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chapter 11
「這是經由裝備部門改造過的單兵電磁炮,內部刻有上百條法咒,砲彈是使用者注入的靈力,從這裡注入。」朔北和江沅一起完成組裝,指著炮筒上的某一點說道。江沅伸手握住,朔北看著他,又問:「以前玩過槍嗎?」
江沅點頭。
「調整姿勢,瞄準目標,扣下扳機。」朔北揉了揉江沅烏黑柔亮的自然卷,「依舊是這三個步驟,別緊張。」
江沅覺得這位的態度像是在哄小孩,但他除了接受,還能做什麼呢?於是江沅又點了下頭。
漆黑錚亮的寶馬i8駛出車位,如刀鋒般平穩流利切入戰場後方,頭頂敞篷悄然落下。江沅將椅背的傾斜調整到一個合適的位置,扛起這口單兵電磁炮,打開倍鏡。
風有些狂,吹得身前那塊玉晃蕩不止,江沅額發凌亂,但面無表情。他盯住半空中的惡蛟,慢慢眯起眼,抬起炮筒。
江沅有個不太好的習慣,在正經做事的時候,依舊沒辦法忍住內心吐槽。
他覺得此時此刻,他、朔北,與執行組的其他成員相比,完全是兩種畫風:前方是手持長劍長弓的傳統降妖片,畫面上刀光劍影法咒符文漫天飛舞;而他,扛著電磁炮,身邊的大佬開一輛超跑,像科幻電影亂入。
「對於有鱗生物來說,胸膛並非最脆弱的位置,為了保護心臟,那裡的鱗片堅硬厚重。頸部,尤其是前頸,才是致命弱點,頭顱是第二個,這兩處的鱗片都比較柔軟。」朔北的聲音在江沅身側響起,語速略快,但聲線平穩,非常冷靜。
江沅「嗯」了一聲,目光緊盯半空中張牙舞爪的惡蛟不放,尋找合適的開火時機。
朔北打開耳麥,有條不紊地衝前方混戰中的人下達指令:
「A隊,帶白鸞往三點鐘方向跑。」
「B1,從側方保護A隊。」
「B2,拖緩它的行動速度。」
「所有狙擊手停止射擊,原地待命。」
數聲「收到」同時響起,B1小隊橫向拉開戰線,為A隊打掩護;B2小隊迅速改變陣型,從進攻變為防守。
江沅立刻明白過來,朔北這是在給他製造機會。江沅低聲道了句謝,手指扣上發射扳機。
多虧昨晚躺在充電寶上研究了一整晚靈力微操,江沅才能精準地將自身靈力注入這口炮筒。
惡蛟那相對而言還算「細嫩」的側頸幾次出現在江沅的視野中,但速度太快,一閃就過,無法瞄準。
這玩意兒耐心還不夠,被B1B2小隊的戰術拖延住腳步,很快變得暴躁,天上地下亂竄狂吼。它的模樣本就猙獰邪惡,如今更是可怖,怒吼聲加劇地面狂風,道旁合抱粗的樹被連根拔起,直挺挺倒向路中,轟的一聲巨響,攔住A隊去路。
江沅看出前面幾個小隊已到極限,當機立斷從副駕駛座上起身。
「我有一個想法。」他低聲道,不像是對朔北說的,倒似對自己的呢喃。
他放棄瞄準惡蛟脖頸或頭顱,對準那粗壯身軀直接開火。
轟——
肉眼追不上彈藥的速度,但乍現的青紫電光惹眼至極,直勾勾咬上惡蛟龐大的軀殼。電流狠狠碾過惡蛟,讓它渾身一僵,從半空中狠狠跌落在地,震得灰塵四起、草木亂飛。
巨大的後坐力讓江沅差點跌回座椅中,江沅悶哼一聲,下一刻重新挺直腰背,再度往電磁炮內注入靈力。
轟——
第二次開火在一秒鐘後,瞄準方向不偏不倚,正是惡蛟緩緩抬起來的頭顱。惡蛟似乎想看一眼是誰有這個能耐,將它從空中打下來,但所見的,只有一截微抬的、白皙修長的下頜線。接著,它什麼都看不清了。
它被江沅直接轟穿了腦袋。
戰場上震驚聲一片。
江沅指尖一顫,微喘著跌回座位。朔北接過他手裡幾乎要拿不穩的炮筒,看也不看直接丟去後排,抬手覆上江沅額頭。
他劉海濕了,額前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垂著眼,鴉羽似的長睫不住顫抖。
