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嘀嗒。」一滴水珠從銅製燈座上滑落， 砸在蘇不語腳尖前， 洇開一道灰黑的水跡。

　　「什麼？誰是蘇不語？」米小青邊說著邊望向那位蘇大佬。

　　蘇不語雙手插兜，他能感覺到無數個循環回歸，無數個蘇不語的記憶衝撞著他的大腦， 想要一齊塞下去。

　　物品欄的東西除了柿餅和火~藥全都消失了， 凡是在循環中損壞的東西都不存在，正好空出地方讓他把這塊瓷磚放下。

　　明明腦袋疼的要炸開， 他卻仰著頭， 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棚頂。

　　他聽到少爺重重的腳步聲迴蕩在走廊裡， 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然後，站在了白起的面前。

　　嗯？

　　嗯嗯？

　　蘇不語神情不變，偷偷聽著兩人的對話。

　　白起一臉懵地看著少爺，「你在說什麼啊。」

　　他的手指點在唇角， 歪頭道：「小少爺， 你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嗎？」

　　少爺立刻道：「對， 就是這種說話方式，蘇不語，你還不肯承認嘛！」

　　蘇不語：「……」

　　神特麼這種說話方式，他什麼時候這麼妖裡妖氣地說話了？

　　他感覺自己風評受害了。

　　白起笑了， 「我聽你們說， 蘇不語是金字海榜單上排名頂尖的怪物， 所以你是在誇我實力強大呢？還是說我表現的像個怪物呢？」

　　他的手朝少爺的肩膀搭去。

　　少爺如臨大敵， 蹭蹭後退了兩步，「我警告你，即便你是蘇不語，我也不會怕你的！」

　　白起望著自己懸空的手，揚起笑臉，繼續說道：「無論你是哪個意思我都很開心啊。」

　　「哈？」少爺懵了。

　　被說實力強大是應該開心的，可是，被說成是怪物，怎麼也不可能開心的吧？

　　少爺拍掌，繃著蒼白的小臉道：「不錯，果然不愧是排名第一的蘇不語。」

　　白起搖頭，「你錯了，雖然我很喜歡這個名字，但我可不是他。」

　　少爺怒氣衝衝：「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裝傻！」

　　白起無奈攤手：「你看我哪裡像蘇不語了？」

　　是啊，蘇不語也正好奇這個問題呢。

　　他往旁邊躲了幾步，安靜乖巧地看著兩人對峙。

　　少爺揚著下巴，雖然他比白起矮了許多，也要努力用氣勢壓倒他。

　　「哪裡都像！」

　　白起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雙手放在裙邊，「那蘇不語有這個嗎？」

　　他猛地掀起了黑紗裙襬。

　　少爺驚呆了。

　　米小青猛地摀住了眼睛。

　　李斯特痛心疾首道：「你做什麼呢，快放下，快放下，少爺他還小呢！」

　　少爺瞪大眼睛，張圓嘴，「你……你……你……」

　　他磕磕巴巴連一句話也說不清了。

　　白起聳聳肩，鬆開了手，輕飄飄的裙子就像是落葉一般飄下，隨著走廊裡的風緩緩拂動。

　　少爺赤紅著臉對著李斯特跳腳，「你胡說什麼呢！我不小！我……我在這裡很久了，在這裡你不會變老，所以，我才一直這樣……以我的年紀都夠做你爺爺了！」

　　「還有你！」少爺指著白起，「你做什麼！掀裙子做什麼！果然是老流氓蘇不語才能做出的事情！你還不承認！」

　　蘇不語：「……」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白起：「不是你非得說我是蘇不語的嗎？我只是證明一下我不是女的，是男的。」

　　少爺跺腳，眼睛冒火，「我管你是男是女，反正以蘇不語的臉皮厚度，他扮成女的也是極有可能的，就算是他找了某些擁有特殊技能的人直接變成了女人，我都不感到意外！」

　　「咳咳——」蘇不語扭頭對著牆壁大聲咳嗽了兩聲。

　　白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盈盈道：「聽你這樣說，我更想要見見這位蘇不語了，聽起來像是我的病友呢！」

　　少爺：「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承認嗎？哼，果然跟師父說的一樣滑不留手！」

　　白起不想再跟他犟下去，攤手道：「我真不是蘇不語，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你……」沒想到這個蘇不語居然這麼虛偽，少爺蹙了蹙眉，突然，他想到了什麼。

