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呃……」

　　米小青迅速向蘇不語看去， 只見他仍舊坐在船舷上， 吹著海風，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發呆。

　　「蘇哥， 這位大佬要怎麼辦？」米小青問。

　　蘇不語懶洋洋眯著眼睛說：「大佬？哪裡？我沒看到啊。」

　　一旁的鹿星南和甄彪早已經湊到一旁交頭接耳去了。

　　李斯特為人厚道，忍不住開口說：「就是跟咱們上船的陳寒。」

　　「呵。」蘇不語笑了一聲， 再無他話。

　　白起捂著嘴，幸災樂禍道：「這位陳先生怎麼惹到我們老大了啊？」

　　米小青受不了地瞥了他一眼， 「瞧給你樂的， 至於嗎？」

　　白起眉眼彎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他倒霉，我心裡就是想樂。」

　　蘇不語當陳寒是透明人，陳寒也不開口，只是默默站在蘇不語身旁，高冷的像是裹了一身冰雪。

　　米小青暗暗搖頭，既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也不用再插言說什麼。

　　米小青說起另一件事：「蘇哥， 你怎麼就這麼放過盛家二兄弟了， 明明他們殺人了，居然還敢厚著臉皮說從未殺人。」

　　蘇不語閉上眼睛：「盛蘭陵直說自己沒殺人，又沒說盛金陵沒殺人，而且從技能上來看，也是盛金陵主要負責殺人的。」

　　「那你……」

　　蘇不語慢吞吞道：「我什麼也不必說， 苦果他們遲早會嚥下的。」

　　盛金陵和盛蘭陵兩人是雙胞胎，一個若是墮落變成了妖怪，另一個還是人的兄弟怎麼辦？

　　痛苦就變成雙倍了吧？

　　李斯特喃喃：「金字海不能殺人……」

　　米小青也嘆了口氣。

　　陳寒幽深的目光投向了蘇不語，「你，不怒嗎？」

　　蘇不語沒說話。

　　他依舊冷冰冰地追問：「你不生氣嗎？」

　　李斯特摸了摸鼻子，「那個……你和蘇哥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陳寒垂眸，「沒什麼可說的，我只想與他一戰。」

　　李斯特：「……」

　　米小青「噗嗤」一笑，敲了敲船舷，「哎，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蘇不語沒說話。

　　陳寒說：「我現在已經不能算是他的徒弟了。」

　　這話是怎麼說的？

　　李斯特、米小青和白起的目光裡皆寫滿了疑惑。

　　陳寒伸出手，用食指抵了抵眼鏡，「他曾經把一個殺過人的弟子逐出門牆，所以，已然殺過人的我再也不能算是他的弟子了。」

　　這個他們知道，那個人便是小少爺的師父！

　　米小青悄聲問：「那人也是前十之一？」

　　陳寒「嗯」了一聲。

　　白起立刻放彩虹屁：「我去，大佬真厲害，是不是桃李滿天下，前十都是你弟子啊！」

　　李斯特糾正：「應該說是前九吧？」

　　「哎，大佬自己都能當自己的老婆、兒子，怎麼還當不了自己的弟子了？」

　　李斯特、米小青：「……」

　　臥槽，你說的好有道理啊。

　　陳寒冷冰冰的一句「不是」，把白起的猜測懟了回去。

　　白起卻不惱不怒，笑嘻嘻說：「蘇哥，你是不是也要將他逐出門牆了？要怎麼做？」

　　陳寒盯著他。

　　白起笑容加大。

　　陳寒猛地皺起眉：「你……跟我有仇怨？」

　　白起撓了撓臉頰，「不記得了，應該沒吧？」

　　「那你為何針對一個比你強上許多倍，能將你輕易碾死之人？」

　　白起：「……」

　　你好大的臉啊！

　　「行了。」

　　蘇不語伸了個懶腰，往後一倒，直接躺在了船舷上。

　　陳寒沉默片刻，開口問：「你似乎對墮落之人寬容許多，發生了什麼事情？」

　　蘇不語雙手枕在腦後，眯著眼睛看明亮的陽光。

　　「我發現，當年我有事情做錯了。」

　　陳寒緩緩問：「收了我這個逆徒嗎？」

　　李米白三人：「……」

　　陳大佬，你這性子怎麼這麼耿直？

　　蘇不語慢慢轉過頭，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行了，你在我面前做出這副樣子，不就是要我可憐可憐你，不把你逐出師門嗎？」

