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溫柔看到微博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炸了。

　　她第一次跟這樣的大組，很擔心自己哪裡做的不好，也不清楚按照自己的身份能給哪些人打招呼，是否需要打點什麼，好在厲佑的助理小陳受自家老闆囑託，很用心教著李溫柔，李溫柔感激萬分，抓緊時間學，現在才有空看看微博。

　　蘇衍和厲佑是最先到達預訂酒店的兩人，離他們入住已經過去好一陣，這麼長時間，什麼都該知道了。

　　李溫柔指尖發涼，嘴唇囁嚅著哆嗦起來，她不敢想像蘇衍看到微博後會是什麼樣子，她只知道自己現在被巨大的情緒淹沒，胸口既要氣炸，又抽抽的疼。

　　李溫柔猶豫半響，還是給蘇衍打了個電話，她不敢現在沖到蘇衍房間去，她怕自己會當場哭出來。

　　“喂，溫柔。”

　　蘇衍很快接了電話，聲音聽起來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李溫柔捏著電話，卻半響吐不出來一個字，聽到蘇衍聲音那刹那她眼眶唰的一下就紅了，蘇衍耐心等了等：“怎麼？”

　　“沒——”李溫柔剛說出第一個字，驚覺因為情緒過激而啞了嗓子，她乾咳兩聲清了清，儘量維持語調平靜，“我，我就是說一聲，剛瞭解到有的嘉賓時間可能到的比較晚，節目組安排六點半在酒店二樓大家一起吃個飯，蘇哥你先休息，到時候我叫你。”

　　蘇衍：“好。”

　　“就是彙報一下哈，沒別的事了蘇哥，我掛了哦，拜拜。”

　　掛斷電話，李溫柔眼淚簌簌就下來了。

　　她一邊哭一邊抹，嘴裡低聲嗚嗚著，拿起手機切了微博小號，邊哭邊跟某些噴子懟上了。

　　蘇衍手機螢幕上通話介面結束後，切回了微博介面。微博上的東西，他當然看到了。

　　人怕出名豬怕壯，名氣會招致一些負面影響很正常，既然選擇參加星期CP秀這種高熱度節目，蘇衍就做好了不小心就會被黑的準備，只是沒想到黑來得這麼快。

　　要知道幾個小時前他還是個熱門邊兒都沒摸過的萬年冷門體質。資訊時代的力量，果真強大。

　　網路上的輿論在激烈角逐、帶節奏和反節奏後，現在大致分為三派：厲粉、厲黑、吃瓜群眾。

　　這條熱搜看起來有兩種可能：一是蘇衍想蹭熱度自己買的話題；二是厲黑又作妖，蘇衍無辜躺槍。

　　事實是二，但不少人都跟著一跑了。當人多形成群體，就很容易出現節奏，在他們口中，蘇衍已經成了個沒腦子沒臉皮無腦惹厲佑的人了，當真冤枉。

　　可惜還不能在微博上喊冤，所有人都不信你的時候，喊冤就是演戲作秀，是怕自己涼的不夠快。蘇衍看了眼自己的消息提示，99+裡還包括艾特和私信。蘇衍花一分鐘時間做了心理建設，點開消息。

　　“你是個什麼東西啊趕緊滾出娛樂圈！”

　　“哥哥你看我，你不是故意蹭熱度的對不對，你說一聲我就信！”

　　“剛想說粉你呢，沒想到是這種人。提前祝你涼涼。”

　　“我****你全家！蘇衍！我****你全家聽見了嗎！”

　　過激的、不堪入目的侮辱性語言，濃厚的惡意透過網路潑了蘇衍一身，字字夾槍帶棒，劈頭蓋臉砸下來，蘇衍和他全家一個也沒放過。

　　蘇衍看了一些，全程面色不變，波瀾不驚，他冷靜的退出來，將私信接收設置改掉，把手機扔一邊兒。

　　他冷淡的想，上網只帶鍵盤不帶腦子的人太多，他要是氣死了，豈不是如了他們的願？只是……心口難免還是堵的慌。

　　他是得有多缺心眼才會在節目開拍前花錢買黑熱搜？擺明瞭黑厲佑的事，全網卻有大半炮火都在自己身上，厲黑帶著節奏和厲粉掐得厲害，蘇衍粉絲少，肯真正為他說話的聲音淹沒在浪潮裡泡都冒不了，更別說連他自己好些粉絲都動搖猶豫，安靜不敢吱聲。

　　蘇衍想厲佑應該也看見了。

　　不知道厲佑現在怎麼想的。蘇衍想起厲佑對“抱大腿”的戒備，他會不會也誤會？想想厲佑可能對自己露出冷漠淩厲的神情，蘇衍心口比看了網友留言還要發堵。

　　蘇衍在房間裡踱了兩圈，拿起手機，準備出門找厲佑，厲佑的房間房間號是……不知道。蘇衍抿抿唇，打開微信想問問，剛點開厲佑的對話方塊，一條消息踩點彈了出來。

　　連著三條——

　　“你下來酒店大廳。”

　　“看到回我一句。”

　　“？”

　　蘇衍打字飛快：“就來。”

