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要娃
離餐桌不遠的地上還放著兩隻購物袋,裡面全是生活用品,甚至還有男性用品女性用品,就那麼裝在一起。
無論是擺在桌上的還是放在地下的,這一切孔澤瞿看著都礙眼極了,因而進來之後就沒有動作了,只是那麼突兀的站在屋中央。
他那麼站著,又不說話,這屋裡的主人就很是不知道眼下要如何處理,聞思修想說點什麼,可到底是玉玦和孔澤瞿的事情,況且眼下孔澤瞿的神色不像是願意聽他說什麼的,於是就沒開口,玉玦隻低頭坐在沙發上,從睫毛底下看孔澤瞿幾眼,看那人是那個模樣,橫了橫心也徹底沒開口。
如此屋裡就維持了個很是不平和的安靜。
孔澤瞿看一眼玉玦,見玉玦是個低頭待坐著的樣子一瞬間甚至有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被眼下的情形搞迷糊了,突然之間仿佛天地都掉了個個兒,什麼都不對了,連這孩子也仿佛成了另個人,原本跟在自己身後的孩子去哪兒了?滿心滿眼只有自己的孩子去哪兒了到底?
不知道眼下的情況是什麼,孔澤瞿只知道絕對不應該是現在這樣。他才頭上被砸破了費盡心思的跟兄長說非得是許家的孩子不可了,才說要是不是那孩子往後他要一個人活著了,也才開始著手處理南邊兒的事情了,可到頭了到頭了,他卻是個人不愛見的不願意跟著過的那個了!他孔澤瞿還是頭一回被這樣對待,然不管怎麼樣,我開始下了本,眼見著你要讓我本兒都要收不回來,這能行?!
該是要罵人了吧,或者該是要甩袖子走人了,玉玦等著孔澤瞿發作,然後儘快將孔澤瞿送走,眼下這種狀況誰都不舒服,她更是覺得難熬極了。原本巴望著有朝一日能纏上孔澤瞿就好了,那人眼裡全是自己就好了,現在卻是連爭取都不行了,甚至自己不光不能爭取連保留的權利都沒有了,只是難受,然後難過,還帶了對自己出生的些微怨恨,種種混雜在一起玉玦眼下每看見孔澤瞿一次,就要痛苦一次。
然她等了又等,孔澤瞿始終不說話,也不見走人,玉玦終於抬頭,孔澤瞿垂著眼皮那麼站著,看不出多少情緒,只知道不是個高興的樣子,而且他頭上還帶了那麼一灘的紅。
正常人遇見這麼個情形無論如何是尷尬的,有事情就說事情,沒事情就走人,絕對不願意再在這屋裡多待幾分鐘。可孔澤瞿就那麼站著了,不管別人自在不自在,他就那麼站著了,逕自想自己的事情。
「思修,你先進來吧。」玉玦終於開口,卻是讓一直站在門邊兒上的聞思修進來。
「孔先生,要一起吃飯麼?」聞思修到底是在法國長大的,對於東方人細微的情緒捕捉的還很不好可是時刻又記著維持東方人的禮儀,玉玦叫了他之後他邊往進走邊說了這麼一句。
玉玦原本以為依照孔澤瞿的習性聞思修說那麼一句這人理都不會理的,只是誰知道孔澤瞿竟然答應了,而且還往餐桌上走,徑直坐在那油光鋥亮的豬蹄前面。
玉玦瞠大眼睛看孔澤瞿,她本來是希望孔澤瞿儘快走的,他不是個願意再三再四的糾纏人的人,尤其在女人這事兒上,從來就不會主動,有關女人的事情,不管是什麼,孔澤瞿很少表現出熱情。先前聽說那跟了他十幾年的女人送走之後人家鬧上來幾次他一次都沒有理會,現在這人坐在這裡又是個什麼鬼?
她先說走了,依照孔澤瞿的脾氣打死都不會追上來跟她說第二次話,現在這人來了是在糾纏女人?
