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爺
玉玦這一下癱軟下去,嚇住的可不止一個人,孔澤瞿隔著老遠的距離眼睜睜看著玉玦癱軟下去,臉瞬間凝住了,大步大步往前走。
這人向來是慢慢兒的,溫溫的,絕少有大動作,看見玉玦癱軟下去,也只是大步大步往前,還不到跑的地步,可至少衣袂帶了風。
原本躺地上的人先是被玉玦嚇了一跳,可緊接著就看見了穿著睡衣正往這邊走的人,他絕對不會相信那人是在晨練,目標那麼明確的晨練他可是沒見過的。
「嗨,放鬆,嘗試自己呼吸,好咧,放鬆。「年輕男人眉眼漂亮,將女孩兒攬在懷裡一邊按摩著胸膛一邊試圖誘哄女孩兒放鬆,兩個人挨得真是很近,頭臉相對,從遠處看來,真是將孔澤瞿氣了個好歹.倘你家養了個漂亮閨女,叫個混小子這樣抱著,你能舒服了(liao)
耳裡聽見遠處的腳步聲近了,直到那兩條腿站在眼前年輕男人才抬眼。
「你家的?」那抱人的那個問。
孔澤瞿居高臨下看著地上的一團,見玉玦滿臉青白張大嘴躺在渾身烏七八糟的小子懷裡,眼波微動,然只是稍稍抿著嘴,然後客氣而疏離的打招呼「早哇。」伸手就要將玉玦抱起來。
躺著的小子動彈都動彈不了,可抱著人的手不動彈,看也不看快伸到他眼前的手,嘴裡還應著「遛彎兒呢您呐。」
孔澤瞿是個半彎腰抱人的姿勢,結果正抱著人的小子真是,不放人,這下這人神色真是冷了,就著那麼個姿勢抬眼看了那遛嘴皮的人一眼,這一眼真是極厲害的,還打算耍渾的人悄悄咽了聲音。
「過來。」孔澤瞿開口。
這話是對著從頭至尾都沒看他的人說的,孔澤瞿與其說在氣惱別人,不如說他生玉玦的氣更大些,就那麼躺在個陌生小子懷裡,看見他來了也不動彈是個什麼鬼?
得病多年,玉玦稍稍知道自己犯病了怎麼自己調節,遂這次也不至於立馬昏過去,孔澤瞿來了她是知道的,兩人說的話她也是聽見的,只是她就是沒動彈而已,即便她需要立馬吃藥,即便胸口漲疼的快要炸掉,可那也是一會兒的,倘能掙脫掉長久讓她那麼絕望的疼,這點點兒時間她還是能忍住的。
孔澤瞿說了那兩個字,玉玦只是稍微將自己的手動了動,人還是沒動。真是生氣了,也不管什麼旁的了,伸手將玉玦攬進懷裡然後抱起人就走了。
許玉玦觸不及防就撞進了另個世界裡,這個世界她熟悉又陌生,本能的要多吸幾口這個世界的空氣的,誰知過於急了些,終於還是讓自己昏了過去。
孔澤瞿一路黑著臉抱人往回走,身後的人是再沒看一眼,懷裡抱著的孩子也是氣極了不看一眼,就那麼直挺挺的往前,及至走了好幾步的時候稍稍擔心看了看玉玦臉色,莫名就想起曾經什麼時候他也抱過這小小孩兒,這人心想,那時候他真是該換成個男孩兒的。
玉玦被抱走的時候那自稱堯唐唐的年輕人沒吱聲兒,他覺得自己多少還是見了些世面的,被看了一眼竟然後脊背有些發涼,正是年輕氣盛的年齡,多少有些不甘,只是,他不認識這男人。等眯著眼看那人走的方向的時候,再看看那二層樓,腦裡突然一動,年輕人瞬間神色一整,大聲喊了句「少爺,四少爺…………」
在這個時代還少爺少爺的,確定是可以這麼叫麼?
孔澤瞿聽見身後的聲音,沒吱聲兒也沒任何示意,他知道那混小子是誰家的,自己被認出來也不稀奇,只是看那小子的年齡興許將將二十掛零,他都是叔父輩兒的了,竟然早上被這麼氣了頓!
