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很快， 吃肉幫的老大就安排蘇不語和初見年住下， 還為他們準備了晚餐。

　　晚餐是過了期的水果罐頭。

　　老大為他們撬開罐頭蓋子後，就眼巴巴地瞅著， 一旁的小弟們口水拉了三千丈，差點沒滴進罐頭裡去。

　　蘇不語寫道：「你們平常就吃這個？」

　　老大立刻說：「那哪能啊， 這東西只能用來招待客人，我們自己都舍不得吃。」

　　初見年問：「那你們， 吃什麼？」

　　老大正要說話， 門外突然有人喊：「老大，老大，食物我們領回來了，今天我們搶到了肉哎！」

　　「什麼？有肉！」

　　小弟們一股腦兒撲了過去。

　　蘇不語走上前，他聽到了兩個塑料桶相撞的聲音，嗅到了一股泔水味兒。

　　初見年聲音緊繃：「你們，就，吃這個？」

　　老大：「啊，這還是好不容易才搶過來的。」

　　初見年看向蘇不語。

　　蘇不語用紙筆詢問這裡食物供應情況。

　　老大語氣平常道：「我們不能吃輻射過的食物，所以， 除了搶來的， 或者過年過節天堂城分來的罐頭，我們只能吃天堂城按時按點從管道中流淌出來的食物。就這些食物，也是需要我們爭搶的，誰拳頭大誰就能搶到比較好的。」

　　他說著舉起了一塊黑乎乎，散發著不明氣味兒的骨頭， 「嘖嘖」啃了起來。

　　蘇不語寫道：「那你們這裡就用不上錢財了？」

　　老大搖頭：「那東西早就成為廢紙了，市面上都是以物換物，不過嘛……像我們這種，自然還有別的渠道搞來東西，那東西就需要用一般等價物來換了。」

　　「知道現在什麼才是硬通貨嗎？」

　　他輕笑一聲從兜裡掏出一枚金色的子彈：「現在，子彈才是硬通貨，子彈才是錢。」

　　蘇不語立刻明白，這個試煉場的社會體系已經瀕臨崩潰了，真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再推一下，讓它們倒塌的更快呢。

　　可惜，他若是再這麼幹的話，說不定五感全失了呢。

　　「你們什麼時候去找那個在天堂城和保衛城之間販貨的中間商？」

　　老大看了蘇不語一眼。

　　蘇不語繼續寫：「你們難道從來就沒想過從他身上下手嗎？」

　　老大：「當然想過了，可這傢伙可不簡單，跟我們交易也會帶著保鏢，那些保鏢手裡都有熱武器，我們手裡有什麼啊？」

　　蘇不語微微一笑，坦然一笑：「我們手裡有他。」

　　上面還畫著一個箭頭。

　　老大順著箭頭看去，只看到正仰頭望天走神的初見年。

　　初見年在他把目光投過來的一瞬，立刻條件反射抽出了長刀。

　　老大嚇了一跳：「喂喂喂！什麼意思啊！還、還有沒有做人的誠信了啊！」

　　初見年轉頭去看蘇不語手裡的紙，這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初見年眼神死：「……」

　　蘇不語笑容加大了。

　　初見年只得「嗯」了一聲。

　　誰讓他欠了蘇嗶嗶，又有求於他呢？

　　老大見初見年不再有下一步動作，便又磨磨蹭蹭過來，「他很厲害嗎？」

　　蘇不語點頭。

　　這倒是讓初見年有些驚訝了。

　　老大：「那厲害到什麼地步？」

　　蘇不語寫道：「你放心，一定能把你帶進去的。」

　　老大摸了摸臉，「唉，希望如此了，我相信你的腦子。」

　　「正好我們明天下午就是去交易的日子，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商議妥當後，眾人紛紛睡下。

　　初見年和蘇不語這才發現，老大跟他的小弟們睡的是浴池旁邊一個房子裡的大通鋪，這裡應該是以前給洗澡客人休息的地方，不過現在這種環境，大家都沒辦法講究了。

　　這裡的水也是有限分配的，普通人家根本沒有多餘的水用來洗澡，管理者又強制要求他們講究衛生，便只好去澡堂了。

　　吃肉幫的老大因為有門路，能弄到洗澡水，所以就建了這個澡堂。

　　不過，如果連吃肉幫老大這種處於中層階級的人也都過著這種吃泔水的日子，可想而知，下面的人會有多慘。

　　這個試煉場的背景還真夠真實的。

　　初見年直挺挺地躺在通鋪上，睜著雙眼看天棚。

　　突然，他眼前一黑，被糊上了一張紙。

　　初見年捏起紙，上面寫著：「睡吧，我來守夜。」

　　他轉頭去看蘇不語，卻只聽到他平緩的呼吸聲，若不是接到這張紙，他定然以為蘇不語已經睡著了。

　　初見年想了想，將紙撕成了上下兩個部分，將下半部分留給自己，上半部分交給蘇不語，示意兩人一個守上半夜，一個守下半夜。

　　蘇不語沒說話，微微點了點頭。

　　初見年又在床鋪上翻滾了一會兒，才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因為腦子裡還記著守夜一事，猛地驚醒過來。