朔北給他渡去一些靈力。
「殺死了吧?」江沅臉色發白,聲線不太穩。
「嗯,你做得很好。」朔北瞬也不瞬看定他,聲音溫沉。
眾人的大吼怪叫一聲高過一聲,通過藍牙耳機毫無保留襲擊江沅耳膜:
「臥槽,這是什麼操作!我們還有這種武器?」
「裝備部的鬼才設計,說降妖也要跟上科學的步伐,於是研發了一口SSS級單兵電磁炮,把靈力當彈藥填充,但沒人能使用,所以一直在角落裡吃灰!」
「依剛才的情況看,朔組長能用啊。」
「不,我剛才瞅了一眼,開火的人不是朔組長。再說了,朔組長又不是雷電系,這玩意兒之所以能被搞死,是因為第一下被電癱了。」
「我·日·執行組還有人這麼牛逼?操作夠極限的啊,兩秒內開了兩炮!」
「不是說這口炮回覆期很長,要隔好幾分鐘才能第二次開火嗎!」
「……」
江沅摘下耳機,往後一仰靠上椅背,抬眼對朔北道了聲謝。
朔北收回手,在控制台上操作了幾下,關閉敞篷、開啟車內空調,邊對江沅說:「喝點水。」
江沅覺得自己更需要的是充電寶,不過還是順大佬的意喝了口可樂。
兜裡的手機震了一下,他掏出一看,是老邱的消息:「沅!我沅!我的沅!你厲害大發了!」
江沅:「……」
你都虛得要人扶著才能在地上坐穩了,還有力氣發微信?
江沅把手機丟回褲兜,沒回。
「我送你回去。」朔北目光從江沅微微泛紅的指尖上挪開,平視前方,低聲開口。
「好。」江沅垂下眼,頭靠上椅背。
敞篷逐漸關閉,i8正要起步,突然之間,一道清脆響亮的啼叫穿透車窗縫隙傳入。
嘰!
是那隻幼年白鸞?江沅意識到是什麼,猛地撩起眼皮:一隻白色糰子正巧撞入視線,翅膀扇得很是吃力,速度卻不慢,險險就要撞上車玻璃。
江沅趕緊放下車窗,白糰子順勢進來、栽入他懷中。
嘰!
白鸞又叫了一聲,語氣相當愉悅。
它傷口的血已經止住,身上的泥和灰被清潔術清理乾淨,羽毛整潔,但因為受傷過重,並不鮮亮。江沅抬手托住,另一隻手撓了撓白鸞頭頂。
「它為什麼……」江沅問朔北,眼神帶著些許疑惑。
「你救了它,它感激你、親近你。」朔北低聲解釋,接著抬手一指窗外,「它需要跟醫療組的人回去做手術,你可以給它一點你的靈力,這樣它會安心些。」
江沅「哦」了聲,照著朔北所說去做,然後將白鸞遞給一路追來的那個醫療小隊成員手上。鬆手的時候,他感覺白鸞蹭了蹭自己手心。
朔北開車離開小區。
翌日上午十點,江沅家。
「崽,把那邊那排短袖帶上,過一個月G市就入夏了,到時候穿。」
「誒——你那遊戲機別壓箱子最底下,很容易撞壞!」
「我前兩天買回家的那幾箱桃子芒果你拿些走……誰讓你帶去那邊吃,給你路上吃的!從C市開車去G市要6個小時呢!再說你領導也在呢,這種時候要從細節上討好領導懂不懂?」
ipad屏幕上的顧淑芬女士瞪著眼指揮江沅收拾行李,恨不得讓江沅把整個衣櫃搬空,再帶幾麻袋特產,充分展示了什麼叫「你媽關心你」以及「媽媽教你職場入門準則」。
江沅應得含混。
昨天消耗太大,江沅回到家,跟家人報告了一聲找到工作的喜訊以及明天就過去入職的消息後,倒頭就睡了,連手機電都忘記充上,如果不是顧淑芬女士在一個鐘頭前打視頻過來,問他東西收拾好沒有,可能會一直睡到下午。
現在,江沅忙得像個辛勤的小蜜蜂,在臥室裡來來回回打轉,連洗漱都沒來得及。
「我查過路線,我們一路上要經過好幾個服務區,不會渴著餓著。」江沅拒絕顧淑芬女士要他拖桃帶果的要求,轉身將一本《人類簡史》丟進行李箱。
「這書又厚又佔地方,到了那邊再買不行嗎?」顧淑芬女士見狀,立刻叉腰批評。
