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辛氏很怕:「我可是你舅母!陸吟朝,你不可放肆!」
誰知道陸吟朝卻一劍下去砍斷了她面前的簾帳!
「她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事,若說你沒有任何嫌疑,誰人能信?說,她在哪裡?」
陸吟朝的眼睛帶著些赤紅,看得辛氏有些怕了。
她有一瞬間想把真相說出來,可說出來他真的會信嗎?
說自己意欲加害令言,可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害呢,就被另外的人捷足先登了,而自己也不知道這另外的人是誰?
這說出來自己都不信!
辛氏現在的處境很尷尬,她想了想,心一橫說道:「大舅母與你是沒有什麼情分,自小都沒有見過你,但大舅母是真心喜歡令言,叫她來也是因著你母親在我這裡留有兩雙小孩子穿的老虎頭鞋,原本想著拿給你的孩子穿,你母親與我可是有情分在的!你竟然如此懷疑我!我辛木蘭走得正坐得直,你不如殺了我!」
她說著拿手去奪那劍刃往自己脖子上攔,辛氏的手上立即出血了,她的樣子倒是很慘烈,陸吟朝也不忍心,只得收回了劍。
「此事最好與你無關,但你多少應該也知道,我所謂的大舅舅是七皇子一党,與我勢不兩立,這件事但願他沒有參與,否則……我不能保證不對孫府如何。」
陸吟朝站在那裡,像是在宣佈要對孫府動手。
辛氏嚇得渾身一個冷戰。
陸吟朝出了孫府,剛上馬車不久就被一支羽箭射中了馬車車身,那箭頭上帶著一張紙條,紙條打開來,是一句話。
「今日酉時,拿曹越來西三巷換你夫人。」
陸吟朝冷笑一聲,這些人的目的果然很天真。
他把紙條撕碎,撒在腳下,對著車夫說道:「回府。」
曹越是不可能交給他們的,是因為曹越這個人早就死了,現在他更不可能拿曹越去換夫人。
退一萬步來說,他就算拿得出來真實鮮活的曹越,那些人也不會把令言好好地交還給自己。
他保持著鎮定,卻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仿佛被撕碎了一般。
已經是七月了,酷暑時節,陸府種了許多的茉莉花,開得到處都是,淡淡的清香縈繞著鼻息之間,陸吟朝走著走著停住腳步。
仿佛令言還在家裡,過一會她就會走出來說自己今日又反胃噁心了幾次,又同他撒嬌說不想吃藥,又嬌羞地躲避他的親吻。
他覺得自己跟僵屍一般,慢慢地往前走,卻越走越心碎。
腦海裡一會浮現出她安好的樣子,一會又浮現出她被人擄走虐待滿臉傷害倒在血泊裡的樣子。
陸吟朝回到書房,重重地關上書房的門,他喝了一杯冷水,希望自己可以冷靜下來。
若是不冷靜,怎麼救她出來呢?
外頭蟬鳴一聲高過一聲,傳進來時他卻恍然如聽不見一般。
陸吟朝在書房裡待了很久,廚房裡做好了飯,卻沒有人敢敲門問他要不要用飯,天色一點一點地暗了下來。
崔燕燕知道陸大人回來了,心情很複雜,她是想見一見陸吟朝的,自從很久之前那一見,自己與他再未相逢過,如今忍受屈辱躲在陸府不就是為了能再度與他相見?
崔燕燕小心翼翼地在門口走著,她穿了一件簇新的百褶如意月裙,嫋嫋婷婷宛如一朵盛開的茶花。
幾個下人在書房門口小聲商議。
「飯菜等下要涼了,大人這不吃飯是不行呀。」
「可是你敢去敲門麼?如今夫人不在,大人心情不好,今兒出門時還削斷了田三的頭髮呢。」
「唉,可是大人若是熬壞了身子,如何去找夫人呢?」
……
崔燕燕看著那下人手中的託盤,裡頭裝著新鮮的各色菜式,看著很是誘人。
她走上前說道:「不如讓我試試吧。」
有人自願去試試,那自然是好的,下人立即把託盤交給崔燕燕。
崔燕燕拿著飯菜去敲了陸吟朝的門:「大人,您該用晚飯了。」
陸吟朝低垂著頭,他沒有點燈,屋內昏暗一片,方才混亂的思緒一下子被打斷,他朝門口看去。
那聲音嬌弱,陌生:「大人,您身子重要,可不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陸吟朝忽然想到了什麼,聲音低沉:「進來吧。」
崔燕燕一喜,端著飯菜進去,陸吟朝看她一眼,問道:「你看著眼生,什麼時候來的?」
他不記得自己了?崔燕燕有些失望,但還是一邊擺飯菜一邊說道:「大人,妾是太后娘娘賜來伺候您的,您喚我燕燕吧。」
陸吟朝靜靜地看著她:「伺候我?」
這就是太后賜下的那個妾氏?