哮喘發作,沒能及時緩解叫昏過去也是危症,孔澤瞿緊了步子抱了玉玦進屋,將人放進玉玦房裡的時候觸及那床單,根本就是一夜沒睡過的樣子,孔澤瞿嘴巴抿的緊緊的,找了玉玦的藥和氧氣瓶給一樣樣兒用上,然後險些發作,真是想要叫醒玉玦再給挨上一頓。
本來是要甩袖子要離開的,可這家裡旁的人也還都沒有起來,玉玦總是需要個人照顧的,於是沒奈何也就留在這屋裡了。孔澤瞿知道這孩子很快就會醒來的,只是看著那青白的臉蛋和過於瘦弱的胳膊,再次後悔當初應該找個男孩兒的。
玉玦包得厚厚的手放在床邊兒上,孔澤瞿百無聊賴,於是拆開看了一下,看後覺得也還好,並沒有很嚴重,於是就連那包著的一層紗布子也給去掉了,這人覺得那麼一點點紅腫帶了點破皮,真是連這層包紮都是不用的。
從外表看去,這個男人並不是過於嚴肅的,也不是過於溫和的,反正總有股說不上來的讓人親近不起來的悠然的溫和,這會兒這人正坐在靠窗的床邊兒上,也還穿著睡衣,就只是側了頭看窗外,可那股讓人親近不起來的疏離感還是讓人清楚的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將那種東西帶到了骨子裡,不去親近別人,也不允許別人親近自己,玉玦心說。
玉玦睜開眼睛已經有點時間了,從手上的紗布被揭開的時候就醒了,全身沒動彈,只是睜開了眼睛。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孔澤瞿就是個側臉的姿勢,也不知道那人在想什麼,那張側臉在微亮的晨光下有種難描難畫的流暢,已經是快要四十歲的男人了,在他身上找不出任何時間的跡象,女孩兒靜靜看了很長時間,然後稍微呻、吟了一聲。
因為這一點點聲響,孔澤瞿回頭,見玉玦已經醒過來,這人也就站起來準備要出去了,臨出去的時候扔了句「以後半夜不許出去。」就走了。
這人的背影和他的語氣一樣,很乾脆,轉眼就從這屋裡消失了。
玉玦帶著氧氣罩看那人三兩步就出去了,連吸鼻子的動作都不能過大,半天了,嗆得眼圈泛了紅。
老人覺少,聽著樓上有腳步聲就起來了,只是畢竟年齡都大了,耳朵腿腳都不很靈了,起來是起來了,還不知道玉玦屋裡有這麼一出,等孔澤瞿出去的時候家裡兩老人還奇怪怎麼從玉玦屋裡出來。
孔家媽媽不明所以,等進屋見玉玦紅著眼眶躺著吸氧氣,真是心疼又生氣,老人還以為孔澤瞿大早上又教訓了孩子一頓惹得哮喘又發了,著急就想上去罵孔澤瞿一通,玉玦拉住了老人,喉嚨裡塞得話都說不出來。
週末孔澤瞿向來是不去上班的,經過了早上那麼一出,這人腦裡不知為什麼總能想起早上看見的年輕男女頭臉相對的樣子,於是書房裡也待不下去了,轉而到客廳裡。所以這時候就罕見的看見這人在客廳的那頭曬著太陽,玉玦在客廳這頭安靜看書。
穆梁丘進來的時候客廳就是這個樣子,這人這頭看看那頭瞧瞧,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孔澤瞿無所事事的曬太陽真是前所未有,許玉玦能和孔澤瞿在一起安靜看書也還是前所未有。
「怎麼來了?」孔澤瞿見穆梁丘進來,很快掃了客廳那頭一眼,見原本看書的孩子已經起身去迎接進門的男人,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樣子。
穆梁丘沒先回孔澤瞿的話,只是嘴裡應了孔澤瞿的話,卻是伸手摸了摸玉玦的腦袋,動作自然極了。
「你這麼忙怎麼上山來了?」玉玦真的是迫不及待的走到了穆梁丘身邊,方才她和孔澤瞿隔著大半個客廳,可她險些要捱不住。
「上來看看你個小丫頭呀。」穆梁丘的話裡很是帶了些輕鬆和笑意。如果說孔澤瞿像是往前幾百年的舊人,那穆梁丘就是父輩那一類的人,總是嚴肅板正話少謹慎,孔澤瞿認識穆梁丘幾十年,可頭一回看到穆梁丘這麼說話。
孔澤瞿一點兒都沒動彈看著那兩個人這樣一來一回的說話,終於又說了聲兒「梁丘。」
穆梁丘回頭,驚見孔澤瞿神色微冷,不知其故,只是依舊攬著玉玦往客廳沙發上走。
「哥,我來跟你說個事兒的。」
孔澤瞿慢慢走過來也坐在沙發上,垂首倒了杯水道「什麼事兒。」掃了玉玦一眼示意玉玦進屋去,玉玦垂著腦袋沒動彈。
「我要結婚了。」
孔澤瞿震驚,眼睛直直看著玉玦,半天了才說「我不同意。」語氣顯見著過分強烈了些。
穆梁丘呆住,為什麼孔澤瞿不同意他結婚?於是訥訥「為什麼?」
玉玦還被穆梁丘攬著肩膀,知道孔澤瞿為什麼這樣,抿著嘴沒說什麼,只是往穆梁丘那裡又湊了湊,她其實還不是很坦然的能夠將穆梁丘交給另個女人,畢竟從小到大,只有穆梁丘還當她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