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嵐在電話裡就回不回去過元宵節的事又吵了一架之後,白禮懷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臉色陰沉。
過了沒多久,手機鈴聲又響起來。
“小徐啊。”白禮懷接通電話,臉上的表情略略好看了些,“有事嗎?”
徐鈺是他去年回S市時偶然認識的,大學剛畢業,模樣清清秀秀,沒有太多過人之處,卻有一項他不方便對外人說的優點——
她的眉眼長得分外肖似他大學時候的初戀。
男人嘛,沒錢沒勢的時候,眼睛裡只裝得下青雲抱負、錦繡前程。
所以,他在當年毫無心理負擔地拋棄了和他同樣來自小山溝的女朋友,對出身高貴的傅嵐展開熱烈追求。
人間富貴花,背後承載著他夢寐以求的一切。
一晃眼幾十年過去,見過無數大風大浪,錢財權勢從掌間流水而過,身體各項機能卻衰老退化,精神也不免感覺到疲憊。
可是,他與妻子之間的怨恨憤懣卻有增無減,成了名副其實的一對怨偶。
千帆過盡,男人便不能免俗地追憶從前,回想起那個陽光燦爛的上午,少女素淨的裙擺在微風中飛揚的模樣。
徐鈺便恰到好處地成為了一朵解語花。
她話不多,人也安分——比他之前養過的那些小情人要安分得多,不爭不搶不鬧,有時候甚至沒什麼存在感。
不止如此,她也很少打電話給他,說是自己微不足道,絕不能影響他的工作,表現出十分的乖巧懂事。
所以白禮懷對這通電話表現出少見的和氣與耐心。
對面的女人沉默了幾秒,輕聲道:“首長,您這會兒說話方便麼?”
白禮懷意識到不對,起身關上辦公室的門,沉聲道:“你說,怎麼了?”
“首長,我……我對不起您……”細細的抽泣聲從話筒裡傳來,“我懷孕了……”
白禮懷的臉色驟然轉黑,語氣也帶了肅殺之氣:“怎麼可能?”
“是真的……”徐鈺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做低伏小到了極點,“首長,您別氣壞了身子,這件事全怪我,我以為避孕套可以做到百分百防護的,就沒有吃避孕藥,要是我當初謹慎一點兒,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白禮懷沉默不語。
他這樣的老狐狸,怎麼可能相信避孕失敗的說辭?
要麼是徐鈺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腳,要麼是這孩子的來歷不清白。
什麼人淡如菊,什麼不吵不鬧,恐怕都是用來邀寵的手段吧?
他暗暗盤算著應該怎麼悄無聲息地處理掉這個麻煩,對面的女人聲音緊張:“首長,您怎麼不說話?您……您是不是懷疑我……”
她哭了兩聲,吐字與條理依然十分清晰:“其實,測出懷孕的時候,我去過一趟醫院,想要直接做個流產手術,不驚動您的。
您的工作已經夠忙了,我實在不想給您添麻煩……可是……可是醫生告訴我,我懷的是雙胞胎……”
她態度恭順地道:“首長,我覺得懷上雙胞胎,實在是您帶給我的福氣,如果不跟您說一聲,似乎也不太合適,所以還是想問問您的意思。從我跟了您的那一天開始,我這個人都是您的,您拿主意吧,您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您要是不喜歡這個意外,我明天一早就去做墮胎手術,您要是……”
她的語速放慢,涓涓細流一樣的嗓音不動聲色敲在白禮懷心上:“我聽您提起過,您只有一個獨生女,首長戎馬半生,功成名就,卻沒有一個兒子繼承衣缽,不能不說是一大憾事,您要是看得上……我很願意給您把這對孩子生下來,首長您別多想,我沒有別的目的,就是真心地仰慕您,敬愛您,想要為您盡綿薄之力。您如果不放心,我還可以給您寫保證書,等孩子一出生,我立刻離開S市,這輩子都不再回來,也不會再打擾您,有孩子代替我陪著您,我已經心滿意足,別無他求了……”
她這一番話,不管背後隱藏著什麼樣的心機,起碼看起來情真意切,又知分寸懂進退,對年邁無子的男人具有巨大殺傷力。
白禮懷真真切切地動搖了一瞬。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女兒年幼時既憤怒又失望的眼神猝不及防跳入他腦海,令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已經虧欠女兒良多,要是晚節不保,做下這樣的事,以女兒外柔內剛的性情,只怕會徹底與他斷絕父女關係吧。
更何況,他身居要位,私德有虧,若是被人檢舉揭發,多年來的辛苦只怕要付諸東流。
風險太大。
“你明天立刻去醫院把孩子打掉。”白禮懷當機立斷地發出指令,“該給你的補償費,我稍後匯到你卡里。”
女人明顯地愣了愣,幾秒後才溫順地回答:“是,首長。”
她掛斷電話,看著手機發呆。
很快,一筆數額可觀的金錢到賬。
“怎麼?沒答應?”一個流裡流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應該啊!你都說得那麼低聲下氣了,他怎麼還這麼絕情?”染著黃毛的男人年紀約二十上下,走過來看了眼轉賬金額,不
滿意地撇撇嘴,“姐,你做試管都花了好幾萬,就這麼算了?算下來不划算呀!”
取白禮懷丟棄在垃圾桶的避孕套,放進移動冰櫃,連夜尋醫生緊急處理所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還有徐鈺打促排卵激素針和取卵時遭受的痛苦,前前後後加起來付出這麼多,到最後竟然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徐鈺顯然不甘心。
清秀的臉龐微微扭曲,她思考片刻,做了一個決定,對不學無術的弟弟耳語幾句。
男人有些驚慌,遲疑地道:“姐,你確定要這麼做?太、太冒險了吧?”
“你沒聽說過富貴險中求嗎?”徐鈺輕嗤一聲,眼底閃過寒光,“你去找幾個要錢不要命的,我們好好商量商量,制定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案,神不知鬼不覺地……”
“讓那個女人消失。”
已經有了一個成年的女兒,所以不稀罕兒子?
那麼……如果唯一的女兒——出了“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