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A-

A+

　　等修煉完畢，恢復了精神以後繼續上路。

　　我身輕如燕，精神抖擻。可萬年大魔頭宏卻萎靡了，好容易吸血吸出來的紅潤臉色很快就褪去，恢復成活跳屍的慘白色。

　　走了一會以後他還吐了，全是褐色的死血。那血落在哪裡，哪裡就燒焦一片，堪比強酸。

　　那些低級的魔物被燒焦前都發出吱吱呀呀的慘叫，聽得我汗毛都豎起來，慎得慌。

　　吐完以後，宏微微皺著眉頭，用堪比偶像劇貴公子的范，優雅的掏出手絹拭了拭嘴角，然後張嘴吐槽我。

　　「到還不知道，蛇也有汗毛？我以為你只有鱗片。」

　　要你管，我說有就有。

　　我吐出信子絲絲叫，鱗片都豎起來，嚇唬他。結果他沒嚇到，旁邊那些魔物都被我嚇到，也跟著絲絲叫起來，一時間林子裡都是噪音，非常擾民。

　　我很鬱悶，灰溜溜收回信子，跟著他繼續朝崑崙山前進。

　　宏吐完血以後臉色泛出死亡的青灰色，拉著我的手也漸漸冰涼起來。

　　我明白他是真的死了，可心裡還是有些牴觸。

　　這樣一個到現在還和你吐槽，牽手，開玩笑，一起步行前進的人，卻是一個死人，這也太……

　　許久未有出現的青雲總算又露了一次面。

　　他宛如天使，飛在半空中，像神一樣用憐憫的目光俯視著我們。

　　宏還是很有精神很熱心腸的和他打招呼，彷彿壓根就不是他把我們兩個弄到這鬼地方來似的。

　　我自然是瞪著眼看青雲，視他為敵人。

　　「宏，你這樣又是何苦呢？」青雲俯視著我們，用很慈悲的口吻說道。

　　這感覺真奇怪，明明是一個魔，卻要裝成神的德行。

　　宏咧嘴笑，慘白的臉，雪白的牙，跟吸血鬼似的。

　　「我得送硃砂回去，她是無辜的。」

　　哦，我太感動了，陛下。

　　青雲從鼻子裡冒出幾聲哼笑，然後目光落在我臉上，跟冰針扎冰刀刮似的，又冷又疼。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可我又沒惹著他。

　　「宏，她就這麼重要嗎？就為了這麼一個低賤的妖怪，你情願忍受這種封印元神的煎熬嗎？」

　　煎熬？封印？怎麼回事？

　　我狐疑看向宏。

　　宏依然是雲淡風輕，微微一笑。

　　「青雲，只要等我把硃砂送到崑崙山，你可以吃了我的元神。」

　　喂喂，等一下，這是什麼話？

　　「陛下，你可不是別人的食物呀。」我跳起來。

　　宏把我按住，定定看著青雲。

　　青雲在半空也看著他，然後仰天長笑。

　　「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喂，有什麼好笑的。這明明是很悲涼很感人的犧牲與自我犧牲，這傢伙有沒有同情心呀。

　　笑了一會，他又勃然大怒起來，伸手一抓，就朝我拋過來一個魔咒。

　　「硃砂，小心。」宏一把推開我，自己首當其衝。

　　喂，陛下，不要以為自己是超人好不好。另外現在不是演偶像劇，我不是女主角，你也不是男主角。我們這一出，頂多就是魔幻劇。

　　太小看人了吧，比道行我是菜鳥，可不代表菜鳥就沒有尖嘴獠牙好不好。

　　伸手掐訣，唸咒，飛。

　　一團光籠罩住宏，青雲的魔咒被彈開，反擊向他自己。

　　然而還未到他跟前，就見他很隨便的甩了一下袖子，魔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似乎也有一些驚詫我能擋開他的魔咒，但更多的是驚詫宏寧願犧牲自己也不捨得我受到傷害。

