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三(上)
車剛一停下,玉玦就下車了,快了幾步往屋裡走,想著這個點兒家裡人該是下班了,所以鑰匙也沒往出拿摁門鈴。沒有什麼比離家萬里風塵僕僕之後摁了門鈴有人給你開門再好的事情了,尤其你還拖家帶口有所牽絆。所以摁了門鈴倘門開了一室溫暖迎接了,那當真是無比的滿意幸福了,然門鈴摁半天,裡面沒有任何動靜,關著的門板也依舊關著,心下稍稍有些失望,終還是自己掏鑰匙開門往裡走。
推開門板,一室黑暗和靜默,借著微光看手錶,晚上八點一刻,玉玦皺眉,這個時候家裡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應該在的,現在一個人都沒有是什麼鬼。
放下背包,脫了手套圍脖,登山的靴子也一併都脫了,身上的土塵都來不及抖落在門口,玉玦進屋這裡那裡的看,家裡當真是一個人也沒有了,連最小的兒子也不在,一時擔心,進了兒子們的房一看,平日裡穿的衣服都不見,算了算日子,怕是又被拎出去了。這回怎麼連最小的都給拎出去,玉玦心下埋怨孔澤瞿,前面三個大的暫且不說,後面這一個因為她產的不順利孩子身體也不太好,說好了等骨節長開了再送出去,結果現在就給送出去,到底是親生的不是。
心裡這麼不很滿意的想著,可終究有兩個月沒有回來過,在外面的日子裡成天介的不是挖土就是打洞,風餐露宿這長時間,好容易回來,當然好好要洗個澡歇著了,於是也顧不上管孔澤瞿什麼時候回來,逕自去洗澡。
最小的兒子已經都五歲了,玉玦在老四三歲時候就出去工作了,她家裡自然是不缺養家的,只是她自己畢竟太年輕,況且在外面接受了些新潮思想,年紀輕輕就什麼也不幹當然是不願意的,於是終究是要出去,即便知道只要一出去就要受苦,可還是想要接觸接觸社會,孔澤瞿怎麼說都要出去,於是無可奈何,玉玦終究出去了,跟著先前挖地宮的那老教授下面的團隊,這裡那裡的四處跑,開墓,探測地質,土層沒凍住之前的幾個月裡,一年總會出去兩三次,這次去了連接兩個大陸的那高原上,可是受了些苦u。玉玦洗澡的時候就算看見自己有些發糙的手腳也管不了了,在外面時間長了,看盡了這個世上辛苦活著的那些人,對於有些東西就不很在意了,好在衣服下面的肌膚還是豐盈嫩白。
痛快的洗了熱水澡,骨子裡的疲憊立刻就湧了上來,心裡知道要等孔澤瞿回來,可眼皮越來越重,不管怎麼掙扎眼皮都要自己往一起靠,再是支撐不住,索性上床去睡,想著孔澤瞿回來定然會弄醒她的,她先去養養神兒省的應付那人沒精力。
原打算就淺淺的睡一會兒,可到底是累極,這一覺睡得極長,等醒來時候已經是後半夜時分,玉玦睡得好好不知怎的猛就清醒過來,直覺現在已經很晚了,可是身邊竟然沒人。看看表,淩晨三點過點,側耳聽聽外面,依舊很安靜,一時所有瞌睡都消失立馬清醒,起身往出走,想著是不是孔澤瞿怕打擾她在其他房間睡了,可一間一間房都打開,一個人沒有。
自從她有記憶以來,孔澤瞿晚上不回家的次數很少,這幾年也就只有那幾個特定日子前半夜不在家裡,到了這個點兒無論如何都會回家的,今天竟然沒來回來,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兒吧。前一年她父親也才是六十的年齡上突然腦出血,孔澤瞿看著是個年輕人,可終究年齡在那裡,莫非今天是身體不舒服?
一時心裡發慌,各種念頭一齊上頭,再是坐不住打開手機看新聞,沒有什麼特別的新聞,有心要打孔澤瞿電話,可撥了竟然是關機,去撥南生叔的電話,南生叔的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這下真的慌了,想著要趕緊下山,下山時候孔南生回了電話來,玉玦問孔澤瞿事情,孔南生在那頭說孔老還在工作中,今天指不定什麼時候回去,讓玉玦先去歇著。
玉玦這才沒下車,先前睡了很長時間,一時半會睡不著,想著好長時間沒見孔澤瞿了,也就在客廳等著了。
一會迷糊一會清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天開始麻麻亮起來,玉玦剛打了個盹兒,忽然聽見門鈴響,還當是孔澤瞿回來了,立馬起身去開門,誰知打開門卻是站了一個陌生女孩。
「請問這是孔先生家麼?」那女孩開口,聲音婉轉嬌嫩,很是好聽。
雖然外面還不是很亮,可也就門裡門外的距離,玉玦自然是能看清門口站著的人的,細細正打量,見這女孩兒丹鳳飛眼,瓊鼻豐唇,長髮及腰,修長身條,竟是個古典標誌極了的女孩子,可是這個時間點兒,怎麼出現在她家門口,嘴裡問的是孔先生,顯見著是專門來了的。
「你是?」下意識發問,見對方也上下打量自己,玉玦猛地意識到自己就那麼散著頭髮穿著睡衣邋裡邋遢的出現了,皮膚手腳都沒有保養,這女孩子定然想著這個樣子的人怎麼出現在孔先生家裡了,一時有些不自在。
「我姓林,是來給孔先生送東西的,孔先生在家麼?」那女孩繼續說,眼睛已經朝屋裡看了。