給自己送衣裳的那個妾氏麼?
呵呵。
「你想當我的妾氏?」
崔燕燕沒有料到他問的額如此直接,便帶了羞澀說道:「大人,妾願意全心全意伺候您。」
陸吟朝冷笑:「是嗎?」
她是個女人,不會不知道喜歡一個男人最願意得到的是什麼,那就是得到這個男人的全部。
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願意有人來跟自己分享男人,她來到陸府不知道給令言添了多少堵吧。
今日,他會替令言好好地懲罰一番。
「既然想好好地伺候我,便在這裡跪足一夜,想想你該如何伺候我。」
陸吟朝看也沒看桌上的飯菜,拿起一本名冊翻看了起來。
崔燕燕嘴唇咬得發白,但卻沒有法子,只能跪了下來。
外頭的人都在寒心,大人日常表現得那般疼愛夫人,可夫人如今生死不明,大人竟然就留了新的姨娘在書房裡足足一夜!
可書房裡的崔燕燕卻跪得膝蓋都要爛了,她忍不住哭:「大人,您可以瞧不起燕燕,可燕燕是太后賜下來的,您不能不顧太后的臉面,讓妾這樣跪。」
陸吟朝翻了幾個時辰,終於翻到了自己想找的那個人名,他語氣毫無波瀾:「太后?你若是認為她現下可以拿我怎麼樣,儘管去找她。」
崔燕燕發現,陸吟朝跟自己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那個給自己讓傘的陸吟朝善良溫和,可眼前的這個人,無情冷酷,根本不害怕任何人。
她跪到下半夜,終於支撐不住,哀求道:「大人,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給陸夫人添堵,往後我絕對老老實實的,我這就回去求我爹娘去宮中求太后收回成命。」
陸吟朝卻笑了:「你以為進了陸家就那麼容易出去的麼?」
他又說了幾句話,崔燕燕的臉色變了,但卻只能點頭,她覺得自己簡直是送上門的一顆棋子,卻毫無辦法。
陸吟朝是五更出門的,他出門的時候身後的手下抬著一隻箱子,那箱子被裝到馬車裡,馬車很快駛入清晨的小巷子裡。
路上遇到有人詢問:「陸大人,您這是?」
「運點貨物。」他隨口一答。
結果,沒走多久,陸吟朝就遇到了齊準將軍,他攔住了陸吟朝的馬車。
「陸大人,得罪了,今日城中不安寧,所有路上的馬車都需要排查,您這馬車上裝的是什麼東西,可否查看一番?」
陸吟朝眯眼看了齊准一會,這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當然。」
齊准是七皇子的人,他帶著人把陸吟朝的馬車全部翻了遍,其實齊准人為陸吟朝不敢這麼堂而皇之地帶曹越過市,更何況守城的人並沒有發現曹越進城。
不過也不能保證陸吟朝用了其他什麼法子讓曹越進城了。
陸吟朝那隻箱子被打開之前,齊准很敏感的捕捉到了陸吟朝緊張的氣息,還好,箱子裡什麼都沒有查出來,不過是些尋常的絲綢。
「不知道陸大人拿些絲綢是做什麼?」齊准假裝寒暄。
陸吟朝淡笑:「去外祖家送禮。」
齊准沒再攔著他,放行,然而才走沒多久,就忽然反應過來了!
陸吟朝那箱子很厚,可是打開之後裡頭卻很薄就見底了,何況陸吟朝的外祖家是往東,他方才卻是在往西走!