　　我想他討厭我並不是因為我是一個妖怪，而是因為宏對我比對他好。

　　他吃醋，他嫉妒。

　　至於宏，還偏偏火上澆油的飛快跑回我身邊，一把將我抱住，護在懷裡。

　　果然，半空中的青雲臉色越發陰沉了。

　　陛下，你這不是愛我，你是害我呀。

　　我真想哭。

　　「好好好，真是感人肺腑，恩愛情深吶。」他酸溜溜說道。

　　不是的，這不是真相。

　　宏繼續澆油。

　　「沒錯，我喜歡硃砂。對不起，青雲，我要和她在一起。」

　　啊喂，陛下，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非要把我害死你才甘心是不是？

　　我很悲嗆啊，怒視他。

　　宏是七竅玲瓏的心思，萬年的魔頭，他豈會不知道青雲為什麼發怒，我為什麼悲嗆。然而這個不要臉沒良心沒道義的魔頭還是繼續摟著我，深情款款的面對面害我。

　　「硃砂，如果能死在一起，是不是也是一種天長地久？」

　　你腦殼燒壞了啦，我才不要死。要死也不和你死一塊。

　　怒吼一聲，我一掌將他拍開，氣的肚子都快炸。

　　宏飛出去，落地，啪一聲巨響。

　　要是活人，肯定被我給摔死。但他是活死人，所以躺了一會以後就做起來，掏出手絹擦了擦嘴角淌下的黑血。

　　青雲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他。

　　「宏，原來你也求而不得。」

　　他依然雲淡風輕，拍拍屁股從地上起來，仰頭對青雲說。

　　「沒關係，我樂意，只要我不死，總有一天能感動她。」

　　我靠！

　　淚流滿面，蹲牆角把頭髮畫圈，我咒死你。可惜，不用咒，他也已經死了。可惡。

　　青雲從半空落下，朝宏走去。

　　他比宏略矮一些，所以微微仰視。少年一般的面容，流露出一些疑惑又略帶憂愁的感傷。他問道。

　　「宏，這是為什麼？她有什麼好？」

　　嗯，這問題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宏也注視著他。

　　「那我又有什麼好呢？」

　　青雲愣一下。

　　「因為你強大，因為你智慧，因為你一直領導這我們，因為你是我們的頭。因為……」

　　宏搖了搖頭。

　　「那是以前。現在的我，不過一具凡胎肉身而已。除了死不了，還有什麼能力。」

　　「可是，我有辦法讓你恢復以前的能力。」

　　「可我不願意。」他搖搖頭。

　　「青雲，或許曾經我的能力在魔界是數一數二的，但那也是曾經。四千年過去了，就連你的魔力都已經在我之上，我早已經失去了領導你們的資格。」

　　「可是，我們需要你。」

　　「可我不需要你們。」

　　「為什麼？是因為神？還是因為……她？」青雲伸手一指我。

　　啊喂，等一下，我可沒那麼大的能耐，讓一個萬年魔頭改邪歸正。謝謝誇獎，但實在不敢當呀。

　　果然，宏搖了搖頭。

　　「不是因為誰，而是因為我自己。青雲，我只想做一個純粹的魔。」

　　「既然你依然想做魔，那就應該待在魔界，和我們在一起。為什麼要和神族的人攪和在一起，還企圖和一個低級妖怪談戀愛。這難道就是一個魔應該過得日子嗎？」青雲很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所以我也豎起耳朵仔細聽宏的解釋。

　　「青雲，你被仇恨和記憶所困擾，忘記了一個魔的本質。魔從來沒有對錯好壞，魔的本質就是自我。我只是重新找回了自我而已。」

　　「自我？難道自我就是忘記曾經的朋友，忘記曾經的傷害，麻木不仁的活下去嗎？」

　　「青雲，自我就是沒有回憶，沒有仇恨。」

　　「那為什麼還有她？難道將來你連她也要忘記嗎？」青雲又伸手指我，朝宏質問。

　　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我和陛下真的真的是清白的呀。

　　蒼天明鑑。

　　宏順著他的手指看向我，用一種很新奇又很欣慰的目光。

　　拜託，你又不是頭一次看見我。

　　我瞪他一眼，他朝我微微一笑。

　　他說。

　　「沒錯，就是她。我就是想要和她在一起，只是這麼想著，這麼做著而已。至於結果，至於她怎麼想怎麼做，其實和我並沒有什麼關係。我做我的，我想我的，我求我的，和她無關。」

　　我靠，陛下你真的很……自我。

　　不過我欣賞你，真的。

　　我對宏肅然起敬，豎了豎大拇指。

　　青雲看看我又看看他，似乎有了一些了悟。但顯然，他還是執迷於他的自我之中。他依然恨宏，同樣也依然恨我。

　　他恨宏的絕情，恨我搶走了宏。

　　所以他一咬牙，一皺眉，飛起，又像一個煞神似的，在半空俯視著我們。

　　「不，你們不會在一起的。你們不配。」

　　幹嘛？你又不是月老，我和宏也不是凡人，不用你拉郎配，也不勞你棒打鴛鴦。別人家的事，你少管。

　　我朝他呲牙咧嘴。

　　宏抱著我，腦袋擱在我頭頂，輕輕廝磨，火上澆油的繼續秀他自我絕對的恩愛。

　　青雲拋下一個你們等著瞧，你們這對狗男女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妒婦眼神之後，消失了。

　　我則把宏從我頭頂拽下來，狠狠K了幾拳。

　　少佔我便宜，你這流氓。

　　K完以後，他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彷彿我不是打他而是愛撫他似的，臉皮厚到一定境界。

　　而我則站在一邊定神打量著這個對我一往情深的魔頭。

　　從身體深處犯上來一絲陰冷和殘酷，令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或許宏真的很喜歡我，也或許他真的想和我天長地久，但他這種極端自我的想法是很危險的。

　　他太極端了，太自我了。他可以為了我犧牲自己，但也可以為了他自己犧牲我。

　　他可以為了送我回人間，為我忍受元神封印在死亡軀殼裡的煎熬。這自然是很感人的自我犧牲，可正如他自己剖析的那樣，他的自我犧牲只是為了滿足他自己而已。

　　所以同樣的，他也會為了滿足他極端的佔有慾，試圖惹怒青雲，把我幹掉。

　　這傢伙，別以為我真是傻瓜一點也看不出來。他毫不收斂的惹怒著青雲，他明明知道青雲對他的佔有慾，對我的妒恨。他自己死了，所以也希望我死，這樣可以永遠在一起。

　　這一邊是無私的自我犧牲，另一邊確實自私的陷害謀殺，這就是一個魔的自我情感。

　　魔果然就是魔，在他的心目中，沒有對錯好壞，只有他自我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