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49
chapter 49
「秦玉遞出的消息, 他們被程家人控制了, 時間在炎火抓你失敗後。」朔北起身, 走到開放式廚房中,輕輕揉了下江沅腦袋。
江沅甩干手上的水, 眉頭深深蹙起:「所以這一次的任務對象, 是程家?」
「和東華合作的,也是程家。」朔北道。
「暴露得未免太快了些。」江沅垂下眼, 看著潔白瓷盤上不甚清晰的倒影, 低喃出口。
朔北:「你在日照山上使用了月之木,雖然事後把靈氣還了回去, 但對程家來說, 威脅太大了。」
言之在理。
江沅走出廚房, 穿過客廳澄黃柔亮的燈光,走向自己臥室, 邊說:
「魅妖利用月之木,求的是長生,我想,程家為的也是這個。他們覺得自己必定能夠達成目的, 所以昨晚才那麼囂張,自稱『西南程家』。」
「他們現在在什麼位置?」
江沅拿出一個背包,將充電寶縮小成13吋電腦的模樣,裝進包裡, 背到後背上, 以便邊走邊充電。做完這一串事情, 他回頭,看見朔北倚在門框上,正掐指算什麼。
「你在算位置?」江沅挑眉。
「嗯,城東南,天遊山。」朔北低聲道。
江沅格外無語,路過朔北時沒忍住在他腦袋上拍一巴掌:「為什麼現在才算?」
「萬一他們的位置不固定,之前算了不也是白算?」朔北反問他,神色淡淡的,但怎麼看怎麼理直氣壯。
江沅竟無言以對。
「對方在炎火失敗後抓走他們,明顯是誘我們過去。所以在我們出現之前,他們三個人都是安全的。」朔北抓起江沅的手,帶他直接來到酒店外面,「再說,他們能力都不弱,在那邊待得越久,越能蒐集到情報。這樣更方便我們救出他們,並回收月之木。」
天幕深沉,星辰零零散散,但底下路燈燦亮,順著公路向前延伸,直到被遠方的建築遮擋。路面安靜,來往車輛很少,停在酒店前坪的,更是只有朔北的車——那輛布加迪威龍。
朔北拉著江沅來到車前,替他打開車門,按著他坐進副駕駛座。
被暑氣蒸了大半天,車內非常熱,好在朔北自帶冰鎮效果,被車內空調降溫快了許多。
江沅把背包放到身前,拉上安全帶,問:「開車過去?」
「過去太快,會顯得很急切。」朔北低聲說著,緩慢發動車輛。
銀色布加迪離開酒店寬闊的前坪,駛入濱河公路。車速不快,無論是人行道上的綠植,還是隔岸的建築與燈輝,都看得一清二楚。
河道中,一艘遊船和他們並行,江沅放下車窗,任風吹亂頭髮。
空氣裡飄來晚香玉的味道,但沒一會兒就全然消散,隔了好一陣,江沅說:「程家會不會在天遊山佈置第二個九玄渡厄陣?」
朔北搖頭:「炎火已經重傷,程家光靠自己,做不到那種程度。」
「除了炎火,東華就沒別的手下了?」
「當年站在東華那邊的,只剩炎火一個。」
炎火在江沅逐漸恢復的記憶中,出現次數不多,他是東華在玉清境外收的手下,來到玉清境後不久,就又離開,去幫東華處理領地周邊事宜。
仔細一想,大概從那時候起,炎火就成為了東華的心腹,否則玉清境清微天裡那麼多人,為什麼活下來的,只有東華和他。
朔北猜出江沅在想什麼,對他道:「當年欲界與玉清境一戰,我的本意是殺死東華,可到最後都沒能成功,原因就是炎火。他太護主了,竟憑著死撐出的一口氣,帶走了東華。」
「依東華的脾性,這些年裡,不可能不報復你。」江沅轉過頭來,靠在椅背上,輕輕凝視朔北。
車裡沒有開燈,路燈的光由遠而近,又從近到遠,映得朔北的側臉明明暗暗。他的氣質鋒利冰冷,眼睛偏長,但和江沅那種眼尾自然上翹、天生含情的狹長不同,朔北的眼型很有刀鋒的味道。
聽見這話,他極慢地挑起眉梢,旋即勾唇笑起來:「當然報復過,但我比較佔上風。」
「你是小孩子嗎?打架打贏了,還回家問家長要獎勵?」江沅「嘖」了聲,接著話鋒一轉,「三年前你受傷,就是因為東華吧?」
「嗯。」朔北唇角的笑淡去,雙目平視前方,聲音很輕,「那時候,他在尋找一件靈器,和我的目標剛好相同,於是我們對上了,但他到底還是沒有搶過我。」
「他尋找的是什麼靈器?」江沅問。
誰知朔北不答反問:「你就這麼關心他?」
江沅:「……」
江沅無語扭頭,換了種問法:「那時候你的目標是什麼。」
「一件用來培養幼年期魔種的靈器。」朔北終於肯回答。
「但現在看來,他還是成功了。」江沅斂眸,看著轉完之後,道路上漸多的車輛,看著車燈匯聚於一處,化作不斷奔騰前行的洪流,低聲說道。