不對,拿箱子不對,只怕陸吟朝是在轉移曹越!
齊准立即調動了七皇子分給自己的殺手,打算直接把陸吟朝截住!
他們兵分兩路,很快就把陸吟朝的馬車截在了一處小巷子裡。
殺手們根本不打招呼,直接上去就要搶人,陸吟朝卻早有準備,他這些時日早已在暗中備齊了一群更殘酷的血刃。
血刃出動,七皇子的那些殺手根本不算什麼,外頭刀劍聲不過幾下,這就平息了。
血刃的老大單膝跪在馬車旁邊:「大人,都收拾妥當了。」
陸吟朝這才下了馬車,他站在人群之中,淡淡說道:「還有幾個活口?」
「死了四個,還剩三個活口。」
「那便都帶回去吧。」
他在陸府之中安排了暗房,那三個殺手被帶回去之後就直接被關押進了暗房之中。
齊准派出去的殺手毫無消息,著人去查了一通卻發現死了四個,消失了三個!
他大驚,立即藉故去陸府上拜訪一通,陸吟朝很是淡定,齊准幾乎要安奈不住,但卻不能直接問什麼。
「陸大人,您是個聰明人,有些事千萬不要摻和得太深啊。」齊准對陸吟朝並沒有太深的認識,只覺得這個人若是擦手七皇子與太子之間的爭鬥也未免太蠢了些。
誰知道陸吟朝卻看著他說道:「齊大將軍,四年前淮濱一戰,周將軍戰死,您得勝歸來,白鬍子的周將軍看到您今日冒領了他的功名卻做著他完全不想做的事情,會是什麼感想?」
齊准面色立即變了,他當年的事情是沒有幾個人知道的,如今怎麼會被陸吟朝清楚地提出來?
齊准死不承認,只說不明白陸吟朝在說什麼,陸吟朝也不點破:「齊將軍既然不令人請,陸某也不勉強,只是有時候啊,活人是比死人的嘴巴更好撬開一些。」
這話是在暗示齊准,他手上的確有七皇子的殺手。
但齊准覺得這些殺手都是死士,未必會被陸吟朝拷打出來什麼。
齊准一走,陸吟朝便進了暗房,那三個殺手已經醒來了,被高高地捆在一起,嘴巴也被塞住抹布,防止他們咬舌自盡。
陸吟朝走過去,用火鉗挑起一塊炭火往其中一個人的臉上放了過去。
那炭火灼燒得人皮膚立即變了顏色,那人疼得渾身在抖,而陸吟朝神色未變。
「你們是死士,不錯,可你們也是人,會有一切對疼痛的感覺。所以,確定要全部試驗一遍麼?」
他未等那三個人回答,再次拿起另外一種刑具。
不出半個時辰,陸吟朝就得到了很滿意的結果。
「大人,都暈過去了。」
「好好關著,來日還有用。」
陸吟朝收起來供狀,轉身就進宮了。
皇上見到他很意外:「陸愛卿,你不是在大漯河?怎麼,大漯河治理好了?」
「皇上,微臣的確應當在大漯河,但這些時日發生了不少事情,微臣不得不提前回來一趟,把這些都告訴皇上。」
他呈上一張供狀,皇上看了一半就開始手抖,看到最後把供狀往桌上一拍,大喊:「混帳!」
那供狀上面清楚地寫滿了七皇子這些年殘害了多少好官,貪污了多少銀兩,甚至好幾次農民起義都是七皇子直接或者間接導致的。
皇上猛地拍著桌子:「把晉王,把晉王給我抓起來!」
七皇子完全沒有料到自己會下獄,而且是被皇上的人親自抓捕起來,直接打進大牢。
他起初是不信的,但來人說皇上不想見他,讓他好好回想自己做了些什麼,七皇子自認為自己做的事情都萬無一失,就算能被皇上查出來的那麼點子不太好的事情,也不至於能讓皇上生這麼大的氣。
直到大牢裡來了一個人,是他已經非常熟悉的陸吟朝。
他定定地看著他,只問了一句話,就算問令言在哪裡。
七皇子自然不知道,陸吟朝便輕笑說道:「既然如此,那殿下就別怪我提前對你動手了。」
七皇子被揭發出來的罪狀越來越多,就算沒人相勸,皇上都已經忍受不住了。
在七皇子被打入天牢的這段時日,趙令語惶惶不可終日,她明明在書上沒有看到這麼一段,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節?