　　「對了，我師父說，若是我叫你一聲蘇不語，你一定不肯答應的話，就把這個給你看……你等等，我師父給了我信物，拿了這個，你一定會承認的。」

　　說著，他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袖子裡面的暗袋卻空無一物。

　　少爺的臉色一片空白，「信物……信物呢？」

　　蘇不語吹了聲口哨，無所事事地抬頭望天花板。

　　李斯特一個激靈，下意識摀住了自己的口袋。

　　該不會……那把手術刀……

　　他看向蘇不語，蘇不語仍舊裝作無事人。

　　少爺把全身都搜遍了，仍舊沒有找到那個信物。

　　他臉頰鼓了鼓，瞪著白起道：「我已經徹底看透你了，你裝也沒有用。」

　　米小青皺眉：「他說自己不是，我覺得小白不像是會敢做不敢當的人。」

　　少爺抱著手臂冷笑一聲，「那你是不瞭解蘇不語這個人，他狡猾的像狐狸，殘忍的像毒蛇，惹人討厭的像黃鼠狼！」

　　白起摸了摸臉：「那就不是我了，你看，我一向惹人喜歡。」

　　他說著拋給少爺一個媚眼。

　　少爺臉色一變，就像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他咬著牙，恨聲道：「更重要的是他一向死不要臉，即便當面拆穿他的把戲，他能救當作沒事兒人似的！」

　　正在當作沒事人的蘇不語：「……」

　　白起：「你這個人可真……」

　　「哎，小白！」蘇不語長臂一攬，攬住了白起，熱情道：「既然你是蘇大佬，你就該早點說嘛，我們還可以抱抱大佬你的大腿。」

　　白起看向他：「可是我……」

　　蘇不語笑眯眯地撞了一下他，「我懂的，你放心，你放心，我們都不會把你是蘇大佬的秘密洩露出去，來來，我們邊走邊說。」

　　他一手一個，拉起白起和少爺順著風的方嚮往前走。

　　少爺掙了掙，居然沒法兒掙脫。

　　「你又要幹什麼！這裡又有你的什麼事兒啊！」少爺怒氣衝天。

　　蘇不語笑嘻嘻：「哎呀，大家共患難一場，別見外啊。」

　　「誰跟你……」

　　「少爺，你找蘇不語有什麼事情？」

　　蘇不語輕輕捅了一下白起，白起下意識望來，正與看過來的少爺對上了視線。

　　少爺以為白起已經暗戳戳承認了，忍不住抱怨：「早幹嘛去了，你一個排名第一的大佬，我這個排名倒數的能把你怎麼了啊？」

　　他狠狠哼了一聲。

　　蘇不語笑眯眯道：「小少爺別介意，你也知道大佬都有些怪脾氣的，您包容包容。」

　　少爺揚著下巴，「你們虧的是遇上了我，我好心不與你們計較。」

　　米小青：「呸。」

　　少爺立刻回頭，米小青立刻露出一個溫柔似水的笑容。

　　他便扭頭瞪了李斯特一眼。

　　李斯特：「……」

　　我這又是招誰惹誰了啊！好委屈……

　　少爺轉過頭，跟他們說起了正事，「蘇老大，我跟你說……喂！你聽什麼，你叫蘇不語嘛！」

　　蘇不語被他訓了一臉，笑眯眯道：「我叫蘇不玉啊。」

　　「走開，走開。」

　　蘇不語親親熱熱地攬住白起，「那可不行，我怕我們單純的蘇不語大佬被你欺負到。你愛說就說，不說就算了，大佬，我們走……」

　　少爺瞪了蘇不語一眼，對白起說：「我師父說現在有很多人在找你，你最好不要輕易暴露自己。」

　　這次白起不用蘇不語提示，自發問道：「為什麼找……我？」

　　少爺冷笑：「誰知道你蘇大佬又辦出了什麼好事兒！」

　　他頓了頓，緩緩道：「我師父怕我會洩露出去，沒有跟我細說，只讓我找到你，把這個消息告訴你，他說你自然會知道是因為什麼。」

　　蘇不語無奈搖頭，「你師父還真看得起……他。」

　　白起笑得露出白牙：「原來是因為這個，那你第一次提起我名字的時候幹嘛咬牙切齒的，害的我都不敢承認。」

　　少爺瞥了他一眼：「我們本來就不喜你，若不是你……」

　　他撇開頭，煩躁地撫摸著手杖，「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要是你死了，可謝天謝地，這個世界終於消停了。」