　　「別裝了，我現在已經不是你師父了。」

　　陳寒猛然一驚，急忙上前一步，兜裡懷錶的鏈子顫抖的厲害。

　　蘇不語：「因為我已經不是那人了。」

　　陳寒的驚慌神情猛然間卡住了。

　　「唉，你這人怎麼不聽我把話說完，急什麼急啊！」

　　蘇不語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來，你先告訴我，你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會被懲罰？懲罰名字還成了墮落的屠夫醫生……」

　　陳寒被他前後反差的態度搞愣了。

　　陳寒：「你不生氣？」

　　蘇不語笑眯眯說：「生氣啊，我總要把前因後果弄清楚，再考慮是把你直接趕出去，還是先揍你一頓再趕出去吧？」

　　陳寒低下頭，「那你先揍我一頓吧，我沒有藉口，我是真的違背了你所立下的三條約定。」

　　米小青好奇：「什麼約定？」

　　陳寒頭低的更低了，緩緩道：「永不墮落，永不虐殺，永不自殺。」

　　「這……這……」

　　前兩條都能理解，為什麼最後一條會成為約定，這不是輕而易舉能做到的嗎？

　　蘇不語盤腿坐在船舷上，問他：「那你違背了幾條？」

　　陳寒：「三條都違背了。」

　　白起嘆了口氣，即便他打心裡喜歡看他吃癟，可此時也不免有些不忍。

　　「說說看……」

　　蘇不語瞥向準備聽牆角的幾人，「你們站著幹嘛？不去看成績單嗎？浪費時間在這裡倒不如去好好訓練。」

　　一聽「訓練」兩個字，三人紛紛跑去拿成績單了。

　　一旁的鹿星南和甄彪也湊過去看。

　　成績單上寫著——

　　【蘇嗶嗶、李斯特、米小青、白起、鹿星南、陳寒、甄彪已成功完成C524試煉場的試煉任務。】

　　【評價：A（神經病啊，你毀了一個試煉場你知道嗎？拿好你的評價，滾！）】

　　【任務獎勵已成功發放。】

　　【已帶回試煉場物品：無】

　　【我說過的吧！說過的吧！再故意損壞試煉場，絕對嚴懲，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蘇嗶嗶，等著吧，懲罰將在下次試煉場中發放。】

