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全網都在討論厲佑的情況下， 誰提到他一兩句都不顯得突兀， 江湖錄劇組工作人員閒時湊到一堆也在討論，所以楚南跟蘇衍聊天的時候隨口一提，確實也沒什麼問題。

　楚南：“不知道他戀人到底是哪位啊？”

　蘇衍笑：“你也好奇啊？”

　楚南揚眉：“大家都挺好奇的。”

　蘇衍點頭：“也是。”

　說實話，至今跟楚南相處下來， 蘇衍也無法確定他到底有沒有樂少天說的那個意思：想通過他抱厲佑大腿。如果有，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從厲佑那兒得到什麼。

　若是想爬床， 蘇衍不可能讓他得逞，如果他只是想謀資源……蘇衍也不能認可。娛樂圈裡確實存在潛規則交易， 但不可能所有利益交換都基於此， 不然得烏糟成什麼樣。楚南不是默默無名的新人了，有一定的基礎， 背後也有大公司，這種情況下如果想爭取資源， 完全可以主動向對方展示自己，談生意咱們就好好談生意。

　商人追求利益化， 如果你讓他看到獲利的可能性，能攥住他的心，資源、資本他們自然願意給。

　厲佑也是商人， 還是那種不樂意玩潛的商人， 想從他手裡拿東西，與其走彎彎繞繞， 不如讓他直接看到你究竟值不值得他投資。

　要是楚南真抱著求資源的想法， 那蘇衍是真的不知道他怎麼鑽進這樣的死胡同了。

　楚南看了蘇衍一眼：“難道你不好奇？”

　蘇衍：“他現在可是我老闆， 背後吐槽老闆私事？我還想在常盛多待兩年呢。”蘇衍打趣了兩句，隨即道：“不過他欣賞哪種，我還是可以猜一猜的。”

　楚南：“哦？”

　“願意付出努力提升自己、挖掘自己的人。”

　楚南愣了愣。

　蘇衍的聲音不輕不重：“天生有才華的人是少數，可世上優秀的人有很多，你知道一萬小時定律嗎？長時間不斷地錘煉是從平凡到不凡的必要條件。我從出道以來琢磨最多的就是演技，也有六年了啊，不敢誇口說在演技上取得多大突破，但也算有了自己的心得。我總得是能為公司帶來效益，厲總才願意簽我到常盛啊。”

　厲佑喜歡蘇衍在先，想要簽他是在確認了蘇衍的演技後，雖然他從沒跟蘇衍提過，但不得不說，蘇衍是真的能猜准他。

　如果楚南沒有那個意思，那蘇衍這番話就權當閒聊；如果楚南起著心思，那這番話還可以敲打敲打他。

　楚南嘴唇微微囁嚅，半響後擠出一個笑：“原來厲總欣賞這樣的人。”

　——蘇衍察覺到自己心思了，楚南想。也許之前種種他都是刻意在防範我，難怪沒有進展。心中有鬼的人，會帶著這只鬼去揣度他人，久而久之，在他們眼中世人皮囊下也皆鬼，根本沒有發覺所有的鬼都是同一只，來自他的內心。

　楚南自認被看穿，在蘇衍此時的眼神下實在難看，他隨便找了個藉口逃開了，並不知道蘇衍卻是因為他狼狽躲開，才確定自己方才的話真說到點子上了。

　蘇衍啞然……樂少天那張嘴莫不是開過光？怎麼一說一個准，楚南的事，還有厲佑對自己的事，也太准了！蘇衍琢磨著，要不改天讓他說幾句吉祥話，沾點福氣？

　至於楚南，他言盡于此，路畢竟是自己走的。

　楚南心情很糟。他靠著上不得檯面的手段走到今天，已經是進退兩難。若是現在想要提升自己，他就不能做得太雜，意味著必須放棄一些曝光度和熱度，若是不慎，很可能他就此沉寂，再也起不來。楚南自嘲一下，道理他聽得懂，但是晚了啊，由奢入儉難，到手的他什麼也不願意放。

　各家媒體狗仔熬了幾個通宵，紛紛對厲佑保密工作佩服得五體投地，硬是沒能扒出點有用的東西。某個工作室裡，一位熬了兩宿整沒睡、鬍子拉碴雙目無神的大叔點了根煙，吐煙跟吐魂似的，他身邊的人都沒好到哪兒去，全是僵屍陣亡臉。