孔澤瞿已經坐在餐桌前了,聞思修也走過去坐下,玉玦遲遲疑疑的走了兩步,從廚房又拿出一副碗筷打算放到孔澤瞿跟前,走過去挨得近了才發現自己又情不自禁的深吸了口氣,然後再不敢靠近,隻伸長胳膊將碗筷放到孔澤瞿跟前。孔澤瞿從來不是個能讓人忽視他存在的男人,離得越近越危險,尤其對她這種一點抵抗力都沒有的人來說。
毫不猶豫伸筷子開始吃,連吃帶喝,孔澤瞿全把今天的這頓當做玉玦做給自己的了,這是他和那孩子的訂親宴,至於對面坐著的男人,那重要?本來心情不很暢快,玉玦那麼個樣子他沒發作算是好的,這會什麼都沒理會吃吃喝喝,吃了今天這頓,許玉玦算是同意給他定親了,孔澤瞿甚至還生出了些唧唧歪歪古人心思,吃喝間還想出了好些其他的。
玉玦一筷子都沒動,孔澤瞿不愛吃油膩的,不愛吃重口味的,不願意糾纏女人,可眼下這男人坐在這裡,嘴上帶了油,手指上也是油。
玉玦低頭喝了一口清湯,一瞬間喉嚨自己關閉了,所有東西都下不去,隻心頭髮顫,不很清楚孔澤瞿到底是什麼想法,然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孔澤瞿幹自己不愛幹的事吃他不愛吃的東西,原本怨著孔澤瞿明明知道她是兩難境地什麼都不做,可是這會孔澤瞿這樣她願意她該是暢快的,可是竟然不。
因為孔澤瞿這樣,玉玦頭都不敢抬。她自己無論如何受了委屈輕易不會掉眼淚,可看孔澤瞿這樣她竟是先一步替孔澤瞿委委屈上了,說不上是心疼他還是怨旁的什麼,一瞬間眼淚險些要出來。我們經常就是這樣,自己稀罕的人,哪怕之於自己他有多麼不好,可還是看不得他有哪怕一點點受委屈的時候。
餐桌上氣氛詭異,玉玦和孔澤瞿都是頭也不抬,聞思修看看情形也是沒有再輕易張口。在孔澤瞿放下筷子之前,玉玦先一步起身去廚房,她這裡張羅那裡張羅的準備泡茶,本來放了茶葉倒了水就完了的事情玉玦一瞬間茶葉也找不見,茶壺也找不見,只來來回回的走動,聞思修瞟見玉玦的樣子,想了想也就在三四個小時裡玉玦說好兩人要好好過的話,於是開口。
「孔先生今天來是?」
「領玉玦回去。」孔澤瞿抬頭看聞思修一眼,慢慢這麼說了句然後低頭開始擦自己手指上的油。
聞思修驚愕,孔澤瞿說的過於直接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話,人家過於直接怎麼看眼前的情形他像是第三者。孔澤瞿說話的時候聞思修看了玉玦一眼,玉玦明顯是聽見了這話,可是什麼表示都沒有,那就是她不願意跟著孔澤瞿回去了,況且那幾天他日子不好過的時候玉玦也是不好過,哮喘都險些犯了,除了孔澤瞿他想不出誰還能讓玉玦那樣,而且眼下兩個人還訂婚了,雙方父母親朋都見證了,作為個男人,聞思修瞬間恢復了點主權意識。
「孔先生說笑了,玉玦現在是我的未婚妻。」