不對,這肯定不對,那本書分明是自己命運的寫照啊!
趙令語拿著書去找了以為高僧,高僧法號慧慈。
慧慈大師得天庇佑,頗通神靈,他看見那書時也只是淡淡一笑。
「這原本就是世間奇談,若是你想,便自然有它的法子。」
「大師,求問是什麼法子?」趙令語誠懇地問道。
她多想按照書中所寫來完成下半生啊。
慧慈閉眼算了算,這才說道:「你的命運之所以亂了,是因為出現了一位剋星,若是除了這位剋星,一切便都順當了。」
剋星?趙令語第一時間想到了令言!
對,除掉這個人,她就可以過得好了,趙令語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反復地想這個問題。
陸吟朝沒能在七皇子那裡得到令言的消息,便乾脆把手上關於七皇子的一些證據全部散佈了出去。
吏部侍郎,禮部侍郎,以及朝中好幾位大官手上都拿到了對七皇子不利的東西。
在第二日的早朝上,十幾個人同時參了七皇子。
皇上在重壓之下也越發生氣,在得知百姓都非常不喜七皇子之時,更是憤怒。
他大手一揮,乾脆讓七皇子去自己的封地駐守!
對一個皇子來說,封了王爺,又去封地駐守,差不多就等於沒有繼承大統的希望了。
七皇子出了大牢,雖沒被治罪,卻被罰到了一處十分偏遠的封地。
晉王府舉家搬遷,趙令語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命運,她還沒來得及對令言動手,怎麼自己就要跟著七皇子去邊塞?
去了邊塞日子只會越發艱苦,哪裡還有榮華富貴?
難道是七皇子指望不上了?
當初來京城之時她就覺得七皇子比太子更有希望,所以才想盡辦法嫁給了七皇子,但如今卻一切都跟計畫的不一樣。
陸吟朝幾乎翻遍了整個京城都沒有找到令言,他把七皇子打壓到了如今的地步,甚至開始懷疑,這件事不是七皇子做的。
趙明寬找到了侯府,與他商議。
「我現下還是懷疑你大舅舅,他與七皇子是有過來往的。」趙明寬直言道。
陸吟朝一隻手點著桌面,閉著眼睛:「我派人盯了他很久,並未發現異常。」
趙明寬其實都有些放棄了。
找了那麼久都找不到,其實可以說明許多事情了,但心裡還是殘存了些希望。
他有些矛盾地說道:「昨日大康胡同那邊發現一具女屍……」
已經有些破敗不堪,仿佛是有些……
陸吟朝粗暴地打斷他:「不會是她。」
令言不可能出事的,她一定好好地等著自己去救她。
趙明寬只好沉默不語:「京城郊外我也大致都找了,沒有任何消息。」
陸吟朝緊閉著嘴巴,好一會才說道:「現在還有最後一個辦法,挨家挨戶地去搜,京城住戶甚多,這樣搜下去只怕會搜至少兩三個月,但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把令言搜出來。」
趙明寬被他這麼一說,也覺得死要見屍,活要見人,同意了。
兩人還在商議具體的事件,外頭忽然進來個小廝。
「大人!大人!」
陸吟朝冷淡地看過去:「何事?」
「小的剛剛在花園子裡撿到一封信,像是夫人寫給您的……」
陸吟朝立即拿過來信,卻發現那還是令言出事前幾天的信!
她在信上明確地說道,如今有人害她,她會想法子先躲起來,省的給他添麻煩,若是他回來了,直接去她躲著的地方接她便是。
陸吟朝一雙手都控制不住地發顫。
這信怎麼會落在這裡!
他立即把那日給自己送衣裳的小廝叫來,那小廝見事情暴露,只得跪著求饒。
「小的到了大漯河才發現把信弄丟了,不敢告訴您,想著應當只是尋常信件,所以……」
陸吟朝直接冷聲道:「捆起來。」
說完,他立即朝著令言藏身之處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