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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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百年，睡覺睡五百年，保管讓你睡到腰酸背疼腿抽筋，不得不喝聚能鈣。

　　反正我醒來的時候，那叫一個渾身上下不舒服。

　　這到底什麼蒙汗藥？

　　抬頭，依然是青天白日，倒映在水面上的光燦爛而溫和。從池底看上去，白雲都跟青玉雕琢而成似的，隴著一層很潤的油光。

　　我低頭，數了數身上的鱗片，毫無意外的看到了腰上一圈銀色的鱗片。

　　連我都過一千歲了呀，睡之前一直黑乎乎的，都沒察覺到。

　　一五一十，一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細細一數，竟然已經一千七百歲了。

　　人生啊，真是匆匆。

　　妖生啊，真是茫茫。

　　但時間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座山似的芝麻，五百年就像是隨手抓了一把芝麻，看起來多，但和山一比，就少了。

　　晃晃悠悠，悠悠晃晃，浮上去。

　　一出水，刺眼的光。

　　我眯著眼，看見石龜背上站著一個人。

　　那一身黑衣，很怪，無法形容的怪，總之和我以前看過的完全不一樣。

　　那人臉上還帶著兩個黑乎乎的不知道什麼東西做的圓片，就擋住兩隻眼睛。

　　頭髮短短的，亂亂的，也不知道塗了什麼，造型怪怪的。

　　手裡還捏著一柄不知道什麼材料做的團扇，啪嗒啪嗒的搖著。

　　這是誰？

　　看到我，那傢伙把臉上兩個怪圓片往上一扳，露出雙眼，看著我。

　　「胭脂，你醒了！」

　　「你哪位？」我呆呆問。

　　那團扇就啪的落在我腦袋上。

　　「我哪位？你這小笨蛇竟然睡得連為師都不認的了，你是不是要數典忘祖？」他把臉上的怪東西一摘，朝我吼起來。

　　「啊啊啊，竟然是師傅？可你這副樣子？好難看！」我目瞪口呆。

　　師傅怎麼越混越回去了？連錦衣綢緞都沒的穿，穿這麼一身破爛，怎麼搞的嘛？

　　難道神仙的日子很清苦？

　　師傅很受傷，伸手用團扇指著我。

　　「笨蛇，你才難看，你全家都難看。」

　　我心想，我的家人也只有師傅你一個，好嘛，看來你也承認自己是難看的。

　　頭頂上突然轟隆隆一陣呼嘯聲劃過。

　　我仰頭，就看到老大一直巨鷹飛過，那翅膀好寬好寬，全身鐵甲，氣勢如虹。

　　「那是什麼？」我問。

　　師傅不以為然一瞥眼，嘴裡嘖一聲。

　　「土包子，那是飛機。」

　　飛機？飛機是一種什麼妖怪？

　　飛機當然不是什麼妖怪，但也不是活物。飛機就是……飛機。

　　師傅做了五百年的神仙，成果還是可以的。如今他已經是副處級幹部，就任於天朝東南亞宗教交流研討會駐香江辦事處副處長。

　　呼，很拗口很複雜的一個職位。

　　我至今也搞不懂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感覺就跟師傅一樣不靠譜。

　　但這個組織隸屬於天界，屬於在人間的一個辦事處分部。

　　反正師傅現在大小也是官，所以托他的福，我在這個辦事處也謀得了一席小小的職位。

　　人間都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在天界也是一樣的。

　　一條一千七百歲的蛇，眼看就要得道成仙，屬於神仙預備役。

　　有師傅這個舉薦的人，我可以進入培訓班，先學習起來。

　　天劫自然還是要過的，但改成考試了。

　　也是在學習班裡，我補習了這五百年的時間空缺。

　　人間爭分奪秒的過，那日子如流水嘩嘩的，改朝換代再換代，時光如梭，變得是一塌糊塗。

　　往日的情形幾乎已經再也看不到，現在的人過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神仙們妖怪們也都改變了，在這一方天地之中，相互滲透，相互協調。

　　我對五百年後的人間，感到如此新奇而詭異。

　　這就像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玩具，一下子擺在寂寞了五百年的我面前。

　　太吸引我，太誘惑我。

　　一時間，那糾結的放不下想不通忘不掉的事情，就暫時被新奇所掩蓋。

　　這兒的一切和以前是那麼的不同，以至於我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勾起我往日回憶的地方，也就不那麼傷感了。

