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找個朋友

　　程越河輕笑，伸出右手，「歡迎加入越河工作室。」

　　宋連跟程越河握了握手，鬆開的時候難得有些拘謹，他不知道這個決定到底正不正確，但既然都已經答應了，態度總是要有的，思及此，他低聲問道：「需要我做什麼嗎？」

　　「需要。」程越河嚴肅道，「以後叫我程哥，別老前輩前輩的喊，我這還沒到四十聽上去跟年過半百了一樣。」

　　「……」宋連張了張嘴，忽然產生一種無力的感覺。

　　「最近拍這部戲為主，往後有什麼事情我會提前跟你溝通的，經紀人這些也等這部戲殺青之後在幫你安排。」程越河道，「哦對了，助理你現在需要嗎？」

　　「不用了，」宋連搖頭，又怕他誤會自己拒絕的態度太強硬，補充道：「反正今年除了拍戲了沒別的事情。」

　　「今年？」

　　宋連一愣，猶豫地開口：「拍電影不都是一年為期麼？」

　　「……」

　　宋連摸了摸鼻子，小聲道：「我上網查的。」

　　「哈哈哈……」程越河靠在門框上笑了好一會兒，打趣道：「合同都沒看你就直接簽了來拍戲了？回頭劇組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

　　宋連：「……」

　　他確實沒看。

　　當時心情本來就不怎麼好，遊戲官方和劇組的人又一直在給他分析拍電影的好處，嘮嘮叨叨大有他不同意就不停嘴的架勢，後來他也實在是煩了，抓起筆就直接簽上了名字。

　　「小宋同志，你真是我見過最天真的演員。」程越河又笑了一聲，耐心地給他講解，「咱們這種現實向的電影哪兒需要拍那麼久，既不用加特效又不需要四處拍外景，也就三四個月的事情，你戲份不多，殺青應該更早才對。」

　　「這麼快？」宋連挺詫異的，他還以為最少得因為拍戲的事情耽誤半年左右。

　　「差不多了，拍完之後還要剪輯後期配樂什麼的，再加上送審宣發，雜七雜八的程序走下去，正式定檔估計是年後的事情了。」

　　宋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至少他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來緩衝，好好想想應該如何面對自己以後的演員身份。

　　「行了，先進去吧，再拉著你聊天待會兒他又得嘮叨。」程越河無奈地攤手，努嘴向宋連暗示一直在往門口偷瞄的導演，「早拍完早下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宋連答應加入程越河工作室的原因，後面幾場戲他們倆配合的越來越默契，甚至有兩場都是直接一遍過，連導演都忍不住嘖嘖稱奇，「可以啊你倆，站在外面聊了幾句就有這種奇效？」

　　程越河用手給自己扇了搧風，挑眉道，「馬上就要當同事了，總得提前適應適應。」

　　導演驚訝，「小宋真答應去你工作室了？」

　　導演這話一出，原本還有點嘈雜的房間裡立刻安靜下來，聊天的圍觀的眾人全都露出了一臉不可思議地表情。

　　忽然間變成了話題中心的人物，宋連儘量忽略那些打量自己的目光，不去想他們究竟是羨慕還是嫉妒，平靜地點點頭，輕聲道：「嗯。」

　　導演似乎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周圍氣氛變得有些不一樣，爽朗地笑了笑，「不錯，我也看好你作為演員的潛力，以後有機會說不定還能一起合作。」

　　「謝謝江導。」宋連道，在程越河搭話開始跟導演聊天的時候悄悄往後退了幾步，把自己藏進陰影裡，遮擋住了不少赤丨裸裸的目光。

　　非科班圈外人參演大製作電影的重要配角、受邀加入程越河工作室、還收到了國內著名導演江炎的誇獎和邀請……

　　無論哪一點都足夠惹人羨慕了，更何況幾乎在半個月內發生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哪怕宋連在此之前不怎麼關注娛樂圈，也知道他這次的運氣似乎是比其他人好了一點。

　　在宋連第五次被同一位小鮮肉配角演員用幽怨的眼神掃射過後，他覺得也許自己好運的程度不止那麼一點點。

　　電影拍攝的進度要比宋連想像中快得多，四月中旬，《逆光》劇組順利殺青，慶功宴上，還有不少感性的工作人員藉著酒勁抒發不捨。

　　宋連酒量不好，以前還是職業選手的時候能不喝就不喝，現在沒了職業限制，自然也沒有藉口再拒絕別人的敬酒，擋了兩下沒勸住，只好一邊喝一邊祈禱自己不要太早暈菜。

　　不知道該說他人緣好還是人緣差，找他喝酒的一個接一個，即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程越河和江導，還有平日裡沒怎麼說過話的劇組其他演員，就連當初在化妝間聊他八卦的那幾位工作人員來捧著飲料杯過來，說什麼「以茶代酒。」