　　初見年往旁邊一看，卻不見蘇不語的身影。

　　嗯？

　　他猛地坐起身，打量四周，屋子裡並沒有蘇不語的蹤跡。

　　初見年下床，拉開門，往屋外走。

　　大廳裡，蘇不語正坐在窗戶下一張皮已經快要掉光地真皮沙發上，他仰頭望天，一腿架在另一條腿上，就差手裡夾著一根煙，吹云吐霧了。

　　蘇不語聽見他的腳步聲，半支著腦袋，懶洋洋笑了笑，朝他招手。

　　初見年走了過來。

　　蘇不語寫道：「你來了正好，想問什麼就問吧。」

　　初見年：「蘇不語，我想問……」

　　蘇不語寫道：「我叫蘇嗶嗶。」

　　初見年點了一下頭，坦然改變稱呼：「蘇嗶嗶，我想問，怎樣適應，過快，增長的，能力。」

　　蘇不語「盯」著他，寫道：「你現在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你的能力了嗎？」

　　初見年認真地想了想，「沒有，但，吃力。」

　　真是令人感到恐怖的潛力。

　　蘇不語寫道：「你上我船，我教你。」

　　初見年遲疑了，「那，算了，我，喜歡，一個人。」

　　蘇不語：「……」

　　別人都是哭著喊著要上他的船，他都不搭理，這次，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好苗子，他居然還不給面子？

　　初見年：「還有，第二個，問題。」

　　蘇不語收斂笑容，寫道：「問也不說，我生氣了。」

　　初見年：「……」

　　見初見年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蘇不語又忍不住笑，「你說吧。」

　　初見年：「怎麼樣，才能，出去？」

　　蘇不語沒有動筆，他用自己毫無神采的眼睛審視他，用耳朵和鼻子，甚至地面的震顫感接受從他身上傳來的信息。

　　初見年又重複道：「出去，金字海。」

　　蘇不語半闔眼眸，輕笑一聲。

　　這還真是，這麼久，終於有人抓到他問到正題了。

　　蘇不語緩緩寫道：「跟著我，我告訴你。」

　　初見年這次沉默更久，還是吐出一個「不」字。

　　哇哦！

　　他更感興趣了。

　　蘇不語立刻寫道：「不錯啊，你是第一個敢拒絕我上船邀請的男人。」

　　初見年：「自由，重要。」

　　蘇不語無奈了，他寫道：「誰要你自由了啊！算了，算了。」

　　初見年：「如果，你再回答，一個問題，我，答應，在你，有需要，時候，保護，你。」

　　聽他說話可真是費勁兒。

　　保護我？

　　蘇不語提筆：「說吧。」

　　初見年問他：「怎麼，才能，當上第一。」

　　蘇不語抬頭。

　　初見年板著臉，認真無比地詢問如今金字海排行第一的蘇不語：「你，第一。第一，可以，與世界對話。」

　　原來他想要的是這個。

　　蘇不語「看」著他雙眼，感覺到他毫不避諱地回視。

　　蘇不語想了想，寫道：「你為什麼非要認定我是第一那個人，明明你也聽到了，之前的升層試煉場中，世界稱呼我為蘇嗶嗶。」

　　初見年：「我，更信，自己的，直覺。」

　　蘇不語無可奈何地笑了。

　　這個人常常沉默，不顯山不露水，原來也是有自己的堅持和驕傲。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輕易被外物動搖心志？怎麼會輕易按照別人的路去走？

　　真是一個好苗子啊，只可惜，終究不是同路人。

　　蘇不語寫道：「再重複一遍，我只是蘇嗶嗶。想要與世界對話，那就變得再厲害一些吧，厲害到世界恨得你牙根癢癢，也無法弄死你的時候，你就成功了。」

　　「至於，離開金字海的方式……你猜對了，確實非要是排行第一不可。」

　　蘇不語寫道：「不過，抱歉了，這個位置是不可能輕易讓給你的，無論是我，還是世界。」

　　「就算是我，也有想要保護，想要一同帶出金字海的人，我會為他佔住這個位置，踢開一切擋路者。」

　　他黑洞洞的眼神無光，望著初見年時，初見年幾乎以為自己要被那裡的黑所淹沒。

　　他就像是受驚的黑貓，周身肌肉緊繃，警惕地打量著蘇不語。

　　就在這麼緊張的時刻，蘇不語突然對著他粲然一笑。

　　他提筆寫道：「別緊張，想要當我的擋路石，你還不夠格。」

　　字體囂張又狂妄，那個「不」字都快要懟到他臉上了。

　　初見年：「……」

　　還真是讓人火大啊。

　　他想了想，將長刀收了起來，點頭道：「知道，我會，努力，幹掉，你。」

　　他這麼說的時候，那雙沒有多餘神情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蘇不語搖了搖手指，比了個「X」的手勢，寫道：「對不起了哈，金字海裡不能殺人的喲。」