江沅走過去,啪的一聲把平板扣倒,顧淑芬女士那邊屏幕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揚聲「喂喂喂」喊了老半天。
江沅不理,花了十來分鐘,把他認為該帶的全塞進行李箱,合上蓋拉好拉鏈,才把平板重新立起來。
「媽我收拾好了,衣服帶了三四件,夠這幾天換洗。反正你明天就回家,到時候我把地址發給你,你看著再給我寄些過來。」江沅站在攝像頭前,誠懇真摯請求。
「你真是——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懶崽!」顧淑芬女士很生氣。
江沅笑了一下,露出兩顆潔白的虎牙。
顧淑芬女士看見兒子的笑臉,頓時罵不出了,只能惡狠狠一瞪,這時一直充當背景板、在邊上喝茶的江沅他爸開口:「小沅,把我和你媽房間那個單反帶上,去了G市多拍點照片回來。」
「好嘞!」江沅滿口答應,拔腿跑出臥室。
「你也真是的,打小就慣他!」顧淑芬女士將怒火轉移到江沅他爸身上,突然之間餘光掃到江沅臥室地板上的某物,疑惑問:「他什麼時候把一塊棺材板弄到房間裡了?」
一個小時後,是約定好的朔北來接江沅的時間。
「阿充,想點辦法唄。」江沅坐在充電寶上,第三十八次發愁要怎麼把它帶走。
「像朔北這種級別的降妖師,見過的法器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他不會在意這樣一個奇形怪狀的裝置的。」阿充嘆了聲氣,第三十八次回答這個問題。
江沅換了個位置,坐到充電寶對面的沙發上,雙腿分開,兩手交扣,手肘撐著膝蓋,嚴肅提出自己的意見:「是這個樣子沒有錯,但關鍵是,我這奇形怪狀的法器裡有你這個神魂碎片,萬一他懷疑我走邪魔外道呢?」
阿充信誓旦旦開口:「我保證藏好自己。」
「萬一呢?」江沅保持著姿勢沒動。
阿充沉默片刻,給出一個建議:「你就說這是你家的傳家寶,危急時刻保命用,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江沅眼皮撩了一下,面無表情問:「你家傳家寶會是一塊棺材板?」
「你認為他會覺得這是一塊棺材板?」阿充無語反問。
「誰知道呢。」江沅無辜攤手,「最好祈禱他不要這麼認為。」
阿充「誒」了聲,但終究沒說出什麼。
室內靜下來,一人一神魂碎片隔著充電寶厚重外殼無言相對。
嗡嗡嗡——
床頭正充電的手機開始震動,是朔北打來的電話。
江沅接起,大佬言簡意賅,說到樓下了,讓江沅帶好行李下去。
「走吧走吧,你用你家上超市買菜的那個小推車把我推下去,我幫你拉行李箱。」阿充的語氣頓時揚起來,有點兒興奮。
「你會把人家壓垮的。」江沅打擊阿充毫不留情,「再說,你有手幫我拉行李箱嗎?」
阿充不滿至極:「江小沅,你怎麼可以這樣貶低我的體重?我輕盈得連秤都稱不出來!」
江沅:「……」
江沅懶得再和這個逼逼機說話,起身背上裝電腦和平板的包,伸手握住行李箱拉桿,接著彎腰,空出的那隻手猛然發力,將充電寶一把撈起,夾到胳膊底下。
這舉動把阿充嚇得驚惶失色:「不行不行,你這樣對手不好!」
「那我要……怎麼把你搬下去!」江沅說道,聲音裡帶著點咬牙切齒。
阿充更加焦急了:「先放下先放下!我來想辦法我來想辦法!」
江沅不聽勸阻,嘗試著往臥室外走,但沒出幾秒就支撐不住了,腰一彎、腿一屈,半跪下去,讓充電寶和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看來我得去借個推車。」江沅甩著胳膊,低喃道。
叮咚——
門鈴響了。
江沅疑惑誰會在這時候來家裡,揉著手去開門,抬眼一看,竟然是朔北。