　　等從學習班出來，就正式去師傅那個辦事處實習。

　　據說這一套也是跟人學的。

　　現在天界已經不流行天打五雷轟過天劫，一律用考試。筆試面試，初試複試，總之走和平道路，再不搞血腥的一套。

　　哇，真有趣耶。

　　這個天界駐香江辦事處位於一棟看起來年紀不小但依然很結實的老樓房裡，周圍是鬧市區，學校超市還有一個醫療服務站，十分的適合居住，適合人居住也適合奇奇怪怪的生物居住。

　　我們的辦公室位於頂樓，連帶著天台也可以使用，某些碩大無比的傢伙得有個地方著陸。

　　師傅掛著副處的銜，有自己的一間小辦公室，我進去過好多次，裝修一般，家具一般，又土又難看。

　　正處是一條貨真價實的龍，這條老龍平時都在外面跑，基本上很少露面。最多就是打個電話交代一下工作，真乃神龍見尾不見首。

　　這條龍手底下一共五個手下，我和師傅兩條蛇，坐我對面的一條蛟，還有管財務的一隻老烏龜。

　　我真搞不懂為啥還要有管財務的？師傅說這是人間的規矩，老烏龜做會計，我還要兼出納的銜。

　　我們不是人呀，幹嘛要守人間的規矩。

　　師傅當是瞥我一眼，慢悠悠說道。

　　「誰讓咱們現在是在人間的地盤混呢。」

　　咦咦咦，什麼時候神仙還得按人間的規矩來辦事了？

　　可不管我怎麼疑惑不解，反正就是這麼辦了。

　　我們的工作說容易很容易，說不容易也不容易。就是負責接待，接待那些宗教交流人士。

　　有各種到任的神仙，也要管管這一片的妖怪，走了的新來的都要登基在冊。還要接待一下海外來客，比如什麼天使啊吸血鬼啊狼人之類的。

　　按人間的話說，有點片警或者居委會的感覺。

　　官不大，事挺多。每天忙得焦頭爛額。

　　那條坐我對面的蛟脾氣不大好，很火爆，但打架在行。要是有不服管的不開眼的小妖怪，瞪個眼就夠它們哆嗦的。

　　我就負責賣笑臉賣可愛，據說這年頭，神仙也講究微笑服務。

　　師傅負責從老龍哪裡接活分派，老烏龜就留守在辦公室裡對付那許多許多的表格。

　　以前修煉都不需要登基，愛修煉修煉，管你怎麼修煉。現在修煉都要登基，還要辦證，還要考級，不然就不給發正式的修煉執照。無照修煉屬於違規行為，會被取締，後果是很嚴重的。據說這一招避免了很多打架鬥毆血腥事件，但也折騰出許多變態出來。

　　總沒有十全十美的招。

　　就這麼在社區服務裡大半年以後，我猛然醒悟過來一件事。

　　做神仙還不如做妖怪，太麻煩了。

　　師傅當時撫摸著我的頭，語重心長的說道。

　　「小笨蛇，你終於領悟了。」

　　我靠。

　　可上了賊船我還能怎麼著？難道跳下船去？跳下去我幹嘛去呢？

　　也找不到可作的事，雖然做社區服務員很無聊，但總也是件事。

　　每天能認識很多各式各樣的妖怪，也聊勝於無。

　　就在我失去反抗，甘心墮落的時候，老龍處長突然親自駕臨了辦事處，帶來了一個震撼性的消息。

　　有一位很高級的人士即將來到本社區，不過人家不是來做片警的，人家是來學術交流。原因是這一片幾個社區聯合起來要搞一次大型的交流活動，屆時還將邀請海外知名人士參加。到場的天界高檔次人物會有好幾個，但為了顯示公平合理以及對每一個社區的重視，這些大人物會分別安排在各個社區住下，由社區負責照顧。

　　而分到我們社區的，是來自九尾狐家族的成員。

　　九尾狐！我一聽耳朵就豎起來。

　　那啥啥的老媽就是九尾狐，不知道會不會這次也來。

　　想起那啥啥，我心裡就一陣難受，臉色也白了。

　　師傅在桌子底下拉我一把。

　　安啦安啦，這都八百年過去了，我早已經不傷心了，我就是……

　　雖然說行動要低調，大人物來尤其是這樣，但社區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更何況，據說這次來的是九尾狐家族裡非常重要的一員，所以，就更要低調但隆重。