　　眾人驚住了。

　　「蘇、蘇哥……」

　　那張成績單從李斯特手中滑落，就在成績單快要掉到地上之前，兩根修長的手指夾住了那張輕薄的紙張。

　　蘇不語將成績單扔到桌子上，打了個哈欠：「怕什麼，沒什麼好怕的，世界的手段我都看膩了。」

　　陳寒跟在他身後。

　　他走一步，陳寒跟一步，明明比蘇不語還高，卻像是個小尾巴。

　　蘇不語隨意倒在沙發上，「快去看看獎勵了什麼吧。」

　　陳寒下意識上前要去開盒子。

　　「哎，你幹什麼去？」

　　陳寒轉過頭，看著蘇不語，疑惑說：「你不是吩咐我去開盒子嗎？」

　　蘇不語：「誰叫你了，李斯斯，還愣著幹嘛，快去。」

　　李斯特去看陳寒，又看了看蘇不語。

　　「這個……那個……要不然他來看？畢竟是第七，運氣可能比我還好些？」

　　蘇不語笑了一聲。

　　陳寒雙手垂在身前，對李斯特冷冰冰說：「不用了。」

　　「可是你……」

　　陳寒揚著下巴，「與你無關，開你的箱子去！」

　　李斯特撓了撓頭，笑容溫和，「哦，哦，好吧，那我……」

　　「喂！」蘇不語不滿地盯著陳寒，「你就是這麼對我隊友說話的？」

　　陳寒一動不動，沉默。

　　「……」

　　不知道為什麼，氣氛好像一下子險惡起來了。

　　許久，陳寒撇過臉，對著李斯特用冷到掉渣的聲音說：「對、不、起！是我欺凌弱小了。」

　　你這道歉還不如不道歉呢！

　　李斯特好脾氣笑了笑，真的去開箱子了。

　　蘇不語兩腿搭在沙發扶手上，默默打量著陳寒。

　　李斯特打開桌子上的箱子，從箱子裡拿出了一個機械維修箱。

　　「哎？這是做什麼用的？」

　　李斯特翻了翻箱子，裡面有各種齒輪，還有扳子、鉗子、螺絲刀之類維修工具。

　　蘇不語：「雖然這個箱子很好用，但是我們沒有人能用得上，如果誰在現實生活中有會維修的話可以拿著。」

　　李斯特：「我只會修理自行車。」

　　白起：「我會化妝算嗎？」

　　米小青擼了擼袖子：「你們這些沒用的男人，還是要靠我。」

　　李斯特和白起吃驚地看著她：「你居然會修理？」

　　米小青：「啊，修理人和修理車我都會，你們要試試嗎？」

　　李斯特和白起連連搖頭。

　　鹿星南：「米姐真是厲害了！」

　　米小青：「哪裡哪裡，這不是現代人必備技能嘛。」

　　眾人：「……」

　　我們不是人了，還是不是現代人了？

　　陳寒開口道：「他也會修理。」

　　蘇不語沒搭腔。

　　李斯特笑了笑，將工具箱遞給米小青，自己就去做飯了。

　　米小青擺弄著工具箱，聽蘇不語講那過去的故事……呸，將全滅型修煉場的事情。

　　甄彪：「我、我聽說有人把試煉場裡的人都殺掉，自己就可以晉級了，說是每個試煉場至少有一個通關的對象，為什麼還會有這種讓試煉者全都死掉的試煉場？」

　　他瞥了陳寒一眼，偷偷往旁邊挪了挪。

　　蘇不語閉著眼睛說：「所以我才一直強調不能殺人，你在前一層裡得到的經驗，在下一層並不一定適用，試煉場的難度不僅隨著層數改變，還隨著世界意志和自身的發展改變。」

　　「世界想要讓你死，他就會給你安排一場又一場的必殺局，即便你把試煉場裡的人都殺了，也照樣破不了關。」

　　甄彪雙手攥在一起，緊張兮兮說：「那豈不是在說金字海裡最大的大腿就是世界了？」

　　蘇不語：「可是世界是反覆無常的，絕對理智的，它就像是一組代碼數據，即便你想跟它打好關係，它前腳能跟你『你好我好大家好』，後腳就能把你利用死，永遠不能相信世界。」

　　甄彪的腦袋錘了下來。

　　鹿星南在一旁問：「鄭直是真的死了嗎？」

　　蘇不語：「他從人類意義上來說，已經死了。」

　　「在試煉場裡死過的人，會變成試煉場裡的妖怪，如果你還不解氣的話，你可以反反覆覆來這個試煉場，多殺他變成的那個妖怪幾遍。」

　　鹿星南低下頭，雙手用力地攥緊自己的褲子，「不用了，我想這就足夠了，我不該讓他絆住我的腳步，我下一步就要去找范哥了。」

　　他抬起頭，眼睛裡汪著一片星河。

　　「這就不用靠大佬你了，我自己就行，我們下個試煉場經歷完之後就分開吧！」

　　他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露出笑容，「謝謝！」

　　蘇不語勾了勾嘴角：「其實你應該在之前那場試煉就離開的，我下場試煉恐怕還會被世界調高難度。」

　　陳寒終於找到機會說話了，「那我……」

　　蘇不語沒搭理他，對鹿星南和甄彪兩人說：「你們需要好好訓練，要不然下一場恐怕活不下來。」

　　兩人的腿猛地一收，就快要被他嚇成內八字了。

　　陳寒：「我……」

　　「哎，米小米，你研究的怎麼樣了？」

　　米小青單手杵著下巴，百無聊賴道：「你就不能有一回好好叫我名字嗎？陳寒大佬可是眼巴巴等著你回話呢，你就行行好，理一理他吧。」

　　蘇不語站起身，「我去看看李斯斯的飯做得怎麼樣了。」

　　蘇不語走進船艙，白起也迅速跟了上去。

　　陳寒也想跟上去，卻被米小青攔住了。

　　白起偷偷問蘇不語：「蘇哥，你為什麼一直晾著他啊？」

　　蘇不語嘆了口氣：「因為我已經猜到了他違反我與他約定三條的緣由。」

　　頓了頓，他扶著牆壁無奈說：「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因為害的他墮落，害他背負著『墮落的屠夫醫生』懲罰罵名的人可能就是我。」

　　「我恐怕害了他一輩子。」

　　下一刻，白起猛地握住了蘇不語的胳膊。

　　蘇不語回頭。

　　白起看著他，認認真真說：「我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我就是知道，一定不會是蘇哥你的錯。」

　　「誰都有可能錯，唯獨哥你不可能錯！」

　　蘇不語無奈，「哎，你這護短也太明顯了。」

　　他猛地一頓，懷疑地打量白起，「你在成為生化人之前還經歷過什麼嗎？」

　　白起樂了：「什麼叫成為生化人，生化人不是生來就是生化人的嗎？」

　　「那你怎麼會有現實的記憶？」

　　白起：「我也感覺奇怪，大概是他們為了讓我更能取信於你，給我塞的他人記憶。」

　　他人記憶……

　　蘇不語沉下眼：「他們已經能對記憶做手腳了嗎？」

　　白起：「嗯，就在賽博島。」

　　蘇不語冷笑一聲。

　　「有機會真是要見識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