今天溫度比昨前日稍微高一些,朔北沒穿風衣,簡單的白襯衫休閒褲搭配,乾淨利落,但氣質擺在那,總歸是冰冷的,並沒有顯得柔和。「時間有點久,所以我想上來看看,你是不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朔北垂眼看著江沅,低聲解釋。
大佬你心地真是好善良,江沅手指扒著門框,默默腹誹。
「有需要幫忙的嗎?」朔北又道。
「您能來真是太好了。有一件……東西,它有些重。」江沅斂低眸光,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辭,「希望你搭把手。」
朔北將衣袖往上挽了幾圈,露出價值不菲的腕錶:「什麼東西?」
「我把它搬出來。」江沅轉身走向臥室,誰知大佬秒速換上拖鞋跟進來。
朔北往江沅臥室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漆黑等身無線充電寶上。
江沅後背一僵。
「是這個嗎?」三秒後,朔北下頜微揚,指著充電寶問。
「嗯。」江沅強行讓自己放鬆,輕輕點頭。
朔北走上前,二話不說彎腰伸手,輕輕鬆鬆就把等身巨型充電寶給撈起來,然後遞了江沅一個「走」的眼神,臉不紅氣不喘,表情半分不變,好似拎在手裡的不過是顆菜。
江沅吃了一驚,忍不住拿目光打量大佬手臂——那是襯衣包裹之下都能感受出的精勁肌理,線條漂亮又流利,讓江沅深刻認識到什麼叫差距。
沒一會兒,大佬走到客廳門口,江沅忙拉了行李箱跟過去,一迭聲道謝。
「你似乎很喜歡對我說謝謝。」朔北偏頭看著身旁的人,低聲說道。
「因為你給了我很多幫助。」江沅目光緊緊鎖在充電寶上,生怕裡面的神魂碎片一不小心搞出個什麼動靜,更怕朔北察覺到裡面的異常,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朔北移開目光,抬手按亮電梯鍵:「不用那麼客氣,以後互相幫助的時候會很多。」
江沅「唔」了聲。
朔北不再說話,江沅更不會找話題。電梯一路下行,一路沉默,江沅的心情在緊張和緊張之間徘徊不定。
一般人都會好奇幫人搬的是什麼吧?
大佬該不會是看出問題,故意憋著不說吧?
怎可能這樣呢?做人太不講道理了吧?
可怕可怕可怕,和這樣的人一起真是太可怕了。
在這樣的情緒下,短暫的時間被拉得無限長,終於抵達B1層車庫,江沅和朔北一前一後走出電梯。
朔北掏出鑰匙,解鎖車門按亮車燈。他今天開的是輛SUV,後備箱很大,除了一箱礦泉水再沒別的,斜放剛好能塞下充電寶。
江沅站在朔北身後,維持著面癱臉看大佬把充電寶塞進去,然後上前一步,把行李箱拉桿收起,打橫放入。
合上後備箱時,江沅偷偷瞟了大佬一眼,但地下車庫光線並不明亮,大佬逆光而立,江沅看不太清他是什麼表情。
朔北沒注意到江沅的小動作,兀自轉身。
江沅自動自覺走向副駕駛那側,就在他拉開車門的時候,朔北突然開口,語氣很隨意,就像平常朋友之間的對話:「你剛才那東西還挺重,是什麼?」
江沅迅速且鎮定地說出三個字:「傳家寶。」
「家傳法器?」朔北眉梢輕輕挑了一下。
「對,保命用的。」江沅鑽入SUV,頂著一張鎮定臉繫上安全帶。
「那的確應該帶上。」朔北點頭,插好車鑰匙,開車出庫。
呼……
江沅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太好了,大佬沒多問也沒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