女孩一口一個孔先生孔先生,玉玦決計不相信是在叫家裡小的那幾個,大兒子也才十歲,還不到被稱為先生的時候,能被稱為先生的就是大的那個了,心裡猛地就產生了些旁的東西,玉玦站在門口有心不動,只是這女孩這麼早能從山上進來,說不定是旁邊哪個老先生家裡人,於是側身將人讓了進來。
「你要給他送什麼東西?」玉玦三兩下將自己頭髮綰起來沒再披散著頭髮,給兩人倒了水之後就坐下了,還是很和氣的語氣,臉上也未見有什麼變化,這許多年,孔澤瞿是個什麼人她再清楚不過了,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這是孔先生昨天晚上落下的東西,我想著他怕是丟了要不方便的,於是就送來了。」女孩盈盈說完,從隨身帶的紙袋子裡拿出了個長條狀東西,玉玦細看,赫然發現那是孔澤瞿的皮帶,心裡立時一個上下噗通。
之所以知道這是孔澤瞿的皮帶,是因為孔澤瞿所有衣服都是定制的,孔家老四的所有物件都有孔家老四的標誌,連皮帶上也有,這世上獨此一件,再無第二個,這皮帶當然只有一個,這種私密的東西怎麼出現在旁人手裡,還是個女孩子手裡,不由自己各種猜測出現了,實在是送來的東西過於貼身了。
這個時候玉玦也才發現這女孩子的長相當真是極合孔澤瞿心意的,乾淨古典,年輕秀雅,立時想起前些日子難得孔家親近的幾家人湊在一起吃飯時候,有幾個比自己年齡稍長些的說家裡男人在外面種種的事兒,當時聽了且當聽了,過於篤定甚至連問孔澤瞿一聲都沒有,現在他褲腰上的皮帶怎麼就被旁人拿上了。
「孔先生要是沒起床東西我先放下,就不打擾了。」那女孩看玉玦一直盯著那皮帶不說話,於是這麼說。
「等等。」下意識開口,卻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有心想問問這皮帶怎麼得到的,可是覺得問出來就好像孔澤瞿真的幹了什麼事情一樣,可是不問,心底又過不得,隻開口將人留下。
玉玦說了要留人的話,可那女孩無論如何要走了,竟是也不顧玉玦說什麼逕自就要出門,情急之下玉玦伸手扯了那女孩胳膊,人家自然也不願意被扯了胳膊,兩個人還糾纏起來。
這當口,客廳門被推開,女孩口中的孔先生終於出現了。這人一出現,女孩立馬不動了隻轉眼睛安靜看孔澤瞿,玉玦也放開手看孔澤瞿,看見這人了,原本壓著的脾氣也上來了,一時氣瘋,也看孔澤瞿,見這人往進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還存了僥倖心理去撩這人腰間衣服。三兩步走過去,伸手就要撩開襯衫,結果伸出去的手竟然被攥住了。
「放開。」玉玦說。
孔澤瞿歎氣放開手,然後腰間襯衫被撩開,果然褲腰上空無一物。
再是說不出什麼,隻呆呆站住了,這人是個什麼人,要是他不願意,誰能離他那麼近還能得這種貼身的東西。人心當真是最莫測東西,經不住時間,也經不住什麼,玉玦一瞬間竟是生出了這些,氣憤傷心想問個究竟,然到底是還有旁人在,於是側頭看客廳外面。
過於意想不到,一時失了言語,也過於衝擊,只看見這人褲腰上沒有皮帶就周身都冷下來,等孔澤瞿將人打發出去時候玉玦連聽的勇氣都沒有了。過於執著了一個男人,她從來沒想過其他,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碰上這種場景,那女孩子孔澤瞿顯見著是認識的,模糊聽見是叫了名字的。
「說說吧,你的東西旁人怎麼拿來了,還這麼早送到家裡了。」玉玦隱約聽見自己聲音。
兩個月沒見了,玉玦一點點都沒想到一回來碰上這種事,不由自主眼淚開始往出冒,有很多年她都沒哭過了。
「什麼都沒有,不要亂想。」孔澤瞿說話,見玉玦閉著眼睛一臉蒼白隻眼淚在臉上漫流,忍不住煩躁,對於眼前這種情況簡直無從解釋起。
他長年在外面,工作中總是會碰到那些個事情,他不參與,總不能止住所有人都不參與,吃飯談事情總會有人送年輕孩子進來,哪怕喝個茶也會有年輕孩子被送進來,昨天晚上又是那樣一場,談的事情也複雜,耗得時間太長,等工作上的事情說完也已經是後半夜的事情了,主人說是沒幾個小時天就亮,在那裡歇一會,當時真是很晚,他禁不住也喝了幾杯,旁人的放浪形骸他是一概只看著,那種場景多少有些烏煙瘴氣,也是頭昏腦漲,想著等回山上也得費點時間,也就在人家安排的地方歇了下來。
眯了一會聽孔南生說玉玦來了電話,當即就往山上走。至於那皮帶,還真是他給旁人的,只是給的自然不是年輕女孩,給的是個老世兄,那老世兄自來就是站在他這面,立場上表態時候從不含糊,只是即便上了些年齡可總也好那年輕孩子,這也不妨礙其他,說起來算不上什麼。昨晚結束了那麼一場,臨走時候那老世兄褲腰帶不見了,提溜著褲子往出走,自己看見了真是覺得那樣出去很不像樣,於是也就將自己皮帶抽出來給了那老世兄,也不知道怎麼就被旁人拿上,還送到了這裡來。
這麼個跟編故事一樣的事情孔澤瞿不知道說出來玉玦信不信,總之眼前人是個傷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