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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繮[NP]》第203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戀戀風塵

   周日晚上十點半,相樂生出差回來,踏進家門。

風塵僕僕的他,臉上帶著些許疲憊,換上拖鞋後,躡手躡腳走到臥室,看了眼熟睡的白凝。

女人好夢正酣,臉頰白裡透紅,長睫緊閉,脣角微勾,一段皓腕橫在薄毯外面,欺霜勝雪。

相樂生沒忍住,俯下身親了親她的臉。

睫毛顫了顫,白凝醒轉,揉了揉眼睛,雙臂自然地攬住他的脖子,咕噥道:“老公,你回來了?”

“嗯,吵醒你了吧?”相樂生略帶歉意地用手指揉了揉她的脣瓣,眼見嬌嫩的顏色越來越緋艷,低頭銜住,細細品嘗。

漫長的一吻結束,白凝氣息加促,酥胸起伏,惹得男人的眼神越加深暗。
“我去洗個澡,等我回來。”男人一邊叮囑,一邊解開頸間第一顆紐扣,轉身走向浴室。

憋了好幾天的火氣,急需發泄,這種迫切已經蓋過了出差的勞累,叫囂得猖狂。

更何況,小別勝新婚,做為一個安分守己的好男人,若不在床上好好表現,未免太過反常。

顛鸞倒鳳的一夜過後,第二天,相樂生神采奕奕地早起上班。

下午三點多,他找了個辦公事的藉口外出,臨走前問羅儀:“這份報告今天能完成嗎?”

羅儀的工作能力不錯,他正在逐步放手,將一些重要的工作交給她來辦。

羅儀點頭:“沒問題,做完後我發您郵箱。”無非是加個班而已,她一人獨居,下班後也沒什麼事做,有工作可忙,反而不會胡思亂想。

相樂生開車來到教育局,找同學敘舊。

聊了會兒天,他談到此行的主要目的,對方也很給面子,大概了解了一下白凝負責的項目後,笑道:“沒太大問題,你要是信得過我,這件事交給我來辦。”重點大學的高精尖項目,最適合裝點門面,就算相樂生不提這回事,項目入選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相樂生少不了給對方些實惠且不打眼的好處,兩個人相談甚歡。

他辦完事出來,剛剛走到大廳,一個紅色的小皮球咕嚕咕嚕滾到腳下。

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噠噠噠”跑過來,三四歲年紀,穿著粉色的連衣裙白色的小涼鞋,頭髮上別著幾個糖果色的小髮夾。

她撿起皮球,抬頭好奇地看向相樂生,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啊轉,機靈又可愛。

相樂生朝她看了一眼,從她的五官察覺出某種遙遠的熟悉之感,一時怔了一怔。

“樂樂,別亂跑!”一個衣著普通的女人提著帆布袋快走過來,抬頭看見相樂生,面色大變。

“咚”的一聲,手裡的袋子落了地。

芭比娃娃、濕巾、餅乾、零錢包,各種各樣的雜物灑得到處都是。

女人倉皇地蹲下身去撿,手指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

相樂生也有些怔忡,跟著蹲下去,幫她撿東西。

從一個人的常用之物,便能很輕易地推斷出她目前的生活水平。

廉價的雜牌口紅,已經見了底的腮紅盤,芭比娃娃上洗得發白的裙子,貸款逾期還款的催繳通知單,這一切幾乎是在明晃晃地告訴相樂生,她過得一點兒也不好。

甚至可以稱之為窘迫。

將棉麻材質的零錢包遞給女人,她停滯了幾秒,方才伸手接過。

相樂生低嘆一口氣,開口打招呼:“念念。”

塵封許久的記憶緩緩流淌而來。

他天性涼薄,但對這個單純善良卻被他欺騙辜負了的女人,到底是有幾分愧疚的。

無論這愧疚,是源自於他未曾泯滅的良心,還是單純只是為了自己好過。

女人本就不堪一擊的平靜表象立刻崩潰,淚水撲簌簌落下,抬手狼狽地擦拭,卻越掉越多。

“媽媽!媽媽你怎麼了?”叫樂樂的小女孩被嚇壞,緊張地抱住沐念念的胳膊,充滿敵意地看向把她媽媽惹哭的男人,“你為什麼害我媽媽哭?你是大壞蛋!”