　　「話說，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情才會讓各家都在翻天覆地地找你？除非以後有人得到了脫離金字海的方法，否則我很難再能看到這個陣仗了……」

　　他的聲音驀然停住。

　　少爺大力扭過頭，死死盯著白起，揚聲質問：「你該不會真的搞到了脫離金字海的方法吧？！」

　　「啊？」白起翹起嘴角，回給他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誰知道呢？」

　　少爺猛地站直了身體，死死盯著白起。

　　他往前邁了一步，卻猛地剎住了腳。

　　少爺笑了，「差點被你這隻老狐狸騙了，你若是有辦法離開，又怎麼會還待在這裡？」

　　他試探地問：「你是開玩笑吧？」

　　白起保持著微笑，卻不答話。

　　少爺眸中露出一絲崩潰與瘋狂。

　　蘇不語按住少爺的肩膀，一臉好奇問：「原來蘇大佬長成這副模樣嗎？」

　　少爺一愣，條件反射答：「不，只是他即便換一張皮也是有可能的。」

　　他一巴掌拍開蘇不語的手，冷嘲熱諷：「那可是金字海中排名第一的蘇不語，是讓無數聰明的妖怪都聞風喪膽的存在，無論做出什麼逆天的事情都不奇怪。」

　　蘇不語懶洋洋地笑了笑，就像是在曬太陽的老貓。

　　「原來是這樣啊。」

　　米小青站了出來，她的目光依次掃過幾人，最後停在了少爺的身上，「我一直想問了，排行榜到底是什麼東西？」

　　少爺面對米小青時，表現出少有的好脾氣。

　　他說：「你們再經歷幾個試煉場就會升上倒懸海，之所以說是倒懸海是因為這個海倒懸在迷霧海的頭頂，他們的海是你們的天空，你們的海是他們的天空。」

　　少爺苦笑了一下，「聽起來很浪漫吧？那個地方卻有另外一個名字——新人屠宰場。」

　　米小青和李斯特聽到這個名字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自從蘇不語讓這裡有了時間的概念，世界就自行調整，發佈了新世界試練者排名榜，每年只有排名前一百的試練者才能留在混亂海和黃金海，名次下滑就會被甩到倒懸海，倒懸海中的對抗試煉場又格外多，這些剛從迷霧海中跌跌撞撞升上來的試練者少有能跟這些人對抗的，所以，一旦對上了，死的往往都是這些新人。」

　　「為了讓停留在倒懸海的人更有幹勁兒，每個船上、每個人都會被世界發放一份新世界試練者前一百名榜單，那上面的人只要干掉一個，你就能上升到他的位置。」

　　李斯特：「這簡直是在鼓動大家自相殘殺！」

　　少爺閉上眼，苦澀道：「誰說不是呢？」

　　米小青：「可是，不是說前一百的試練者都在混亂海和黃金海嗎？倒懸海的試練者該怎麼殺他們？」

　　少爺嘆了口氣，「那當然是因為有讓這些強者不得不下來的理由。」

　　「除非他們想要原地等死，否則，他們就不得不出現在倒懸海。」

　　米小青急切道：「到底是什麼理……」

　　「這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這裡只有向下卻沒有向上的樓梯？」李斯特突然開口。

　　眾人紛紛轉過頭，看向眼前的木製樓梯。

　　樓梯一直通向下方，而下方是一片刺目的白光，盯著久了讓人眼前發暈。

　　蘇不語上前一步，在樓梯旁蹲下。

　　他伏低身子，嗅了嗅樓下傳來的味道。

　　少爺：「你發現了什麼？」

　　蘇不語沒回答。

　　少爺鄙視地瞧了一眼白起，「他該不會又是你培養起來的僕人徒弟吧？做你的徒弟可真是倒了大黴。」

　　白起聳聳肩，笑嘻嘻道：「你有這麼大的怨言，該不會某個跟你關係密切的人就是我的徒弟吧？」

　　少爺冷哼一聲。

　　他居然沒有反駁？

　　蘇不語詫異地回頭。

　　所以，少爺是他的徒弟派來的人嗎？是哪個徒弟呢？

　　米小青湊上前：「怎麼樣了？」

　　蘇不語平靜道：「可以下去，下面連通著城堡外面。」

　　「你是怎麼知道的？」

　　蘇不語淺淺一笑，闔上雙眸，輕聲說：「因為，風中有城堡外薔薇的香氣。」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不外如是。

　　突然，他睜開了眼，目光黑沉不見底。

　　「現在又有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