　大叔吐著煙，雙目無神喃喃：“你們說這人究竟是誰呢？”

　“我突然想起個事兒。”另一個趴在桌上年紀也挺大的大叔慢騰騰轉了個臉，眼睛也不睜開，說話一頓一頓，斷句逼死人，“當年不是，厲佑剛出道，那會兒，好像有個編曲的，跟他關係挺好……”

　大叔說著又差點睡過去，點煙那位順著回憶：“是有這麼個人。後來還被常盛簽去了，編曲的，還沒出名，粉絲跟圈外的基本不認識他，只是後來這人被常盛開除了，肯定是得罪了公司，但怎麼得罪的，外人誰也不清楚。當年我們還試圖挖過料，也沒挖到。突然說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碰上他的事，怎麼都那麼難辦。當年我們也，為了他這麼忙，還是，一無所獲……”

　“是啊，難辦。”大叔憶往昔歲月，惆悵的深深吐口煙，“你一說我想起來了，那人好像姓單來著……”

　最近幾天蘇衍發現，楚南對他從熟稔變為了客氣，很少再主動找上來閒聊了，不如說但凡能避開自己的，他都避開了。蘇衍搖了搖頭，看來上次的話並沒有在楚南身上起什麼作用，心結還在，他若是執意，別人幫不了他。

　蘇衍殺青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星期CP秀也播到了第四期，眾人終於看到樂少天當初為了什麼事兒感謝蘇衍，樂粉們是一陣後怕，看完第四期後再度紛紛去蘇衍微博底下留言表示感謝，蹦躂蘇衍艸好好先生人設的黑子們也暫時被罵得閉麥，安靜如雞。

　不過第四期的點還不止這一個：蘇衍穿上厲佑外套的事兒果然被觀眾們發現了。

　【“啊啊啊蘇衍身上那件外套絕對是厲佑哥哥的啊！”

　“這有什麼，當時情況那麼緊急，照顧落水的同事把自己衣服換給他怎麼了，大驚小怪。”

　“就是，總不能讓人穿著濕衣服拍嗎，樂少天也換了衣服啊，沒准就是嘉賓啊工作人員啊都給他們遞衣服，抓著誰的就是誰的咯。”

　“不是，我咋覺得看著有股別樣的氣息呢？”

　“媽呀不好意思我想到了男友襯衫哈哈哈，不知道厲佑那位不知姓名的戀人會不會吃醋啊23333”

　“別瞎帶節奏啊這就是同事間互幫互助，厲哥厲嫂好著呢！”】

　而在厲蘇CP粉眼中就不一樣了，十六倍濾鏡加成，這無疑是顆驚天大塘！

　【“男友外套！！！我宣佈我CP鎖了，鑰匙我吞了！！！”

　“買定不離手！我更加相信他倆就是一對兒了！”

　“這屆網友怎麼肥四，這麼大的糖他們看不見嗎！？”

　“求太太產糧！厲佑是看著他換衣服嗎？蘇衍是不是真空穿著外套的啊？那麼只要手指輕輕一勾，拉下拉鍊，露出美好的鎖骨、大片雪白的肌膚……啊啊我已經腦補出三十萬字了鼻血！”

　“給樓上遞筆。”】

　因為有驚險情況在前，穿衣這件事沒引起大話題，願意吃糖的自己吃，開心就好。

　蘇衍殺青前一天，為江湖錄劇組做配樂的一位作曲來了現場，據說是碰上瓶頸，想找找靈感，聽說這位在國外進修剛回國內不久，年輕又有才華。

　不知道藝術家都是這種氣息還是剛好他最近幾天沒睡好……蘇衍就見這位作曲者眼眶發青，黑眼圈厚得堪比熊貓，眼神飄忽，周身都縈繞著股頹氣，喪得太明顯，看上去隨時能成仙。

　蘇衍跟他打正面照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不過他迅速收起驚訝，禮貌道：“你好，蘇衍。”

　那人隨意跟他握了握手：“我叫單落。我知道你，最近跟厲佑走得很近的，常盛的新人是吧？”單落飄著眼神，“你知道厲佑戀人是誰嗎？”

