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李二笑了一下， 笑容陽光又溫暖：「蘇哥……」

　　蘇不語卻在此時打住了話頭，轉而道：「快點走吧。」

　　李二點了點頭。

　　兩人迅速移動。

　　然而， 後面卻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李二立刻道：「這是老闆找來教訓我們的人吧？」

　　蘇不語低笑一聲， 「我就知道， 他沒這麼老實聽話。」

　　「走。」

　　「哎？去哪裡？」

　　蘇不語帶著他走向另一條小巷， 直接與隔著一條街追趕他們的人相向而行。

　　蘇不語摸了摸下巴：「當然是再去教訓那個老闆一頓了。」

　　……

　　「啊！大佬！爸爸！爺爺！求你饒了我吧！」老闆被突然出現的蘇不語嚇了一跳，他哪裡不知道這是來找自己算賬的，立刻跪地求饒。

　　蘇不語踩著桌子，摸了摸牆壁上的攝像頭。

　　他掰著攝像頭， 對著鏡頭微笑， 「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啊？」

　　老闆背後一涼。

　　蘇不語露出一個反派笑容：「做錯事， 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像是對著老闆說， 又像是在警告監控器那端的人。

　　他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涼颼颼的。

　　老闆都要哭暈在地上了。

　　蘇不語又趁機敲詐了一番老闆，還把店關了，準備將這裡當做安全屋休息一下。

　　老闆被關在儲藏室內， 老老實實不敢吭聲。

　　李二好奇道：「你不怕他們找過來嗎？」

　　蘇不語：「這就叫燈下黑，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 最近的活動量太大， 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說不定還有場硬仗要打。」

　　李二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擼起了袖子。

　　「既然要在這裡稍作休整，那我給哥哥你做一頓飯吧。」

　　蘇不語閉著眼睛打哈欠：「行啊，你隨便做吧。」

　　李二卻站在原地沒動。

　　蘇不語睜開眼。

　　李二微笑：「哥哥不跟過來看一眼嗎？」

　　蘇不語若有所思，最終站了起來， 「行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廚房，李二熟練的洗洗涮涮，將小店鍋碗裡的油污清洗乾淨。

