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謝澧和沈樅的約會約在新年前的一天。

這一天的晚上， 下了一場很大的雪，等到第二日清晨的時候， 地上已經堆積厚厚的一層積雪， 在陽光的折射下，發出刺眼的光芒。

約好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地點在盛華商業廣場的麥當勞店裡。

謝澧到的時候，穿著薑黃色羽絨服的沈樅，正在店裡的前臺處， 和收銀員點著什麼東西， 側面他的面容， 在店裡的光下， 驕豔明麗。

風鈴響了一聲， 謝澧推開了門。

沈樅回頭，看見了他， 眼睛亮晶晶的， “謝會長你來了啊！”

那邊已經在喊25號顧客請取餐，沈樅拿著票去取了， “你等我一下。”

沈樅叫的是情侶豪華大餐，端過來的時候上面的炸雞腿正冒著熱氣， 他剛把餐盤放下， 就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拿， 結果燙得甩手喊痛，靠在謝澧肩膀上伸出手小聲讓謝澧給他吹。

店裡的其他人，都投來了目光。

“你的手是牛奶做的， 這麼容易被燙傷？”謝澧睨了他一眼。

“就是牛奶做的，可白了。”沈樅皺著鼻子回。

謝澧拿他沒辦法，給他吹了一口，他便開心的笑了起來，將剛才的那個炸雞腿拿了起來，塞進謝澧手中。“這個大的是你的。”

又拿起另外一個，“這個小的是我的。”

他彎起眉眼，僅僅只是一起吃一樣東西，就讓他如此的快樂和滿足。

像個孩子。

謝澧是不愛吃這些油炸食品的，他看著手中的雞腿，略微猶豫後，撕下一塊肉層，放進口中。

過於油膩。

他想。

不過看著對面沈樅吃得開心的模樣，他又嘗了一下。

好像——味道也還不錯？

雙人份的漢堡雞腿還有飲料，謝澧吃了一個雞腿就吃不下去了，他摸了一張紙巾將手擦乾淨，想等著沈樅吃完。

沈樅不樂意自己一個人吃，分了漢堡遞給他，“一起吃嘛，謝會長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吃嗎？”

謝澧看了一眼肥厚的漢堡，聲音清淡，“你吃，我等你。”

沈樅捧著漢堡哼哼唧唧，“他們說情侶約會都要來麥當勞吃一次，體驗一下垃圾食品的快感。”

其實他也不怎麼愛吃這些，雞腿還行，漢堡就完全承受不住了，之所以要點，也只是想做一遍情侶應該做的事情罷了。

既然謝澧也不愛吃，沈樅咬了一口漢堡也打算不吃了，看到他如此浪費，謝澧覺得眉心又疼了起來。

“一起吃完。”

於是兩人一人一小口慢慢把漢堡給吃沒了，吃得謝澧有些反胃，沈樅也有些反胃，兩個第一次約會的人去洗手，謝澧忍不住，去衛生間吐了下，出來的時候沈樅也跑去吐了。

又去買水漱口。

沈樅眼睛紅紅的，“好難受。”

這個約會的開頭真的好糟糕，他就不應該信那個攻略，說什麼一起吃麥當勞享受垃圾食品的快感會增加雙方感情。

謝澧吐出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不是第一次約會，但約會成這樣還是第一次，拜這個小孩所賜，狼狽不堪。

兩人漱了口，沈樅焉巴巴的貼著謝澧，眼裡水汪汪的，“下次不吃這個了，我做給你吃。”

“我們接下來去看電影，好不好？我提前買好了電影票的。”

謝澧倒不會在錢上和沈樅分個高低，不過是個電影票錢，糾結誰來付實在沒意思。

他揉了揉眉心，只是希望接下來的約會不要像現在這樣，笑料百出。

沈樅買的電影是最新出的恐怖電影，叫惡鬼理髮師，時間是早上十點，還有半個小時，沈樅還去買了兩杯熱牛奶，“喝一點，胃會舒服許多。”

“你倒是貼心。”謝澧話裡有話。

沈樅貼著他沒臉沒皮的笑，看起來好像已經恢復過來的樣子，“那當然了，我會是謝會長身邊最貼心的人。”

熱牛奶下肚的確要舒服許多，等到十點的時候，兩人剪了票進影院，給他們剪票的姑娘還特別好奇的詢問他們是不是情侶。

沈樅連忙回：“還不是，還不是，不過等畢業就是了，現在是預備男朋友。”

問話的姑娘臉一紅，謝澧就把沈樅拽進去了。

他們是3號電影院，剛進來的時候，人還不是太多，不過一會兒就坐滿人了。

這是影院今天排的的唯一一部恐怖片，不少買票的都是情侶，沈樅和謝澧坐在最後，謝澧懷裡抱著爆米花，靠在謝澧肩膀上。

“我好怕啊，謝哥哥。”沈樅撒嬌說，“我最怕鬼了。”

為了表示真的怕，他兩隻手都把謝澧給抱住了。

那些不太敢放肆的正規的情侶一下子就看向他們這對不正規的卻放肆得很的情侶。

謝澧平靜的掙脫他，面無表情把爆米花塞了過去，“再靠過來就退票。”

