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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繮[NP]》第210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塵網曦光

   半個小時後,景懷南急匆匆趕到白凝所在的位置。

女人坐在酒吧門前的長椅上,酩酊大醉,長髮散亂,不施脂粉的素淨臉龐上遍布淚痕。

她斜倚靠背,紅脣張張合合,正在無力地拒絕一個穿著皮衣皮褲男人的糾纏。

男人見她不勝酒力,色膽包天地伸手去摸她的小手,她的反應速度很慢,險險躲開,臉上露出慌亂的神態。

景懷南快步走過去,罕見地生出點兒火氣,不太客氣地將男人推開,護在白凝身前,充滿警告意味地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見事情不成,自認倒霉,罵罵咧咧地離開。

景懷南剛剛轉過身,就被情緒激動的白凝抱住腰身,放聲大哭起來。
她絕望的眼淚洇透他的毛衣,沾在他的皮膚上,先是濕熱,很快便轉為冰涼。

苦海沉浮,自渡尚且不暇,又哪裡來的能力與天真,妄圖去渡別人呢?
景懷南所能做的,也只有唏噓同情,與徒勞的安慰。

他雙手分於兩側,微微上舉,並不觸碰她輕顫著的身體,聲音溫暖乾淨:“白凝,別哭了,想開一點,你還年輕,以後機會還有很多……”

白凝用力搖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說話:“我今天早上……用試紙又測了一回,還是一條槓……我婆婆說……她說……是我和那個人的……次數太少……還嫌棄我不聽話……”

“然後,今天晚上吃完晚飯,她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把那個人……領到了我的房間……我哭著說我不願意,求我老公阻止他們,可我老公……我老公竟然裝傻,躲出去了……”她仿佛回憶到什麼極齷齪極噁心的事,捂住嘴乾嘔起來。

景懷南緊緊皺了眉頭,猶豫幾秒,手掌落在她的背上,輕拍幾下,幫她緩解不適。

白凝應該是出來得急,身上只穿了條單薄的裙子,這會兒哭得眼尾和鼻子通紅,臉頰卻凍得青白,分外惹人憐惜。

景懷南脫掉外套,披在她肩上,看她這副情緒激動的模樣,也實在說不出勸她回家的話,只好道:“外面太冷,你先上我車裡暖和暖和,天太晚了,我送你去酒店住下,一切等明天再說,好不好?”

白凝有如驚弓之鳥,搖頭道:“不行的,我用花瓶砸傷了那個人的頭,從家裡偷跑出來,他們一定在到處找我,酒店不安全……而且,而且……我也沒有帶身份證……”

她揉揉眼睛,酒意上涌,顯露出幾分醉態,暈暈乎乎地道:“懷南,我是不是很煩人……我真的給你添了好多麻煩……要不然你別管我了,我在這裡坐著就好,等天亮後我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景懷南怎麼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

他攙著她的胳膊,扶她起來,道:“你要是信得過我,今晚就先住我家。”

白凝心下一喜,裝作站不穩的樣子,栽進他溫熱的懷抱裡,被他半扶半摟著坐上車後排。

景懷南開車很穩,車內暖氣又開得足,白凝昏昏欲睡。

臨近年底,相樂生工作忙碌,出差也越來越頻繁,給她提供了不少作案機會。

她已經暗自定好計劃,新年之前,一定要把這位悲天憫人的景醫生拿下。
然後嘛——

自然是抓緊時間多睡上幾回,等玩膩了便找藉口脫身。

她撒下這麼個彌天大謊,打的就是速戰速決的主意,戰線拉得太長,容易露出破綻。

那麼——

今天晚上,她能進展到哪一步呢?

開進地下停車場後,景懷南拉開車門,發現白凝已經醉得神智不清。

將癱軟如棉的她抱進電梯,又一路抱進房間,景懷南後背出了一層的汗。
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出於別的原因。

把她放在沙發上,他先倒了杯溫水,半哄半勸地喂她喝下,又去客臥收拾整理,取出乾淨的四件套換上。

白凝睜開眼睛,打量四周。

處處都充滿著一個作息規律、衛生習慣良好的獨居男人的氣息。

客廳一塵不染,傢具陳設簡單卻透著不俗的品位,茶几上養著盆生機勃勃的君子蘭,枝葉舒展,橙紅色的花簇簇挨挨,開得活潑熱鬧。

花盆旁邊,是幾本醫學專業書籍,有一本平攤著,夾著二十四節氣的書籤,上面的注解筆跡疏闊大氣,自成風骨。

身後傳來腳步聲。

白凝重新闔眼,裝作睡著的模樣。

她其實喝得不多。

女人爛醉如泥的時候,基本不會有多好看,還怎麼誘人上鉤?

那一瓶酒,她只沾了沾脣,剩下的灑了些在發間和裙子上,便足以營造出借酒澆愁的假象。

景懷南從鞋櫃中找出一次性拖鞋,喚了白凝幾聲,見她毫無反應,只好半蹲在她面前,越矩地幫她換上。

細細的高跟鞋褪下,白瑩瑩的腳生得纖細玲瓏,骨骼修長,肌理細膩。
女人的腳,天然便帶著含蓄風流的情色意味。

“六寸膚圓光致致,白羅繡屧紅托裡。”

這兩句詩忽然躍進腦海。

握著腳踝的手驀地升溫,景懷南因自己不應該有的旖旎想法而心生慚愧,連忙擯棄雜念,目不斜視地幫她換好拖鞋。

將白凝抱到床上,蓋好薄被,景懷南取了熱毛巾,動作輕柔地幫她把臉上的淚水擦拭乾淨。

他正打算離開,一隻冰涼的小手,忽然抓住了他。

景懷南低下頭,看見女人緊鎖眉頭,臉色痛苦,身子蜷縮在一起。

“白凝,你怎麼了?”景懷南關心地彎腰詢問,掌心被她的手指用力捏著,給他一種自己十分被人需要的感覺。

“……胃疼……”白凝的聲音很輕很弱,睫毛胡亂顫抖著,像入冬後行將凋亡的蝴蝶,“老公……我好難受……”

“冰箱裡還有粥,我去給你熱一碗,你等我一下。”景懷南柔聲安慰。

好不容易勸她放了手,他來到廚房,從冰箱裡取出早上煲好的青菜豆腐粥,放在小火上慢慢加熱,修長白皙的手執著湯匙,一圈一圈攪動。

待到米粒的香氣撲到平靜柔和的面上時,景懷南忽然心生恍惚。

上一次家中來客人,是什麼時候呢?

他已經回憶不起來了。

他習慣了獨居的日子,與世隔絕,安靜寂寞,卻也樂在其中。

和前妻糾糾纏纏許多年,消耗掉了他所有的熱情,令他身心俱疲。

這幾年,心境如同古井,一個人買菜、做飯、上班、休閒,並沒什麼不好。

可是,到底是什麼,令他沉寂了這麼久的心湖,開始泛起微瀾?

景懷南不敢深想。

他也不能深想。

白凝那一重已婚身份,對他來說,不啻於天塹。

更何況,君子怎麼能趁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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