朔北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他找到了月之木。」
以人類為基礎材料製造出的A級怪物,擁有龐大無比的身軀,看似緩慢、但詭異至極的速度,以及難以匹敵的力量,充滿了破壞力。
雖不知這樣的怪物壽命如何,但江沅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這個人不愧是東華。
他所瞭解的東華,跟阿充描述的東華並不相同。阿充是朔北的一縷分魂,朔北基於一些原因,對東華態度冷淡。但江沅,不,但歲醒和東華從小一起長大,他非常清楚東華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人生而為神,落地即為玉清境少君,身份尊貴,擁有極高的智商、慎密的心思,以及強大的自控力。他練劍,數百年不眠不休,在高寒之處飲冰浴雪;他鍛體,翻遍千山,尋雷暴來沖刷身軀。
這樣的人,若要做什麼事情,很難不成功。所以,如果用一個詞形容東華,江沅會選擇「可怕」。
東華是個可怕的人。
銀色布加迪在不知不覺間停在了應急車道上,等江沅反應過來,朔北已關了他那一側的車窗。
車開到內環高速上了,而朔北——伸手挑起江沅下頜。
朔北湊得很近,和江沅只離了幾釐米,眸底顏色很暗,連道旁燈光都照不清。
「你又在想他。」朔北低聲說。這本應是個問句,但他用了肯定的語氣。
江沅本能地察覺到了點危險,往旁挪了挪,但朔北一出手,就把他撈了回去。
他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下,「不許你想他。」
這一咬有點兒用力,雖疼,但不至於讓江沅吃痛叫出來。江沅蹙了下眉,打算把朔北推遠點兒,下一秒想到這人可能會因為「推遠」這個舉動發瘋,乾脆伸手握住朔北的手,然後將腦袋稍微往後仰了點,說:「我覺得你可能有些誤會。」
「我誤會什麼了?」朔北半眯著眼問。
江沅看著他,認真說:「你可能誤會我和東華之間的關係了。」
「我誤會了?」朔北冷冷一哼。
「我和他是純粹的兄弟情。」江沅語氣堅強,「純友情,純同門之情,比純牛奶還純。」
江沅想:至少在他的現有的記憶裡,至少在朔北十六歲以前,他和東華之間的情誼都是純粹的。
朔北心中所想卻是:那是因為,東華從來沒想你坦露過心底最深處的念頭,你也從不知道,他曾趁你喝醉酒,對你做過什麼。
少年時窺見的畫面重回眼前。
白衣烏髮之人坐在舟上飲酒,他醉了,白皙的臉頰泛起紅暈,半斂的眼眸裡氤氳水光,身畔是亭亭玉立的夏荷,初綻芬芳,嬌美無限,但他的面容比夏荷更美。少年打算將這人從舟上接下來,但有人比他更快。
那個人是東華。
他親眼看著東華走近那個白衣人,用極曖昧的姿勢將人攬在懷中,然後親吻那人的嘴唇。
朔北垂下手,半秒後,又湊過去親了江沅一下,在他剛剛咬的地方,然後蹭著江沅的臉頰說,「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許想他。」
夏日夜晚,某種特別的燥在悄無聲息鋪開的暗色裡滋生,如果不是時間不對,朔北真想對江沅做點什麼。
「他現在是我們的敵人。」江沅垂眼,語氣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為了對付他,當然要多思考一下。」
「我們」。
朔北被江沅的用詞哄好了一些,他靠回座位上,輕輕一哼。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江沅又道。
「你已經很瞭解他了。」朔北抓起江沅的手,一根一根把玩他的手指。
江沅無奈道:「但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我不知道,所以要從行為上分析。」
「你說得也對。」朔北「哦」了聲,說完後繼續玩他的手指。
夜色之下,車流燈流不息,間或能聽見鳴笛。幾乎所有人都在趕時間,超車、搶道的行為在幾分鐘內已發生七八次,江沅看著朔北,不由翻了個白眼:
「還有啊,前面有攝像頭,你別沒事佔用應急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