭异的安靜。
她其實不大喜歡冷戰,她更喜歡熱吵,有什麽事說清楚不就行了嗎?况且她還有很多疑問需要風漣解答,想到這裡,她開口道:「我去找過時鄉老人。」
風漣斂下眸子,原來如此,怪不得白九會突然與他訣別,恐怕已然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白九接著問:「你去過异世?你此前見過我?」
風漣別開視綫,微微點了點頭,他們何止見過,還生活了整整十年。
白九托腮沉思,她實在想不出來當初交往的人裡有誰會是風漣的。
雖然也有外表俊逸的,但是却沒有人是風漣這樣傲慢又矜貴的性子,難不成是某個暗戀自己的男人?
「你是麥克?」風趣幽默的歪果仁。
風漣微微蹙了蹙眉,沉默。
「嘖,那不然是顧少?」
沉默沉默沉默。
「喬治?杰森?王二小……」
隨著白九報出的名字增加,男人臉上的漫不經心如潮水般退却,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的表情,連看著白九的眼神都冷颼颼的。
白九解讀出來了,那副表情赤.裸裸寫著:你在外面狗子可真多啊。
能不多嗎?當初也是因爲拒絕了50個人的求婚而達成了什麽「擊碎真心人」的成就,被所謂的「渣女系統」帶著穿越過來的。
不過現在想想恐怕這只是時鄉老人隨便找的藉口,目的還是爲了帶自己過來。
如果當初在現實世界不是這麽浪,說不定她們會變成「乖乖女系統」然後把她帶過來。其主要目的還是成全風漣,也爲了讓這個世界不再崩塌。
白九上下打量面前這個因爲妒忌而宛若冰箱的男人,和心裡那個青面獠牙的惡鬼形象真是不符。
這麽美的人兒,怎麽內心這麽凶殘呢?
原本對待大BoSS讓她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哪怕知道這個人是爲了自己,白九也只覺得噁心和厭惡,可現在發現這人居然是風漣,白九突然覺得爲异世愛人而發狂這件事兒稍微有點可愛呢。
人類真是一種毫無理智的生物,這心偏得不行,總能輕易給身邊的人找各種藉口和理由,爲他們的行爲找合理化的解釋。
冰箱還在颼颼散發著冷氣,白九也沒了耐心,「那你倒是說啊,這有什麽好隱瞞的?」
她怎麽都不會想到這人對她種下情根的時候幷不是人體形態,而是一隻波斯猫。
風漣自然也不想說這一點,要怎麽說?當初連個男人都算不上,她的情史這麽豐富,而自己只是……猫?
他繼續沉默著,用沉默抗議,用沉默表達自己內心對那些人的嫉妒。
行行行。
白九換個問題:「當初我剛來的時候你爲何對我表現的十分厭惡?」
時鄉老人說了風漣在异世時就對她生了情,那第一次看到自己時爲何會是這樣的表現?
她可還記得清清楚楚「-99」的好感度,後來也是不知不覺才加上來的。
風漣尚未回答,白九便自言自語道:「恐怕你當時未認出我來吧,你到底是什麽眼神?」
怪不得好感度忽高忽低的,原來風漣根本就沒有認出自己。
男人食指和拇指微微摩擦著,這也不能怪他,當初他靈魂回來的時候白九還是個少年,誰曾想幾年後却成了婀娜多姿的女人?
長相可以相似,可性別都變了。
白九見他還是不願回答,便又接著問:「可既然如此爲何又要留在我身邊?你當時想從我這得到什麽?」
這是她一直藏在心裡的疑問,此前套龍木的話也沒有得到答案,就好像被不上不下吊著一樣,非得把它弄清楚才好。
這次風漣倒是爽快地回答了:「心頭血,要回去還得需要异世之人心甘情願奉獻的心頭血。」
開啓陣法僅僅靠那些生魂還不够嗎?還需要心頭血。
這不科學。
「鶏血鴨血狗血都不成?非要人血,還要心頭的?都是動脉血有什麽區別,而且誰特麽會心甘情願在心口戳一刀,難道不會死嗎?」
風漣搖頭,「有青池雨在,不會出事的。」
白九擰了擰眉心,忘了開挂的青大夫了,那好像的確是死不了,原來當初風漣是抱著這個想法留下的,自己也是爲了逃避上官幽的逼婚而找他,結果沒想到真相是這樣。
她微微眯著眸子,抬手指著自己的心口,「那現在你還要在這裡來一刀麽?」
風漣盯著她,「當然不。」
「既然如此,爲何你未放弃收集生魂?异世血都沒了要那些生魂也沒用吧?」
等等。
白九說到這兒突然楞住,心臟猛地一縮,她跳下床,一把拽住風漣的衣襟,怒視著他,「千山谷!千山谷的那些人便是你要殺的是不是?」
如果風漣就是大BoSS,那他照顧那些老弱病殘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要取這些人的生魂。
風漣偏著下巴不去看她,「那一處你花了這麽多心血,我自然會放過他們。」
白九握拳在男人胸口狠狠捶了幾下,「那一處?你還有其他幾處?你瘋了,那都是些無辜的可憐人啊!我和你都已經這樣了,若你對我說了實話難不成我還會離開?爲什麽你還不肯放過他們?」
虧她還覺得風漣善良,真是太蠢了,惡魔就在身邊也沒發現。
風漣任由女人在他身前又駡又打,眼底反而泛出些笑意,白九還是願意親近他的對不對?她說了不會離開。
他先前以爲她可以隨意將自己丟下,這麽看來或許白九對他也幷非無情的,男人眼中複又燃起滿是希翼的光彩。
白九撫了撫胸口,防止自己氣炸了,這個人連基本的道德觀都沒有,她深吸幾口氣,繼續和殺人狂魔講道理:「那爲何要皇位?爲了名正言順殺人?是……戰爭吧?」
風漣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是。」
「媽的你還想發動戰爭,你能耐啊!那得死多少人。」
而且你那贊許的眼神是什麽意思?我不需要在這種時候被你認同!