　　……

　　宋連是被人叫醒的，他迷迷糊糊從臂彎裡抬起頭，雙眼迷濛了好一會兒才聚焦。

　　包間裡橫七豎八地裝了一屋醉鬼，宋連還算好的，醉的太深直接趴在桌上睡覺，其他人就更驚悚一點，有坐地上的，有鑽桌子下面的，還有抱著角落裡裝飾花瓶睡覺的。

　　「……」宋連揉了揉太陽穴，勉強認出叫醒他的是似乎是程越河的貼身助理丁珂，之前也經常在劇組見面，他喝過酒，嗓子不太舒服，啞聲道：「……丁姐？」

　　丁珂舒了一口氣，哭笑不得地環顧四周，抱怨道：「我叫了一圈，只有你醒了，你說說，這十幾號人我能怎麼辦啊。」

　　她語速快，宋連又被酒精沖昏了頭腦沒聽懂，只能茫然地抬頭，不解地問：「……啊？」

　　「……」丁珂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倒了杯茶水遞給宋連，「有沒有什麼朋友能過來接一下你？我這邊又得照顧老闆又得聯繫其他人的助理，實在走不開。」

　　宋連雙手捧著茶杯抿了一口，靈敏地捉到了「朋友」兩個詞，於是眯著眼睛輕笑：「有朋友。」

　　丁珂鬆了一口氣，慶幸道：「那太好了，麻煩你自己叫一下他們，我先去打電話了。」

　　宋連慢吞吞地點頭，又抿了一口茶才把杯子放下，動作遲緩地開始往外掏手機，酒精很快又麻痺了他好不容易出來透了口氣的思維，解鎖都按了好幾次才成功。

　　他將額頭抵在餐桌上，雙手握著手機開始找朋友，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微信裡有叫朋友的，不禁心酸地哼了一聲，轉移陣地切換到朋友圈，一根手指慢慢戳著屏幕打字，感覺差不多了之後就發了出去，安靜地盯著屏幕，等待朋友找上門。

　　發完之後就直接切回消息欄的宋連壓根沒發現自己發了些什麼，自然也沒能注意到以詭異速度增加的評論數和點贊數。

　　【朋友接我一下一步的時候^＿^】

　　【方北：大半夜的好好說話行不？】

　　【南瑜：……隊長？】

　　【姜嘉翊：……兄弟你喝多了嗎？？】

　　【夏燐：咋回事啊他被盜號了？！】

　　【絕對是喝多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立馬截圖！】

　　【截圖＋1】

　　【笑死，好想看到他酒醒之後看到這條什麼反應啊】

　　【Keep：接你？】

　　【Keep：你在哪兒？】

　　【Keep：[疑問][疑問]】

　　丁珂聯繫完好幾個同組演員的助理，把自己老闆從凳子邊緣撈起來，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又想起宋連那邊沒了後文，關切道：「宋連，你朋友來了嗎？」

　　「……」

　　「宋連？小宋？」

　　「……」

　　丁珂走到宋連身邊，彎下腰一看，果然又睡著了。

　　丁珂無奈，嘆了口氣準備重新想辦法，剛要站起來，就看見放在宋連腿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來電顯示上只有孤單的四個字母。

　　Keep.

　　保持？保持什麼？保持身材？不會是個健身教練吧……

　　丁珂猛地搖了搖頭，暗暗呸了一聲，她怎麼忘了宋連以前是職業選手，字母應該是他們的ID，這個Keep沒準兒就是準備來接宋連的朋友。

　　想到這兒，丁珂也就沒什麼猶豫了，伸手把手機從宋連手裡拿出來，按了接聽，「喂？」

　　手機裡傳來一陣輕微的電流聲，一道清朗的男聲響起：「你喝酒了嗎？」

　　「額……」丁珂尷尬地解釋，「我是宋連的朋友，他現在喝醉了，不知道你有沒有空過來接他一下？」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會兒，疑惑道：「在什麼地方？我過去看看。」

　　丁珂從善如流地報出一串地址。

　　這位Keep身邊似乎還有其他人，聽到他說要來看看的時候發出了驚訝的聲音，「這麼晚了你跑哪兒去，人生地不熟地再迷個路，後天我們比賽可就沒打野我跟你講。」

　　不知道Keep是在換衣服還是在幹什麼，聲音變遙遠了一些，他把地址重複了一遍，然後問身邊的人，「兄弟，幫我查一下這個地方遠不遠。」

　　「我看看啊……我靠，還真不遠，就兩公里走路都能到，那怎麼著你還真要出去？」

　　「我去看看。」

　　「不是，CO的人不是也在B市嘛，幹嘛非得你去啊，我就不信他們能不管自家前隊長。」

　　「CO明天有比賽嘛，可能他不想耽誤時間。」

　　「……算了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想去就去吧，我把導航截圖發你微信上，早去早回。」