聞思修說未婚妻的時候孔澤瞿迅速抬頭看他一眼,眼神銳利無比,孔澤瞿比自己想的還不願意聽見另個男人說出這樣的話。隻這一眼,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氛就開始緊繃上了,兩個人無意識間雄性本能都出來了。
「誰說的?」孔澤瞿繼續清理自己手指,那麼吐了三個字。
「孔先生昨天還親臨我們訂婚宴,這麼快就忘啦。「聞思修以法國人特有的語調說了一句,他原本是想輕鬆的說的,可在其他國家的人看起來他就有些嘲笑人的意味。
孔澤瞿瞬間想要拍桌子站起來了,隻到底壓住了,低低笑了聲「你和雷讓抱在一起滾的時候?,我確實記著。」
聞思修瞬間臉都漲紅了,他是個讀書人,比他自己要想的涵養還好,這種低級的對話萬萬沒想到會從孔澤瞿嘴裡出來,穩了穩只說了「無論如何玉玦還是我的未婚妻,孔先生不要管別人家的事情。」
「玉玦還是我養大的,她丈夫是個性、無能我也不管?」孔澤瞿微笑著說了這麼一句,看起來無比惡毒。
話剛一說完「嘭」一聲,聞思修照孔澤瞿臉來了一拳,來了一拳之後不解氣緊接著又來第二下的時候孔澤瞿擋下了。
挨你一下念著你為著玉玦,第二下卻是怎麼都不能挨了,孔澤瞿晃晃腦袋,聞思修這一拳還真的有點重,腦袋嗡嗡響。
聞思修管不了孔澤瞿是什麼人了,他以為這人是個君子,從來沒想著那些污言穢語從孔澤瞿出來,如此當是玉玦無論如何不能跟著孔澤瞿了。
聞思修是個教書的,並且以東方禮儀古典哲學為主,他真的秉從聖人的那一套,謙謙溫和,雖然他是以西方人的處世觀在活著。可孔澤瞿是個政客,並且祖上幾代都是政客,骨子裡就帶了刻薄和刁鑽,他雖然口中念得多是古賢那一套,生活作息也是按照古人那一套,可政客哪裡有真君子,說話恨不能剜你心窩,一招制敵當是最好,管你有品沒品。
平日裡這人看著溫和淡漠,算起來鮮少有這個時候,方才這樣是頭一回,看起來當真很是厭惡聞思修剛才說的話,連帶著也厭惡聞思修,竟然說出了那麼個話。
兩個男人那麼一來一回玉玦全聽見了,驚訝於孔澤瞿的刻薄,玉玦印象中孔澤瞿從不這樣,給她的背影都是守規矩講道理的那樣,現在這人卻是這樣同人說話。多少對不起聞思修,只是兩個男人的對話她插不進去,於是依舊在廚房,直到聞思修在孔澤瞿臉上來了一下才出來。
「你趕緊走。」玉玦對孔澤瞿說,拉著聞思修到沙發前將兩人隔開。看那情形如果再有點什麼兩個男人難保不會再動手,孔澤瞿挨那麼一下,玉玦真的一點都不心疼,方才這人真的是太刻薄了,只是有點擔心他額頭上又往下沁的血。
「許玉玦。」孔澤瞿低低喊了一聲,警告意味濃厚,玉玦拉著聞思修站在一起的樣子將他氣了個好歹,好像瞬間就劃了陣營,人家是一國他是一國,那他這樣到底是因為誰?他原以為他那麼喊一聲,玉玦該是有點行動的,然喊了之後玉玦依舊拉著聞思修站著,紋絲沒動。
「好,好得很。」孔澤瞿氣急反笑,轉身要走。
「說什麼誰愛誰的狗屁話。」孔澤瞿頓了一下,又說「我最後問你一遍,還回去住麼。」
玉玦低著頭,沒說話,孔澤瞿等了幾秒,然後往出走,瞬間覺得自己狼狽極了,好好兒的日子不過,這是下賤的幹什麼?!!