　　蘇衍火速下樓，遠遠就看到面色不虞的厲佑坐在沙發上。酒店是農家樂的配套設施，花園酒店，是些獨棟小高層，每棟四層，小巧別致，節目組包了這棟，嘉賓們都住在這兒，因此並不用擔心在大堂被粉絲堵。

　　其實事到如今，蘇衍想什麼措辭反而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後，厲佑肯不肯相信他。如果厲佑不信他，那麼他就只是個滿口謊話的小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他會信我嗎？蘇衍不自覺放慢了腳步，幾步路被他磨蹭出了萬里長城的遙遠，越是靠近，就越忐忑——尤其是，他看清了厲佑的臉色。

　　那絕對稱不上好看。

　　蘇衍深呼吸：“厲佑……”

　　厲佑在看到蘇衍後面色稍霽：“你來了。過來，我們拍張照。”

　　拍照？蘇衍下意識走過去坐下，心裡裝著事，滿頭霧水湊到了鏡頭前，厲佑舉著手機跟他靠近，兩人的臉出現在鏡頭內，厲佑看著鏡頭琢磨：“笑一笑。”

　　蘇衍反射性露出個營業性微笑。

　　營業笑也是好看的，厲佑不挑剔，拍完就低頭擺弄手機，蘇衍茫然了片刻，訥訥道：“額，你這是在？”

　　他準備了滿肚子的話，沒想到厲佑上來讓他來個自拍。

　　自拍？

　　等等！蘇衍一個激靈，清醒了，他視線往下一落，就看見厲佑果然是在發微博！發他倆合照的微博！

　　什麼蹭熱度什麼買熱搜，只要厲佑肯表態，不攻自破！

　　厲佑原本打算在房間裡休息片刻，再看看節目的安排和劇本，順手點開了微博，火氣騰地就上來了。

　　厲佑習慣了紅，也習慣了被黑。當明星偶像本人品行、性格、工作沒問題，那麼他的黑就通常千奇百怪，很多能上熱搜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可居然就是能上。比方說這次，黑厲佑的節奏點也很莫名奇妙。

　　可不僅黑了他，還把蘇衍拉下了水，黑得更慘。厲佑往常對大部分辱駡他的語言都是嗤之以鼻，可換個角度，當垃圾言論鋪天蓋地砸到蘇衍身上的時候，厲佑仿佛頭一回領略到垃圾話的威力，他滿腔怒火燒得肺葉都疼。

　　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憑什麼辱他、罵他！

　　蘇衍想蹭熱度有的是機會，犯不著選擇最蠢的一種。他們要是又拿無理由沒營養的東西單獨黑自己也就算了，以前不是沒有，厲佑也沒那閑功夫跟每一個計較，可把無辜的人扯下來，厲佑就不能當沒看見了。

　　【厲佑V：到達第一站。最早抵達的兩人來個合影。做好拍攝準備，很期待CP秀與大家見面。

　　配圖：厲佑蘇衍.JPG】

　　發完微博，厲佑又在自己的團隊工作群裡發了條消息：“讓工作室帶個話題轉我最新那條微博，時刻觀看著熱度，務必把黑熱搜壓下去。”

　　工作群裡經紀人、助理等都在，老闆發話，他們自然是不會含糊，麻溜開幹。

　　做完厲佑猶不知足，反手把蘇衍的微博關注了，動作迅速連貫，一氣呵成。

　　蘇衍咽了咽，點開微博看了一眼，厲佑的最新微博下點贊評論轉發瞬間過萬，然後……微博崩了。

　　過短時間內流量峰值太高微博就會崩，現在厲佑的微博底下沒法評論，也沒法點贊，程式師小哥哭著敲起了鍵盤，非常心酸。

　　蘇衍說不出他心中瞬間是什麼感覺，酸脹得厲害，卻不難受，胸腔在升溫，心跳聲清晰得緊，他半響喃喃道：“你，你就沒想過萬一真是我……”

　　厲佑聞言，終於從手機上移開視線，抬頭看他。

　　兩人對視，靜默半響後，厲佑莞爾：“你不是那種人。”

　　蘇衍聽到某根弦被撥動的聲音。

　　“我遇到過最高明的某人，他花了長時間、大功夫來接近我，跟我打好關係，可最終是別有目的。我拿他當朋友，他卻背叛了我。”

　　“打那過後，我防備心不可遏制的更重了，甚至有點神經質，我得承認，是毛病。但不妨礙我還願意相信人，我也沒瘋到認為所有新靠近的陌生人都心懷不軌，我雖曾有看走眼的時候，但我希望不會一錯再錯。”

　　“蘇衍，你不要讓我失望。”

　　蘇衍腦子和心口都在發熱：“我不會。”他吐氣，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會的。”

　　厲佑靜靜道：“嗯，我信。”

　　他不會因為一個人去否定所有人，他願意給出最基本的信任，如果對方對不起他的信任，那就對不起，拜拜吧。

　　程式師的修復速度還是很快的，可能也被粉絲催促怕了，沒一會兒之前的評論就都出來，同時另一條熱搜躍入眾人眼簾：#厲佑蘇衍 CP秀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