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遠離塵囂
巨大的鋼鐵怪獸從雲端躍下,張開起落架,在寬闊的跑道上滑行,終於緩緩停駐。
穿著純黑色大衣、內套煙粉色金絲絨長裙的女人剛剛走下飛機,便接到了律師打來的電話。
“白小姐,我剛和相先生見過面。”律師專業素養很高,說話客客氣氣,言簡意賅,“您的意見我已經全部轉達給他,離婚協議書也給他看過,相先生的臉色不太好,不過,他沒有提出什麼異議。”
“嗯。”白凝點點頭,聲音和清晨的霧氣一樣冷淡又飄渺,“他簽字了嗎?”
相樂生能有什麼異議呢?
兩個人的財產一向分得清清楚楚,離婚等同於搭檔散夥,各拿各的,各回各家,壓根沒什麼好扯皮的。
她不貪圖他的萬貫家財,他身為一個男人,想來也不會那麼小肚雞腸,非要撕破臉,要求她“淨身出戶”。
“沒有。”律師低聲回答的時候,腦海里又閃過方才那個男人臉上黑如鍋底的表情,輕輕打了個冷戰,“相先生讓我把離婚協議書先留在他那兒,說是要好好看看,再給答覆。”
“看什麼?”白凝微蹙了眉頭,不覺得自己和相樂生之間還有什麼轉圜的餘地,“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聯繫。”
“白小姐您放心,這個我明白,您既然委託我全權處理此事,我自然不會讓他再打擾您。”律師連忙附和,“臨走之前,我將我的名片留給了相先生,請他考慮好了聯繫我,再過兩天,我也會打電話催促他的,一有結果,我立刻通知您。”
白凝掛斷電話,吐出長長一口濁氣,走向陌生的城市。
那些過往裡,有甜言蜜語、虛情假意,也有混亂複雜、醜陋不堪。
但她統統不想要了。
在景懷南那裡耽擱的一個月,她未嘗沒有找個地方逃避療傷的自私打算。
可傷口總有愈合的一天,人也總得朝前看,向前邁步。
這麼長時間,相樂生都沒有聯繫過她,想來已經對她失望透頂。
剛好,白凝也不願意再給予他哪怕一丁點的信任。
夫妻的緣分,到今天為止,算是盡了。
至於這件事鬧開後,傅嵐那邊的反應和數不清的流言蜚語……
白凝暫時不想去考慮。
以她對相樂生的了解,相樂生只怕比她還要頭疼。
他沒有立刻同意離婚,想來不是因為什麼眷戀不捨,主要是出於這方面的顧慮吧。
所以,僥倖的話,或許能瞞到過完年呢。
先開開心心過個新年吧。
白凝打了輛出租車,貫穿整個不算繁華的城市,經過鄉鎮村莊,最終開上崎嶇不平的山路。
車上的自動計費器已經跳到150,司機看了眼目的地,離他們現在的位置還遠,不由咂舌:“姑娘,你跑那麼偏的地方幹什麼?”
白凝眨了眨眼,微笑道:“去看我爸爸。”
今年下半年的時候,白禮懷被調到這邊的駐地指導工作。
一個不敢在家過年的女兒,一個不想回家遭罪的父親,恰好相依為命。
臨近中午時分,出租車終於停了下來。
崇山峻嶺之間,矗立著壁壘森嚴的軍區建築,高高的旗桿上掛著面嶄新的五星紅旗,大門兩側整整齊齊站著兩排士兵,穿著統一的軍綠色制服,身姿如松,一股肅殺規整之氣撲面而來。
白凝下了車,拉著橙色的行李箱,優雅端莊地從道路中央走了過去。
正在門崗處做登記,前面走過來一位中年男人,肩膀上掛著兩顆星。
那男人看了白凝一眼,偏過頭去,過了兩秒又覺不對,再度看了過來。
白凝已經笑著打招呼:“張叔叔,您不認得我了?”
男人恍然大悟,慈愛地笑道:“是阿凝啊,你不說我還真沒認出來!這是哪陣風把你給吹過來了?怎麼沒聽首長提起呀?”這位大小姐,是首長的掌上明珠,首長在駐地上三不五時就要提起來念叨念叨,可男人總是訥於表達感情,心裡再記掛,也不好意思像個娘兒們一樣總給女兒打電話。
男人對門崗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將白凝放進來,帶著她往裡走。
“我沒跟我爸說我要來,想給他個驚喜。”白凝扮演起乖巧孝順的女兒,十分的得心應手,“我爸爸在駐地吧?”
“在在在!”男人笑著指了指不遠處一塊地勢較低的平地,那裡整整齊齊地列著兩個方隊,“看見了沒?最前面那個就是,正給新兵訓話呢!”
白凝沒有上前貿然打擾,而是找了塊高地勢的台階,用紙巾擦乾淨,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地觀看起來。
男人穿起筆挺的制服,總是多出幾分正直陽剛之氣,更別提底下的這一群,都是風華正茂的年齡,平均年齡大概也就是二十出頭,匯集起來的荷爾蒙濃烈又純粹,真是擋也擋不住。
白凝饒有興致地挨個打量過他們帽子底下的臉,認真對比起到底哪個長得更好看一些。
從隊頭看到隊尾,又從前排看到後排,到最後,一雙顧盼神飛的桃花眼又挪回來,盯住左邊隊伍打頭的那位。
男孩子身量很高,約有一米八五,極濃重的劍眉,配上微微上挑的鳳眼,有一種令人心悸的俊秀。
這樣貌很容易顯得輕浮,但他的臉型十分端正,鼻梁高挺,弧度流暢,嘴脣又略微厚了一點,緊緊抿著,便多出幾分敦厚之氣,中和了過於凌厲的美感。
白禮懷背對著她,所以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可底下的男兵們卻已經隱隱騷動起來。
軍營裡忽然出現一個雌性,還是這樣長相和氣質都不同尋常的美貌女人,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血氣方剛,又不比老兵有定力,怎麼能夠忍得住?
白禮懷很快察覺到騷亂,臉色更臭了兩分,怒喝道:“稍息、立正!說什麼悄悄話?越來越沒有規矩!從第一排開始,每個人五十個俯臥撐!”
響亮的哨聲剛落,第一排二十多個男兵齊齊雙手撐地,動作整齊劃一地做起俯臥撐來。
白凝盯上的那個少年動作尤其標準,整具身體連成一條直線,穩穩地下壓、抬高,就算用最苛刻的眼光檢驗,也挑不出半分毛病。
她的興趣更甚,目光猶如實質,從男孩子頭頂掃到腰背,又打量過大腿緊實的肌肉,在腳上停留片刻,再轉回來。
很快,男孩子所在的那一排做完五十個俯臥撐,站到一旁待命。
除了他之外的每一個人,都在偷偷看她,出於雄性向雌性展現力量之美的本能,一個個將腰桿挺得筆直,更有甚者悄悄抖了抖胸肌和腹肌,拼命吸引她的注意力。
只有他自己,站得規規矩矩,目光平平直視前方,不肯往她這邊瞧上一眼。
但是,白凝眼尖地發現,他的耳朵尖,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