白九踹了他一脚,男人紋絲不動,算了,她又坐回床上,拼命深呼吸,想要冷靜冷靜。
若不是時鄉同她說了這些,說不定她真的稀裡糊塗過了三個月,然後就會有無數人爲了她而丟了性命,讓她背上這些罪孽。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名門正派的聖女愛上了濫殺無辜的大魔頭,在努力不爲了他墮入魔道,還要將這個大魔王掰扯回正途,幸好還來得及。
她側過頭,不去看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語氣淡漠地說:「反正這些事也沒發生,你的那些喪心病狂的想法都收起來吧,馬上放弃屠殺的計劃。」
預想中的回答幷沒有出現,風漣依然沉默著。
白九忍不住抬頭去看。
燭光搖曳,男人逆光站著,半邊臉沒入陰影裡,他下顎緊綳著,語氣很淡却很堅决:「不行。」
白九睜大了眼,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太荒唐了,爲了殺人而殺嗎?這些人已經沒有任何死的必要,難道風漣只是單純的不想讓自己完成任務?
風漣走近,俯身看著她,沉默片刻後,他緩緩開口,一字一句道:「除了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你。」
男人有些沙啞的嗓音鑽進她的耳朵:「只要三個月,三個月後我們就能在一起了,不要管那些人了好麽?如果沒有我,他們或許早就死了,死於饑餓或是疾病,是我救了他們,讓他們爲我而死有何不可?」
被風漣身上的味道全方位的籠罩著,他淺褐色的眸子裡像是藏著漩渦一樣,讓人心神被他全部吸引過去,也很輕易可以讓白九神志不清,喪失基本的思考能力,就好像現在。
在他的注視下,白九的心跳也跟著加快起來,想要和他在一起的願望越來越强烈,是啊,世人和她有什麽關係,自己終究只想要一個他而已。
而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聲猫叫,讓她從風漣的蠱惑中抽離出來,瞬間清醒。
她到底在幹嘛,爲何會突然被他迷惑,竟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女人後退一些,躲開男人籠罩的身影,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消失,白九也回歸理智。
她抬起眸子盯著他:「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是我也明確和你說過,就算我完成任務了,我也有辦法留在這裡,你爲何如此信不過我?如果你繼續殺人,哪怕我回不去了,我一定會……」
女人一咬牙:「我一定會用盡所有力氣,每日每夜都想辦法逃離,永永遠遠……離開你!」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她只能拿自己威脅風漣,她也篤定男人到最後一定會妥協。
風漣猛地抬起頭來,瞳孔緊縮,眼裡帶著極度的震驚,睫毛遮住的那片陰影微微晃動,「你要爲了那些螻蟻離開我?」
果然,她還是會想法設法離開的。
白九却怒火難熄:「螻蟻?難道只有我的命是命?別人的都不是?你不怕報應麽?」
「我從不信神佛,我此生從來只有一個信仰。」風漣眼中布滿了决絕,「只有你。」
世間上有無數的人,他却獨獨愛了那一個,將之奉爲此生信仰,因爲在意所以變得畏首畏尾,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就會再次消失。
他怕再濃烈的感情也不過是曇花一現,怕抵不過時間和空間,曾經沒有得到過還能忍受分離,現在已然得到,又怎麽可以接受一點兒失去的可能性?
白九當然也懂他的想法,他只是太沒有安全感,她何嘗又不是呢?
一路走走停停,換了一個又一個的男人,却始終在一旁冷眼旁觀,從沒有投入到這些感情裡。
直到遇到他,嘗到了同他在一起相愛的滋味,才知愛情的美好,若再分開,那是如何加倍的孤單?她一樣不能承受。
白九內心爲著風漣這句話而震動,但却不能讓步,「我知道,你相信我,時鄉答應過只要我完成任務就可以自由穿梭在這些世界裡,我可以帶著你……」
風漣却仿佛沒有聽見般緩緩直起了身子,俊美的臉上滿是可怕的陰鷙,他抬手取出放置在櫃子的鐐銬,低頭看向床榻上還在不停勸說的女人,淺褐色眸子裡仿佛結了寒冰,「我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的。」
白九閉上嘴,巨大的恐慌撲面而來,她覺得男人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都帶著寒意,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風漣扯著脚踝扣上了鐐銬。
她被這變故氣得發抖,掙扎著想起身,却在這時眼睜睜看著如此高傲的男人執起鐐銬,在她脚尖落下一個吻,深情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