　　總之，全社區都要動員起來，務必給這位大人物留下好印象，並好好招呼人家過完交流會。

　　這不算好事，是個麻煩事。

　　但也是個有趣熱鬧事，我心想這一陣有的玩了。

　　只是搞不懂為什麼幾隻狐狸能有什麼了不起的，九尾狐，聽著是很炫，可也不過就是妖怪修煉成仙嘛。

　　師傅時候點著我的頭教訓。

　　「你這條不開竅的笨蛇，這麼多培訓班學習班你白上了是不是？你懂不懂什麼叫地仙之首？」

　　我懂我懂，所謂地仙，指的是人間五種最有先天條件修煉的生物。

　　人不算，人是人，和妖怪不是一路。

　　第一位是狐，第二位是蛇，接下去是貓，刺蝟，然後是老鼠。老鼠裡包括黃鼠狼。

　　但你別看這五個似乎排在一起，可一個等級差就是天淵之別。

　　要知道妖怪修煉是很容易出岔子的，而且本性為妖，受誘惑很難抵抗，總之一個妖怪要修煉得道，其實幾率是很小很小很小的。

　　但狐為首，條件就是得天獨厚的。狐狸修煉比別人都佔先機，仙緣比任何一種妖怪都好。只要不犯大錯，修煉上千年過了天劫自動成仙。有些狐狸還能機緣巧合得到神仙的幫助，都不必天劫。這有點類似於現在人類玩的網絡遊戲，狐狸就是那種很容易觸發特殊任務的群體，而且打怪練級特別容易，掉高級裝備的幾率也比別的高，總之就是得天獨厚。

　　再到我們蛇，蛇比狐狸稍微差點，但我們是蛋生，有元種的幾率。比如我，天生就是素的，基本上可以和狐狸一樣，佔先機修煉。但如果不是元種，就差多了。像當年的白素貞，都練了一千多年，還是打不過一個得天獨厚的法海。這基礎差在哪裡，怎麼追趕都追趕不上。

　　到後面的貓，就不行了。比如你幾時聽說過那一隻貓修煉成仙了的？從來沒有吧。但貓排第三是說它成妖很容易，基礎還是有的，但往上發展就很難。

　　至於刺蝟和老鼠，那就更是妖不像妖，畜不像畜。雖然人間也叫一聲大仙，比如黃大仙之類的，但到底成不了正事。

　　後面三種尤其容易受到外界的誘惑，心性根基不穩重。稍微有點成就就容易亂性，最後敗壞了道行。

　　狐狸和我們蛇比較容易定性，似乎從一修煉就有要成仙的心願，對外界誘惑抵抗力較高。所以即便好多成不了仙，但也能成一方事，好歹落個義妖的名聲。

　　這裡說了，狐狸是地仙之首，地位已經是下屆妖畜中的尊貴。

　　而狐狸之中別有一支，那是直接登仙的。

　　這一支就是九尾狐一族。

　　九尾狐不同於普通的狐狸，打從出生就是帶著靈性的。每一隻九尾狐都必須修煉，而且不需要過天劫，就能成仙。它們屬於特殊階級，有點類似人間的保送生，可以不考試直接升級。

　　因為它們本身就與眾不同，是屬於貴族。

　　貴族是什麼，那就是死小老百姓的對立面，最大的仇敵。

　　我雖然是一條元種，也佔了點先機，但我一直把自己當成廣大妖怪修煉階級中普通的一員。所以對於這種特權階級，也是同仇敵愾的。

　　你說憑什麼呀，就憑人家屁股上有九條尾巴？

　　有本事長十條尾巴試試，還落個十全十美的口彩呢。

　　尾巴多就了不起嗎？真是的。

　　我正抱怨著，師傅又伸手撫摸我的頭，眼神很欣慰，很愛憐。

　　「原來你這麼討厭九尾狐啊，太好了。師傅我正有是要和你說，這次接待九尾狐旅遊團的事，你不用參加了。」

　　「啊？為什麼？」我蹭一下就跳起來。

　　哎，我不願意去是一回事，沒得去可就是另外一回事。

　　「師傅，組織上不能因為我資歷淺就不讓我參加重要活動吧。這樣對培養新人很不利的說！」

　　師傅搖搖頭。

　　「不是不是，正是因為組織上要培養你，所以另外有一個重要任務交給你。」

　　「什麼任務？」

　　「去保護一個人！」

　　啊？保護？人？

　　師傅，大材小用了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