沈樅立刻坐得規規矩矩的，“我從來不怕鬼片這個東西，我是堅定的無神論者。”

很快，電影開始了，進來的都帶著3D眼鏡，準備專心看電影。

演員表過後，畫面沉寂了一會兒，漸漸轉成了一個黑森林的俯視拍攝角度，有一個女孩在森林裡奔跑，不斷地尖叫著放過我，背後有黑影覆蓋過來，將女孩淹沒的時候，女孩發出一聲慘叫，隨即一頭黑發落在了公路上，一輛車碾了過去，將那頭髮卡進去帶走了。

烏鴉四處飛散。

只憑開頭謝澧就知道是一部乏味的爛片，用來催眠最合適，不過沈樅看得津津有味，不斷的說好嚇人啊好嚇人，把腦袋往謝澧懷裡拱，那些情侶的目光又投了過來，謝澧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不斷的把沈樅拱過來的腦袋往外面推。

人群中還有人偷偷照了照片，發了微博，激動道：“今天和對象來盛華廣場看電影，背後有對情侶，兩個都是男孩子，一個長得超級漂亮精緻，一個長得冷冰冰的像是……唔，形容不出來的好看，漂亮的那個一直往冷的那個懷裡鑽說女鬼好恐怖啊，電影好害怕啊，冷的那個一直在推，還低聲讓他別鬧，啊啊啊我要瘋了姐妹們！！”

電影結局十分標準。

沒有鬼，一切只不過是一場親情的復仇罷了。

大概的故事情節就是女主的妹妹死在了森林裡，妹妹死後女主一直在追查妹妹的死因，為了方便得到消息，她當了一名理髮師，在給別人理髮的過程中，她遇見了妹妹的前男友，通過調查得知妹妹是被前男友害死的，就用各種手段製造有鬼的錯覺，讓妹妹的前男友瘋癲而死。

無聊的恐怖電影看完後，沈樅吊著謝澧離開影院，委屈道：“真的很可怕嘛～你還不信我，我是那種虛偽的人嗎？”

“你難道不是？”謝澧冷淡地反問於他。

沈樅耍賴起來，“是又怎麼樣，我虛偽但我虛偽得可愛啊！”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虛偽起來比他更可愛嗎？

謝澧不想聽他再逼逼，將他一拉拉上了電梯，和自己並排站在一起，“接下來想去哪兒？”

“去開心谷！”沈樅和他扣著手，興奮道：“之前你答應我了的。”

“你答應我一起看電影，一起去開心谷玩，玩遍開心谷所有的遊客設施，在摩天輪上等摩天輪升到最高空的時候你親我，還要帶我去吃燒烤攤上的燒烤，再去魔都最昂貴的餐廳吃龍蝦帝王蟹。”

他將這些話記得可清楚啦！

“還有，還有雙倍親吻。”他小聲的補了一句，神情有些羞澀。

謝澧一手扣他，一手掏出手機，買了兩張開心谷的票。

商場外又下起了白雪，沈樅的整張臉埋在圍巾裡，貼謝澧貼得緊緊的，口中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中升騰，緩緩消散，他仰起頭，一片雪落在他的臉頰上，化為了濕潤的水汽，“看，下雪了。”

“好冷啊。”他雙手扒著謝澧的手，似乎是想要從謝澧身上汲取一點溫暖，“我今天還是穿得太少。”

他今天穿了一件毛衣，外面套了羽絨服，他哥從國外回來了，知道他要和謝澧約會，硬是逼著他穿了一件秋褲在腿上，好在他腿長又細，秋褲外面套牛仔褲這種硬核穿搭也帥氣好看。

站在謝會長身邊，非常搭配了。

*

盛華商業廣場離開心谷有一段距離，需要打車過去。

雖然是冬天，但開心谷遊客依舊很多，且因為是寒假，學生佔據了遊客裡的大部分，還有人在賣棉花糖，沈樅想吃，謝澧給他買了一根握在手裡。

“謝謝謝哥哥。”沈樅彎起眉眼道謝，嘴巴紅豔豔的。

他小口小口的咬著棉花糖，模樣在謝澧眼中就像是啃冬糧的松鼠。

沈樅還遞過來給謝澧咬一口，謝澧嘗了一下，覺得太甜。

他不嗜甜。

他和沈樅把開心谷裡的遊樂設施一樣一樣玩了，有些明明是小孩子的玩意，沈樅也能玩的樂不可支，還和一些小孩子比攀岩，謝澧在旁邊看著都覺得他太孩子氣。

他曾經認為，沈樅和葉柯沒什麼不同，事實上沈樅卻要更折騰人一些，也更勾引人一些，討人喜，也討人嫌。

他以前和葉柯交往的時候，從未生出什麼過強烈的渴望，但是和沈樅在一起，總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覺得小朋友可愛想親，欠打想揍，每次那雙富有靈氣的眼睛看過來，又會讓他忍不住心軟，明知道他的本性惡劣討人嫌，卻狠不下心，真的讓他委屈起來。

如果沈樅也同葉柯一樣背叛，謝澧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沈樅和葉柯是不一樣的。

謝澧的眼睛裡，倒映著沈樅的影子，眸光有些晦暗。

他能容許葉柯，和平分手，不代表他能容許沈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