“不不……”沐念念連忙阻止小女孩,“樂樂,不要胡說,叔叔不是壞人。”

相樂生站起身,虛虛扶了下沐念念,輕聲道:“念念,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這裡人多嘴雜,若是被有心人盯上,難免惹出麻煩。

沐念念連忙應了,拉緊女兒的手,和相樂生一前一後出了門,來到不遠處的KFC,找了個安靜些的角落坐下。

相樂生給小姑娘點了份兒童套餐,又加錢買了個小玩偶,成功將她哄住。
女人的情緒平復下來,摸了摸淚痕未乾的臉,感覺到難言的侷促。

她藉口去衛生間,拿出化妝品,抓緊時間補妝。

許久沒有認真收拾打扮過,這會兒從化妝鏡裡仔細打量自己的臉,她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有句話說得真實又殘忍——

女人過得好不好,全部寫在臉上。

大學時候,就算是不化妝,她的臉也像剝了殼的雞蛋,幼嫩光滑。

而現在,粉底液與遮瑕都蓋不住發黃的膚色,憔悴的神態。

眼睛裡倒是還殘存著些往日的靈動,但眼下發黑的眼圈,實在太過明顯。

嘴脣也因連日的奔波與缺水而有些乾裂。

同樣是三十歲,相樂生卻風華正茂,神采飛揚。

相比起青蔥年少時,他身上更多了幾分沉穩篤定,舉手投足間釋放出強大的氣場,令人目眩神迷。

也令她……自慚形穢。

收拾起紛亂的思緒,沐念念用最快的速度補了妝,又不自信地理了理有些枯燥的頭髮,這才急匆匆走回座位。

打發填飽了肚子的女兒去兒童遊樂區玩耍,她貪戀地看了相樂生一眼,旋即低下頭去,輕聲和他敘舊。

女人雖然飽受生活摧折,底子還是不錯的,這樣打扮過後,看起來也算過得去。

相樂生寒暄道:“念念,這些年你過得好麼?”

“嗯,挺好的,我目前在家裡全職帶孩子,很輕鬆。”沐念念不願傾訴生活的不易,惹他同情,便打起精神粉飾太平,“樂生,你呢?”

他應該已經結婚,說不定孩子比樂樂還大。

想到這裡,她的心刺痛了一下。

“我也過得不錯。”相樂生說這話,倒是發自內心。

娶了方方面面都很合他心意的白凝,事業上也趨於穩定,就算最近出現了點兒不愉快,事態也仍在他掌握之中。

他很知足。

“那就好。”沐念念笑了笑,臉上依稀還能看出當年那個甜美少女的影子。

相樂生客套地詢問:“念念,你來教育局做什麼?”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沐念念恨不得將頭埋到泥土裡。

她有些羞慚地道:“我老公在S市十六中當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前幾天有個學生在課堂上頂撞他,他脾氣上來,把學生給打了,學生家長向教育局投訴,要撤他的職,我……我今天過來想找找門路,看能不能說說情……”

她和她老公,是相親認識的。

和相樂生分手以後,她很是消沉了幾年,後來被家裡人催得實在撐不住,渾渾噩噩地相了幾回親,稀裡糊塗地挑了個面相老實的男人嫁了。

男人說不上壞,也說不上好,大概和千千萬萬普通家庭的男性一樣,有點兒大男子主義,不愛做家務,不愛帶孩子,面對複雜的婆媳關係無所作為,沒多大本事,又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壯志難酬。

要說更深層的衝突與矛盾,倒也談不上。

她常常試著說服自己,許許多多的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她自然也可以。

忍過一地雞毛,熬過漫長的磨合,彼此將就,勉強湊合,含辛茹苦把孩子帶大,安享晚年。

人生,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可是,總是意難平。

在人生最美好的年華,遇見相樂生這樣驚才絕艷的男人,生命被他塗抹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是她的幸運,亦是她最大的不幸。

一個女人,經歷過鮮花著錦的幸福日子,體驗過物質生活的頂級寵愛,又從天上跌回塵世裡,嫁給庸俗普通、乏善可陳的丈夫,這巨大的落差和無邊的絕望,足以徹底摧毀她的精神。

離開他的這些年裡,她在工作上、生活上,遇見過諸多不順;為了女兒放棄剛剛有起色的事業,和社會徹底脫節;又被漫長的婆媳矛盾折磨得遍體鱗傷,在產後抑鬱的大山前險些自尋短見……人生悲辛,難以具表。

每越過一個坎坷,她便難以自已地想起曾經的那些甜蜜,自我凌遲,又欲罷不能。

就連相樂生那些古怪的性癖好,曾經給她身體造成的小傷害,經過時間的淡化和記憶的加工,也鍍上一層美麗的光暈,變得不再可怕。

和枯燥乏味如死水的現實比起來,與他有關的一切,都是極致的美好。

對沐念念來說難比登天的一件事,對相樂生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溫聲道:“你把你老公的名字給我,我幫你找找關係。”

畢竟相戀過一場,分手時,她算是懂分寸,沒有過多糾纏,現在的日子又肉眼可見的不太順遂,相樂生不介意給她一些補償。

沐念念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又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太麻煩你?”

“不會。”相樂生和她交換了手機號碼,站起身急著回家,“事情辦妥我給你打電話。”

他答應了白凝早點去學校接她下班,帶她看電影。

沐念念目送男人離開,直到他高挑修長的身影再也看不見,這才悵然若失地去遊樂區尋女兒。

相樂生還是那麼好。

溫柔,紳士,優雅,體貼。

可是,他的人生軌跡,已經與她毫無關聯。

眼睛又開始發酸發澀。

淚水怎麼忍都忍不住,一滴滴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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