　　他得意洋洋笑著，就好像在說「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卻又消滅不了我的樣子呢」。

　　初見年：「……」

　　這人是畢業於「惹你煩」大學「討人厭」學院「拉仇恨」專業的高材生吧？！

　　他做錯了什麼，要這麼對他？

　　蘇不語側了側頭，耳朵抵在沙發上。

　　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什麼，立刻轉身跪在沙發上，將耳朵貼向牆面。

　　牆壁另一端，傳來了幾人嘀嘀咕咕的聲音。

　　「老大，就是這裡。」

　　「好，咱們這就干掉這裡所有人，把這裡的物資搶了。」

　　「是，老大。」

　　「等等。」一個女聲傳來，「你們難道就要這麼沒有一丁點技術含量就去搶嗎？」

　　那些人似乎有些懵：「搶東西還要什麼技術含量，不就是把門撬開，把人殺掉，再把東西搶了嗎？」

　　「天啊，好粗糙的手法啊，丟不丟人啊，還保衛城的一霸呢，一霸你就這麼浪費資源？」

　　一霸莫名其妙：「浪費？我怎麼浪費了？」

　　女人說：「你難道不知道大家藏東西會藏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地方嗎？你難道把所有人殺掉後，就能把所有東西都找到嗎？」

　　一霸一點就透，「哦，你的意思是說咱們要給他們上刑，讓他們把藏東西的地方都說出來？」

　　「哎，真不愧是一霸，就是聰明，您可以稱得上是保衛城裡最聰明的人了。」

　　一霸忍不住哈哈大笑，卻被女人噓住了。

　　蘇不語：「……」

　　什麼一霸，是傻蛋吧？

　　而且，這聲音的主人不正是米小青嗎？看來，她比自己還要早到這裡，還混到了保衛城一霸身旁，當真是混的風生水起。

　　嗯，三人行，必有我師，值得學習，值得學習。

　　初見年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他不動聲色地等著蘇不語的吩咐……等等，他為什麼這麼熟練？

　　蘇不語朝初見年招了招手，對他用紙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吩咐下去。

　　初見年點頭。

　　……

　　屋子外面，大家終於商量好了一切，準備悄無聲息地撬鎖而入，把裡面的人都綁了。

　　一霸看了一眼披著黑斗篷的米小青，又迅速轉開了視線。

　　他到現在還覺得下身隱隱作痛，這女的下手真狠，還專門往他下三路揍，而且，她手裡還有槍，要是他不及時討饒，恐怕自己下面就要被轟沒了。

　　他根本都不敢想與米姐初見的場景，每每一想，便是一身冷汗。

　　擅長撬鎖的一位同伴「咔噠」一聲，把鎖撬開了。

　　一霸擺了擺手，提著一把菜刀，帶著眾小弟「雄糾糾，氣昂昂」地衝了進來

　　一轉頭。

　　「嚯！」

　　兩個人正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瞪著他們。

　　等等！這裡怎麼還有醒著的人？！

　　一霸正要先下手為強的時候，旁邊那個陰鬱系的英俊小哥開口了，「我們，猜到，你的到來。等著，你，上門。」

　　他冷冰冰地注視著一霸。

　　一霸突然覺得後脖頸涼涼的。

　　「怎、怎麼可能？」話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都結巴了。

　　初見年修長的手指在空氣中一抓，抓出一把銀色手槍指著一霸。

　　我去，他們居然還有槍！

　　一霸立刻舉起手：「誤會，這都他媽的是誤會！」

　　初見年歪頭，「是嗎？」

　　「是是是！」一霸猛點頭，「都怪……都怪……」

　　他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

　　不如讓這兩個有熱武器的人自相殘殺一番，他可以跟在後面撿漏，嘿嘿，「河蚌相爭，漁翁得利」，他說不定也能撿一把手槍。

　　想到這裡，他立刻道：「小的們，把罪魁禍首壓上來！」

　　然而，沒等人動手，米小青自己就腳步輕快地走了出來。

　　她笑眯眯地轉頭對一霸說：「你這樣輕易賣掉自己的隊友，讓人哪還敢跟你合作啊。」

　　說著，她便朝坐在沙發上的兩人走去。

　　她朝蘇不語微微鞠了一躬：「大佬，您的任務我都辦妥了，我將他們調離開他們的基地了，想必這個時候，那個基地已經成為我們的吧？」

　　「哦呵呵，」她捂著嘴，回眸一笑，像個魔女，「真是不好意思了呢。」

　　一霸臉色一白，整個人都要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此時，米小青在蘇不語的另一邊坐下，同樣拿了一隻搶，對準了一霸。

　　一霸：「……」

　　他簡直要淚流滿面，心中無助吶喊：完了，完了，這回真的大勢已去了。

　　這是什麼大佬，為什麼非要跟他們過不去啊？

　　他偷偷看向蘇不語，蘇不語一下子抓到了他的目光，對著他露出冷酷又殘忍的笑容。

　　一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米小青扯虎皮，唱大戲，「投降吧，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

　　最終，一霸和他身後的小弟真的束手就擒了。

　　雖然不是蘇不語圍城，但僅僅三個人就能嚇唬人到束手就擒，也是……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