　　李二低聲說：「哥哥原本是有些潔癖的，只是後來過的太苦，就不講究這些了。」

　　他一手持刀，一手壓著西紅柿，快速切動。

　　他的動作熟練又流暢，還透著些熟悉的味道。

　　蘇不語找了個板凳，坐在料理台旁邊，安靜地看著李二切菜翻炒，又加水煮麵。

　　李二蓋上鍋蓋，又開始切起水果。

　　蘇不語趴在料理台上，邊打哈欠邊說：「不用太麻煩，隨便吃一些就行了。」

　　李二笑了：「那可不行啊，要注意營養均衡。」

　　蘇不語沒說話，他趴在檯子上，看上去已經睡著了。

　　李二停下手，看著閉上眼睛睡覺的蘇不語，不知不覺看了好久。

　　蘇不語開口問：「你在看什麼？」

　　李二露出笑顏：「在看蘇哥你啊。」

　　蘇不語不再反駁他的話。

　　此時，鍋裡面熬煮的西紅柿雞蛋醬已經「咕咚咕咚」開了，濕熱的水汽從鍋蓋的邊緣往上翻滾，就像是山谷中的薄霧，只是這股薄霧帶著香甜美好的食物味道，觸之也足夠溫暖。

　　李二擦了擦手，掀起了鍋蓋。

　　蓬勃的熱氣一下子湧了出來，塞滿這個小小的廚房。

　　他將面撈了出來，用涼水浸了浸，再將面撈出瀝乾，然後，將金黃鮮紅的西紅柿雞蛋醬澆了上去，又撒上碧綠的蔥花。

　　李二將一大碗麵放在蘇不語的面前，誘人的香氣直往蘇不語鼻子裡面鑽。

　　蘇不語吸了吸鼻子，笑道：「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嘛。」

　　李二將洗乾淨的筷子勺子遞給蘇不語，笑眯眯說：「那你就嘗嘗，再給我提提意見。」

　　蘇不語接過來，先喝了一口湯，湯汁不咸不淡，是他很喜歡的濃郁味道。

　　而且，是熟悉的味道。

　　蘇不語抬起頭。

　　李二笑望他：「哥哥，怎麼樣？」

　　蘇不語不動聲色地朝他勾了勾手指，「你過來一下。」

　　李二毫無防備地探頭過去，卻被他一把揪住了耳朵。

　　「啊，哎喲！」李二慘叫一聲，眼圈都紅了。

　　蘇不語：「還給我裝是不是？」

　　李二無奈笑了：「蘇哥，剛開始裝的人可並不是我啊。」

　　蘇不語盯著他看：「你真是李斯斯？」

　　李二：「我不是李斯斯，我叫李斯特，我已經重複了無數次了。」

　　蘇不語上下打量他一圈。

　　李斯特笑嘻嘻地攤開手，任由他打量。

　　蘇不語：「你剛剛的說話方式是怎麼回事兒？若不是這面的滋味兒沒人能做的出來，我差點就要揍你了。」

　　李斯特半蹲著身子，雙馬尾一搖一搖的，低聲哀求：「蘇哥，快松開吧，我耳朵都要被扯掉了。」

　　蘇不語的眼神簡直像是手術刀一般，直接深入他的肌理。

　　李斯特笑得毫無陰霾，「我都告訴蘇哥你，我保證！」

　　他舉起手作發誓狀。

　　蘇不語卻捏著筷子將他的手按了下來。

　　「朝誰發誓呢？你若朝世界那個鬼東西發誓，可別怪我給你踢下船去。」

　　李斯特苦笑：「您放心好了，我知道的。」

　　蘇不語抽回筷子，李斯特卻體貼地拿過那根沾了自己手的筷子，又給他換了一根乾淨的。

　　蘇不語夾著面條吃了兩口，突然抬起頭。

　　「嗯？不好吃了嗎？」李斯特關切問。

　　蘇不語指了指鍋裡還剩的面條和醬：「你怎麼不吃？」

　　李斯特搖頭：「我現在還不餓，蘇哥你先吃吧。」

　　蘇不語：「別撒謊，你撒謊可騙不過我，趕緊吃了，一會兒面條就糊了。」

　　李斯特露出驚喜的笑容，撓了撓腦袋，「我就知道蘇哥一直記掛著我。」

　　鍋裡那些面條他本來是要留給蘇哥的，以防他不夠吃，但蘇哥都這樣說了，他自然也要聽。

　　李斯特裝好了面，坐在蘇不語身旁吃了起來。

　　暖黃的燈光如同蜜糖一般籠罩在兩人身上，廚房裡的熱氣還沒有消散，連碗中食物的香味兒也無比妥帖安撫人心。

　　他在金字海中折騰了這麼多年，所求的不過是這一時一刻的圓滿而已。

　　蘇不語轉頭看了李斯特一眼，狀似不經意問：「你在想什麼？」

　　李斯特用筷子捅了捅碗裡的面條：「我在想……蘇哥你為什麼不問我？」

　　蘇不語懶洋洋笑了一下，「哦，你現在是打算說實話了嗎？」

　　「我開始以為你是李斯斯，但是你突然對我叫『哥哥』，讓我又以為你是扮成李斯斯的蘇不起，現在你做的一手好面，又有李斯斯獨家味道，那你究竟是李斯斯還是蘇不起呢？」

　　李斯特剛要說話，大門卻突然「嘭」的一聲，被人轟開了。

　　蘇不語動作極快，直接跳上桌子，打開了牆壁上端的換氣窗戶，而後，他雙手拽著窗戶下沿，雙手交叉，一個轉身，變成了背朝著窗戶。

　　他的雙手往上攀，抓住了窗戶上端，就像是在做引體向上似的，將自己的身體巧妙地移了出去。

　　他出去後，一手抓著房簷，一手探進窗戶裡，壓低身體，對李斯特道：「快過來！」

　　李斯特也爬上了桌子，猛地一跳，一手握著窗戶邊緣，一手握住了蘇不語的手。

　　他突然愣住了，轉頭盯著自己和蘇不語交握的手。

　　蘇不語瞪他：「你這個時候愣什麼神兒！快點出來，我可拽不動你！」

　　李斯特「啊」了一聲，立刻蹬著牆面，藉著手臂的力量爬到了窗戶上。

　　正在這時，跟窗戶正對的廚房門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破舊的木門被踹出一個洞來，露出一條金屬腿。

