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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權相想從良[重生]》第74章
第74章

  自這一日起, 疏長喻便病倒了。

  他那四日,到後來基本就是在強撐, 再加上他傷口感染,那一日又淋了雨,回府一睡, 便昏迷了過去。

  待空青進來喊請他去吃飯時,他已經燒得昏了過去。幸而湖州城的百姓都退了回來, 尚有郎中在城中,當天夜裡便請來了四五個郎中, 問診開藥,又給他針灸, 才勉強控制住病情。

  疏尋梔晚上去尋疏長喻, 便被疏長喻病重的模樣嚇壞了。疏長喻面色蒼白,雙眼緊閉,呼吸淺得像是要消失了。

  她不敢大聲哭, 看著疏長喻房中眾人人來人往,忙的不可開交,她便縮在一邊, 忍著哭聲抹眼淚。

  她那淚珠子噼裡啪啦往下掉, 一點沒有緩解的趨勢。她小聲抽噎著, 生怕吵到疏長喻。

  就在他淚眼朦朧地揉眼睛的時候, 有一隻骨節分明、形狀極其好看的手伸過來,擦了擦她的眼淚。那手指的指腹粗糙極了,帶著一層薄繭, 一看便是常年持兵器的手。

  疏尋梔抬頭,便見自己面前站了個高大挺拔的人,赫然就是今天凶巴巴瞪他的那個將軍哥哥。

  她嚇了一跳,接著更厲害地抽噎起來。

  下一刻,那個將軍哥哥便單手輕而易舉地單手將她抱了起來,另一隻手彆扭地順著他的後背。這將軍哥哥的懷抱不似爹爹,這懷抱又寬闊又溫暖,讓人特別有安全感。

  疏尋梔淚眼朦朧地抬頭,便看見了將軍哥哥緊繃的下巴和抿緊的薄唇。他表情依然凶巴巴的,甚至眼睛一直看著床鋪那邊,根本沒看自己。

  可他拍自己後背的手,卻溫柔極了。

  疏尋梔迷迷糊糊地想,果然爹爹說將軍哥哥是好人。她將小腦袋埋進景牧懷裡,YXZL。接著便感覺到了將軍哥哥本就硬邦邦的胸膛又是一繃,像是抗拒。

  但是,他並沒停下手中的動作。

  疏尋梔放心地在他懷中嗚嗚咽咽地哭起來,肉乎乎的手捏著他的衣服。

  疏尋梔聽到了將軍哥哥沉穩有力的心跳,特別讓人安心。

  景牧皺著眉,聽著那小姑娘在自己懷裡顫巍巍的哭,眼淚都浸濕了他的衣服。景牧從沒怎麼接觸過孩子,尤其是這般香香軟軟,一碰就哭的小姑娘。

  他原本看著疏長喻病來如山倒的模樣,心已經擰在了一起。方才聽旁邊有人抽噎,他心裡煩躁,轉過身正要將人趕出去,一回頭,便見角落裡瑟縮的一小團。

  他咬牙切齒,卻發不出火來。這小姑娘倒是和她爹一樣,最會擺出一副可憐模樣讓人心疼。

  景牧不知怎的,便上前去把那小姑娘抱在懷裡安撫。那姑娘抱起來真像看起來似的,輕輕軟軟像團棉花糖,落水小貓似的在自己懷裡抖。

  景牧一邊哄著孩子,一邊看著床上眉頭緊促的疏長喻。他心道,疏長喻,你這一世可真會生。拿捏住了我心軟,便自己連帶著孩子,都肆無忌憚。

  過了一會,一個郎中走到了景牧面前,給他行了一禮。

  「王爺大可放心,我等為疏大人換了藥,施了針,大人燒暫且退了一些,不會有大礙。但是大人的傷口發炎得卻有些厲害,再過半個時辰給大人喝了藥,便可讓大人先歇一晚上了。」

  景牧問道:「什麼時候能醒?」

  郎中回道:「這……尚且不知。大人本就心力交瘁,數日未眠未休。故而醒得晚些……也是休息了。」

  景牧嗯了一聲,讓他們都先退下了。

  此時,外頭有士兵前來,向景牧匯報前線的戰況。景牧一來,那叛軍便措手不及地被打得手忙腳亂。此時卓仁岳正從後方派遣援軍,似要和他們死磕。方才景牧已安排下去,趁著夜色強攻了兩輪。卓仁岳那幫蝦兵蟹將,絲毫不是景牧手下的對手,此時被打得後撤了兩里多,打到了黃河邊上。