　　丁珂站的久了，有點腿麻，她往後退了一步靠在牆上，好一會兒才聽見Keep把電話拿起來有了回應，「我很快就過來。」

　　「好的，麻煩你了。」丁珂莞爾，掛掉電話後又把它重新塞回了宋連手裡，滿意地找了塊乾淨地方坐下，等待各位來幫忙收拾爛攤子的外援們。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第一位外援來了，穿著休閒運動服的俊美青年站在門口，衝著她靦腆地笑了笑，「你好，我來接宋連。」

　　Keep敲開包間門，一眼就看見了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宋連。

　　電話裡那位女士無奈地笑笑，指了指宋連，小聲道：「剛剛醒了一次，又睡著了。」

　　Keep點點頭，繞過地上各式各樣的障礙物走到宋連身邊，拍了兩下沒叫醒他，便彎下腰將人直接摟在懷裡扶了起來，他比宋連高上幾皺成一團地公分，但這點優勢在架住喝醉的宋連時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丁珂幫他把凳子挪開，看著他倆搖搖晃晃地往外走還有點擔心，叮囑道：「路上注意安全啊！」

　　短短一段下樓的距離，Keep卻覺得自己走出了負重長跑的架勢。

　　「呼……」Keep舒了口氣，把宋連又往上扶了一下，怕他滑下去。

　　好不容易才把人帶出酒店大門，原本約好的司機卻又開始反悔，皺著眉頭道：「喝這麼多，別把我車子弄髒了。」

　　Keep苦兮兮地看著司機，試圖用真誠的眼神感化司機大叔，軟著聲音哀求道：「很短的距離，他不會吐的，求求你啦……」

　　司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低著頭靠在他懷裡的宋連，看上去沒有要醒的跡象，再加上過來的時候也確實談好了價錢……

　　「行吧，」司機猶豫道：「你稍微注意點兒。」

　　「謝謝謝謝！」Keep點頭，打開車門慢慢扶著宋連坐了進去。

　　出租車緩緩啟動，平穩的行駛在公路上。

　　初春的夜晚還有涼意，Keep出門的時候穿了外套不覺得冷，但宋連的外套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遺忘在了酒店包間，此時只穿著單衣，被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抱著胳膊下意識往熱源處靠近。

　　Keep原本敬業地看著導航認路，直到宋連的頭髮蹭在他脖子上有點癢，他放下手機，偏著頭看了一眼靠在他肩膀上的人。

　　宋連是很好看的，但跟他以前的兩位人氣隊友不一樣，既不像方北那樣張揚帥氣，也不似南瑜的清秀精緻，更像是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間的那種美。

　　暖黃色的路燈透過車窗照到宋連的臉上，光影分明，睫毛隨著呼吸顫動，像蝴蝶的翅膀。

　　熟睡中的宋連少了幾分攻擊性，多了幾分乖巧和柔和。

　　那是他平常見不到的宋連。

　　Keep眨眨眼，心跳漏了一拍。

　　「到了啊，下車小心點。」司機大叔敲了敲車門，提醒道。

　　Keep咳了一聲，有種被抓包的窘迫感，他連忙點頭，手忙腳亂地扶著宋連鑽下車，回道：「馬上就下去。」

　　「要幫忙不？」司機問。

　　「不用不用，謝謝啊。」Keep笑笑，確認摟住宋連的姿勢沒問題了之後單手關上車門，看著出租車揚長而去。

　　Keep盯著宋連的睡臉看了片刻，身前是空無一人的馬路，身後是燈火輝煌的酒店，至於懷裡這位……

　　是個大爺啊。

　　Keep感嘆，認命地一步三晃悠摟著大爺往酒店走去。

　　挪了沒幾步就感受到了來自懷裡這位大爺的阻力。

　　大概是吹了風，又被拖著上車下車地折騰了好幾次，宋連慢慢地醒過來，站在原地不肯動彈，皺著眉頭，抿著唇，警惕地看著Keep。

　　Keep一喜，鬆手放開他，關切地問：「你醒了？」

　　宋連保持皺眉盯著他的姿勢不動彈。

　　「看我幹嘛，」Keep不解，「我是不是很帥？我知道我很帥，但是你也不用站在酒店門口看我吧？」

　　「你……」宋連壓抑著開口，酒精的後勁一擁而上，沖的他沒站穩，晃悠了一下，立馬被Keep伸手摟住扶穩，才不至於摔倒在酒店門口。

　　「我怎麼了？」Keep問。

　　「你……」離我遠一點。宋連呼吸停頓了一下，一張口：「嘔——」

　　Ke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