　蘇衍一愣，不等他說話，單落嗤笑一聲，自言自語擺手：“誒，看我這兩天真是把自己熬傻了，話都不會說了。你一個剛認識他不久的人怎麼可能知道，除非他戀人就是你，呵。”

　單落來劇組，周圍不少人都在，聞言紛紛驚掉下巴，以怪物似的眼光打量著他，其中也包括楚南。

　“看什麼看！”單落不耐煩，“沒見過活人嗎？”

　跟大家剛打照面，短時間內單落就向所有人展示了什麼叫暴躁囂張，不按套路出牌，非常以自我為中心，而且看起來還有點瘋。

　蘇衍覺得這人尖銳過了頭，且隱有不協調的感覺，他問：“你認識厲總？”

　單落用他那雙滿含陰鷙的眼睛刮了蘇衍一眼，挑起一邊唇角，似嘲非嘲，說出的話很不客氣：“我以前簽常盛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塊泥裡打滾呢，你也別以為最近跟厲佑能走的近點你就能飄了，人啊，要懂得天高地厚。”

　蘇衍這下能確定，此人來者不善。

　“單落！”陳導急吼吼過來了，“說好你只是安靜看著找靈感呢！別給我找事兒！”

　單落對著陳導臉色稍微好了點，客氣了句：“陳叔。”

　“行了行了，大家該幹嘛幹嘛！”陳導打著圓場，“這孩子瓶頸期脾氣古怪得狠，要是嘴上不把門說了什麼，你們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要是一般的話，蘇衍就真當他是個脾氣古怪的瘋人算了，但這人開口閉口的厲佑，還有言語間透露出的對厲佑的熟悉，蘇衍還真沒法不在意。

　蘇衍已經沒有晚上的戲了，趕完白天的戲，蘇衍早早回到酒店，也不確定厲佑是不是在忙，因此沒打電話，先發了條微信。

　蘇衍：“單落是誰？”

　厲佑沒有秒回，看樣子在忙，過了十幾分鐘左右，厲佑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誰在你面前提他了？”厲佑蹙眉，誰跟蘇衍提起單落？

　厲佑見到這個人的名字並不愉快，蘇衍聽出來了。“我見到他本人了，”蘇衍道，“江湖錄的作曲之一，給我來了段古怪的初次見面，當然，我不知道是他一直這樣，還是只在瓶頸期古怪。”

　等了片刻，厲佑那邊重重歎了口氣，蘇衍心莫名跟著揪起，他緊張的捏了捏手機，聽厲佑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有那麼個人，我拿他當朋友，他卻背叛了我嗎？”

　背叛的朋友？蘇衍心口一松：“啊，原來是朋友……”

　他呢喃的聲音有點低，厲佑沒太聽清：“什麼？”

　“咳，沒什麼。”蘇衍心裡一塊石頭落地，他還以為打哪兒冒出了個前情敵，醋還沒來得及吃呢，定心丸先到了。

　蘇衍：“我記得啊。所以那個人就是單落？”

　“嗯，是他。”厲佑一邊回答者，一邊覺得蘇衍語氣變了，他略一琢磨，終於回過味兒來了，愣了片刻，緩緩勾起嘴角，“寶貝兒，你剛想什麼呢？”

　蘇衍顧左右而言他：“什麼啊，沒什麼。”

　厲佑卻來了興致，不肯輕易放過他：“仔細想想，剛不就是情侶質問的經典開場白嗎？你是不是吃醋了，嗯？”

　蘇衍被他鼻音撩得耳朵發熱，摸摸鼻子：“怎麼，你還真要找點醋給我吃啊？”

　“看你吃醋的樣子也不錯，這不是再次告訴我你多在意我嗎？”厲佑笑，“不過我想告訴你，從前現在以及未來，我就只有你一個。你要是自己腦補吃了醋，記得告訴我，讓我得意得意，再喂你吃糖。”

　蘇衍招架不住了，笑出聲。但也不能讓厲佑一個人撩完就爽，他輕輕咋舌，讓厲佑聽到聲音：“糖不是本來就在我這兒嗎，到底誰喂誰吃啊？”

　電話那頭厲佑吸了口氣，心裡默念，他馬上就殺青了馬上就回A市了……

　“我們之後有大把時間慢慢討論這個問題。對了，我們剛說到哪兒了？”

　不容易，終於想起這個電話不是以調情為目的而撥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