  「圍在黃河那兒,能殺多少是多少。」景牧冷冷命令道。接著,他側目看了疏長喻一眼,補充道。「卓仁岳活捉,本王來處理。」

  那邊,那幫郎中陸陸續續收拾東西退下,由空青引到一邊耳房裡休息,疏長喻床榻前這才空出位置來。景牧抱著孩子,走上前去,輕手輕腳坐在疏長喻床前。

  疏長喻此時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看著像個紙人似的。

  景牧覺得他瘦了。他單手抱著疏尋梔,另一隻手伸上前,小心翼翼地觸了觸疏長喻的臉頰。

  果然是瘦了。

  就在這時,他一垂眼,便見疏尋梔眼睛上的淚花都沒擦掉,不知從什麼時候抬起頭來,正眨著一雙大且明亮的眼睛看著他。

  景牧一皺眉,將她放了下去。

  疏尋梔還有些不捨得,挽留一般拉住了他的手。小女孩子的手軟軟滑滑的,輕輕握住了景牧的手。

  就在這時,空青走了進來。

  景牧指了指疏尋梔,讓空青將她帶回去。

  方才人多手雜,空青都沒注意到這兩個人。此時偌大的房間裡,除了疏長喻,竟是這兩人待在一處,疏尋梔還拉著他的手,看著頗像一家三口。空青連忙上前,將疏尋梔抱了起來。

  「誰的孩子?」景牧問道。

  空青下意識地回道:「大人的。」

  接著,他便見景牧的眼眸更深,眉心也皺了起來。接著,他聽見景牧壓低了聲音,接著問道:「孩子母親是誰?」

  這空青便有些猶豫。

  平日裡,為了這小孩子著想,他們幾個親近的隨從都之說孩子是疏長喻的,不提孩子的來歷。當時疏長喻知道了,也點頭認可了。

  如今可怎麼給景牧說?

  他這一猶豫,讓景牧眉頭皺得更深。他問道:「怎麼,不能提?」

  這「不能提」的含義便寬泛了去了。空青聞言,似是而非地嗯了一聲,全當回答了。

  景牧的眼神登時冷了下去。

  空青連忙抱著疏尋梔告退了。

  景牧再看向疏長喻,心裡又心疼,又恨得牙癢癢。他盯了疏長喻半天,想要俯下身去狠狠在他唇上咬一口,以示懲戒。可疏長喻的嘴唇此時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看起來薄得像紙一樣。

  景牧又下不去口,不捨得讓他再疼。

  就在這時,煎藥的侍女將藥端了過來。她看到床沿上的景牧,嚇得一愣,接著便見景牧伸手,無比自然地將藥接了過去,讓她退下了。

  這藥似乎給了景牧一個接觸他的理由。

  景牧看著緊抿著薄唇的疏長喻,絲毫沒有遲疑,便將藥灌了一口在嘴裡,接著攜著滿口的苦澀,覆上了疏長喻的唇。

  ——

  疏長喻昏迷了兩日多。

  他是在第三日的上午幽幽轉醒的。

  疏長喻感覺自己像是冗長地睡了一覺。夢裡走馬燈似的,來來回回過了不少往事。其間有時候他又好像隱約有意識,有時是唇上濕潤的觸感,有時是臉上劃過的粗礪。

  似乎一直有個人守在自己床邊,別人來來去去,可他一直沒走。

  第三日清晨,疏長喻隱約醒來,最先感覺到的便是喉嚨的乾澀和胸口的刺痛。

  太陽光有些強,他睫毛顫了顫,眼睛只隱約睜開了一條縫隙。模糊之間,他隱約看到一個身著戎裝的男子正坐在自己床前的椅子上。

  他意識模糊了片刻,便陡然驚醒了一般。

  他心道,莫不是……景牧?

  他連忙睜開眼,便看見那裡坐著的,正削著一個蘋果的沈子昱。

  沈子昱看他醒過來,連忙驚喜地站起來,甚至不小心拽斷了那長長的、順滑的蘋果皮。他驚喜道:「疏大人,您醒啦!」

  疏長喻怔愣了片刻,才勉強勾了勾嘴唇:「嗯。我睡了多久?」

  他心道,景牧此番來湖州的表現,已經可見自己早就傷了他的心。如今隔了三年,物是人非,自己怎麼可能還奢望對方在這兒守著自己呢?

  他垂下眼,掩蓋住眼中的失落和難過,胳膊肘撐著床榻便要起身。

  沈子昱見他動作,連忙擱下那個蘋果,顧不上自己手上黏糊糊的蘋果汁液,便要將他按回去。

  「疏大人,您剛醒,傷口還沒癒合呢,您可千萬不能動!」

  疏長喻聞言,自己也感覺到了胸口的疼痛。別無他法,疏長喻只得躺了回去,笑道:「那麼,勞煩你幫我拿杯水吧。」

  沈子昱聞言,連忙歡快地應了一聲:「好嘞!」便去拿茶壺倒水。

  「疏大人,您可不知道您昏迷這兩天,可把我們擔心壞了!幸而有那位京中來的景將軍,帶著他的兵和咱們的兵,打得那叛軍落花流水,眼看著便要退出湖州城了!再過些時日,景將軍還要去收復北邊那四個州郡呢!」

  沈子昱一邊倒茶,一邊喋喋不休地笑道。

  這沈子昱當真是個地方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少爺,沒什麼城府,人也陽光外向。疏長喻聽著他說話,不由得稍稍洗刷掉了一些方才將他錯認成景牧後的陰鬱,唇角勾起的弧度也真實多了。

  「那你父親可答應?」疏長喻接過茶杯,笑著問道。

  「答應!」沈子昱坐回了那椅子上,接著對付那個蘋果。「我爹還支持我呢,讓我以後在軍中好好表現,好過在湖州蹉跎一生!」

  說到這兒,他揚了揚手中的蘋果,笑問道:「疏大人,我這個蘋果削給你吃吧?」

  疏長喻看著那蘋果,已經被削得頗為漂亮。沈子昱那刀挑了幾下,便在蘋果上雕出了花來。疏長喻見狀,忍俊不禁,笑著點頭說好。

  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門口正站了個剛從戰場上趕回來的人。他盔甲都沒來得及換下來,手裡拿著沉重的陌刀。

  他站在那兒,並沒進去,沉默地看了一會兩人其樂融融的模樣,便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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