　　蘇不語：「又有試煉者死亡了。」

　　李斯特立刻加快速度往外爬。

　　蘇不語跳下了窗戶，還拽了李斯特一把。

　　李斯特原本能直接跳下去的，被蘇不語這麼一拽，變成了滾下去。

　　他在地上滾了兩圈，還來不及說什麼，蘇不語就咳嗽的肺都要破了。

　　即便這樣，他還是一把抓起李斯特的手，玩命兒似的往他們約定好的地方跑去。

　　蘇不語一手握著李斯特的手，一手捂著嘴，一邊咳嗽，一邊從嘴中湧出大量的鮮血，那些鮮血正沿著他消瘦細長的手指滴滴答答往下淌。

　　李斯特心口一抽，反手拉住了蘇不語：「蘇哥，不能再跑了！」

　　蘇不語咬牙：「閉嘴。」

　　「嘭——嘭——」

　　追在後面東西不停地撞擊著牆壁，終於，在一聲重擊後，那個長著機械尾巴的機械怪物衝了出來，還不止一個！

　　李斯特立刻甩出了自己的小機器人，剛剛因為要應付檢查，所以他把小機器人藏在物品格子裡，一直沒有放出來。

　　小機器人落地之後，立刻變成了大砲，炮筒對準那個機械怪物。

　　然而，那個機械怪物厚重的機械尾巴卻猛地在地面上一拍，機械雙腿用力起跳，整個身體躥的很高，躲過了小機器人的那一炮。

　　李斯特眉頭一皺：「移動速度變快了。」

　　蘇不語望瞭望堵住前路的一個怪物和追在後面的兩個怪物，慢悠悠笑了一下，「想到了啊。」

　　「就這麼想要我死在這裡嗎？」

　　蘇不語放下了呃沾滿自己鮮血的手，隨意甩了甩，鮮血濺在地面上，一下子甩開一朵朵豔麗的花。

　　李斯特的目光隨著那朵血花一同濺落。

　　他問蘇不語：「蘇哥，在這個時候，你還有辦法逃出生天嗎？」

　　蘇不語微微一笑：「那是當然了，畢竟……我可是你的蘇哥啊。」

　　蘇不語用沾著血的手指抹過頭髮，將雜亂的劉海兒抹到頭上，他活動了一下身體，眼神瞟向四周，大腦高速運轉。

　　沒事，沒關係。

　　只是三個怪物而已。

　　只是他絕症纏身，動不動就吐血，缺乏力氣，而李斯斯也因為變成了少女而力氣小而已。

　　都沒有關係啊，這種向死而生、死中求生的境遇他都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

　　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弟弟，還在等著他。

　　蘇不語沒有看向李斯特，卻問他：「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是不肯告訴我，你是誰嗎？」

　　李斯特抿了抿唇，突然說道：「我也是不久之前才想起來。」

　　「什麼？」蘇不語在此時回頭看了他一眼。

　　突然，他感覺背後有什麼襲來。

　　蘇不語連忙躲開，那東西卻徑直拐彎兒追上，纏住了他的身體。

　　蘇不語這才看清楚，綁了他的是那個小機器人伸出來的觸手。

　　蘇不語眯起眼睛，笑著說了一句：「好啊。」

　　李斯特和小機器人同時打了個寒顫。

　　大佬，饒命。

　　下一刻，小機器人猛地揮動自己液態金屬幻化成的觸手，將蘇不語遠遠地拋了出去。

　　蘇不語在空中一個轉體，並未像機器人預定好的那樣落到隔壁街區，而是落在了旁邊的房屋頂上。

　　蘇不語大笑出聲：「李斯特，好啊，真好啊，讓我吃這麼大的虧……你可是第一個！」

　　前後的怪物已經襲來，李斯特額頭上忍不住冒出一絲冷汗。

　　明明他一直想要讓蘇哥叫他完整的名字，可當蘇哥真的叫出來的時候，他突然又不想聽了。

　　李斯斯也好，李斯特也好，那其實都不是他真正想要聽到的。

　　他想要聽到的是……

　　李斯特仰頭對蘇不語笑了一下，像是早春枝頭的第一束春光。

　　「哥哥，你先走吧，這裡我能處理。」

　　「咔嚓——咔嚓——」

　　機械怪物的手臂開始變形，將變出的槍口指向了李斯特。

　　李斯特伸出手，小機器人猛地躥入他的手中，變成了一把機槍。

　　李斯特抱著機槍，衝著迎面而來的怪物掃射，又飛快地一個翻滾，躲過了後面的攻擊。

　　他動作敏捷、快速，判斷子彈落點經驗老道，一點都不像那個蘇不語一手扶持起來的李斯特，而像是另一個蘇不語——一個在金字海中輾轉百年、掙紮了無數試煉場的蘇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