真的是來領自己回去的,真的是,可怎麼回去?怎麼回去?撇開其他,現在自己等同於和孔澤瞿是敵人,她清楚孔澤瞿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父親做的那些試圖脫離孔家的事情只要讓孔澤瞿知道一點點,上百口子人都會有大難,別說現在是法治社會,經了舍利那麼一回她真的也見識了一些。
玉玦只感覺自己現在寸步難行,往前走一步都勒的自己脖子疼,倘若她是個尋常人家的女兒,或者哪怕她就是南洋許家的女兒,可她父親之前沒有背著孔家做出什麼,都比現在要好上很多,再或者她父母再生出個孩子,哪怕說她自私,她也還是能有點勇氣跟著孔澤瞿,哪怕這人沒有像今天一樣她也願意死皮賴臉的賴上,可現在怎麼辦。
今天他來了,吃喝了那麼一通,跟聞思修那麼說了幾句還挨了一拳,他是那麼個面子大過天的人,大約可能真的願意領了她一起回去的,大約可能是真的,真的喜歡她了的。玉玦不敢用孔澤瞿愛上她這麼一句,怕自己控制不住跟著跑出去。孔澤瞿的愛多珍貴,掏心挖肺幾十年都喚不回一點點,生養的父母都得不了他的愛,若是他愛她了,她還沒跟著他,該是要怎樣的疼一番。
「你還好麼。」孔澤瞿出去已經好半天了,聞思修問玉玦。
「嗯。」玉玦帶著鼻音應了一聲,去收拾碗筷。
人世間總會有這樣那樣的事情不如人願,不是不努力,只是覺得有些東西老天早就定好了,玉玦覺得大約她是不可能跟孔澤瞿在一起了,從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就注定了的,她站在一樓,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臉,隻混混灼灼的記住了他的嘴唇一樣。
玉玦當天很早就睡下了,等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窗外洋洋灑灑的下著大雪,跟天塌了的一樣那麼下著,從早一直下到晚,一直那麼大塊大塊的雪下,一點兒都沒停,等雪停下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早上了。
連著下了一天一夜的雪,足足有半米深的積雪這裡那裡全覆蓋住了,玉玦站在窗前看著雪白一片的外面,心想等雪消了所有的東西都重新開始吧,她想回西班牙繼續自己的學業,先離開這裡,等學業結束了回去儘早幫父親打理家裡的事情。
可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家裡電話響了,一看是寧馨打來的,說是正好下了這麼大的雪,明兒就是元宵節了,一大家子人一起去馬頭山滑雪。
玉玦本不願意去,她哪兒都不願意去,孔澤瞿走了之後她真的是感覺失去了一切,一點都不想動彈,只是想起來自己要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玉玦帶著聞思修一起去的,原本以為一起去的就穆梁丘一家子,可誰知道穆梁丘親近的所有人都來了,甚至唐堯柴毅然都來了,還有穆梁丘家人,唐堯家人,竟然還有孔澤瞿,晚些時候連孔澤瞿兄長家的人都來了,浩浩蕩蕩十幾輛車排著,這是幾個親近家族的聚會。
玉玦看見站在人群中的孔澤瞿的時候就想轉身了,孔澤瞿背對著她站著,還是一身黑,隔遠了時候看那人就格外長,孔澤瞿絕對不會參加這樣的聚會的,這一回不知怎麼來了。
「翹兒,趕緊來來。」玉玦轉身的時候身後有聲音傳來,她僵著身體一點都動彈不了,瞬間感覺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了,不得已轉身,那邊唐堯媽媽已經跑過來了,玉玦向人多的地方看一眼,孔澤瞿依舊背對她。
唐堯媽媽是個熱情極了的人,可愛非常,玉玦老早就見過了,也是很久沒見,這回見了照舊很熱情,挽著玉玦胳膊往回走,得虧這個,玉玦才免去一個人頂著所有人視線望去走的壓力。
「二妞,就說翹翹是個好孩子,給媽當兒媳婦是最好的了,看看,看看是不是越長越好看。」
「媽,人家都有主了。」唐堯翻著眼睛說話,這麼多人他媽又叫他小名兒……「是是,我知道,這位聞先生也是很配翹翹的,看著就面善,以後待我們孩子好好地昂。」
聞思修一陣點頭,周圍人就很是笑了一陣。
唐堯媽媽一通說,玉玦頭都不敢抬,方才唐夫人問她聞思修是誰的的時候她說了兩個人剛訂婚,唐夫人還一陣扼腕,因而就知道聞思修。
玉玦認識的人不很多,但是因了唐堯媽媽的緣故所有人都待她很友善,只是這中間孔澤瞿一直看不出多少情緒,只在說到聞思修的時候才朝這面看了一眼,然後就逕自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