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對於“莫塔湖”他已有十年之經驗,下水就像走在路上一樣,而且還比路上舒服,他能從穴道孔換氣,在水中也能,所以他不必擔心溺死,再加上他對水功的偏愛,連“莫塔湖”怎麼洶湧險惡的水勢,十年前他都敢下去,何況現在。
他自比賭功和跑功天下第一,而水功天下第二。原來在“莫塔湖”有一條千年鯉魚,開始時他始終捉不到,現雖然可以捉到,但玩了十幾年的水中夥伴,多少也有點感情,連那條大鯉魚看到楊小邪到水中,都會游過來陪他玩耍,也因此楊小邪為了對大鯉魚兄的尊敬,所以他自稱水功天下第二,將第一留給那伙伴了。
山頂白光不斷增強,慢慢照到“莫塔湖”。
“是時候了!”楊小邪縱身一躍,“噗通!”已潛入水中。
有的湖或江河,上面水勢洶湧而水下平靜,但“莫塔湖”上下水勢都一樣,因為瀑布往下衝,還形成了不少漩渦,難怪人人害怕。
楊小邪有如識途老馬,駕輕就熟的,很快就避開那些強流來到湖底西南方較平靜的地方。他出手拍兩聲。不久有條暗紅鯉魚約有他身形這麼大,從遠方游來,楊小邪迎上去在它頭上摸幾下,然後就在水中追逐起來。
雖說同類,那條大鯉魚見到小鯉魚還是照吃不誤,楊小邪和大鯉魚邊追邊覓食,就這樣不出三刻鐘,吃飽了,他才輕鬆地將附近小鯉魚捉了三條串在腰帶上,再次又和大鯉魚玩耍。時間已將近中午,楊小邪覺得有點累,他才拍拍大鯉魚,然後反身往茅屋方向游回來。
當他竄出水面時,老頭已含笑地站在湖邊望著他。
“老頭,你醒啦!”楊小邪笑著爬上岸邊問道。
“小邪,功夫練了沒有?又去偷偷找你那位朋友了?”老頭擔心他功夫沒練就跑去玩。
“練啦!很認真地練!你看,手都紅紅的。”他將右手伸出來,果然掌心有點紅。
“好好!你將鯉魚燉好等一下吃,洗澡時間又到了,你不覺得身體癢嗎?”老頭笑著說。
“有一點,好,我馬上來。”
楊小邪將鯉魚提到廚房,刷洗乾淨,生起爐火,將魚放入鍋中,加點水和調味料,隨後折回院子。
只見老頭已將裝藥水的鐵桶架在爐火上,並生起火。
楊小邪走到鐵桶前,運起內功,腳扎馬步,兩手抱腰,此時老頭立刻以金針刺向楊小邪全身要穴,老頭認穴之準,動作之快,實屬罕見,不久,老頭已插好金針。
老頭道:“小邪成了,開始吧!”
楊小邪點點頭,雙腳微躍,跳入藥桶裡,他立即收掌收腿,抱元守一,有如一座佛像,坐在桶底,連頭髮都淹在藥水之中。
老頭開始生火,火勢熊熊。
藥水由初溫到高溫,到沸騰,桶裡藥水,不時冒出氣泡,而楊小邪卻浸在水裡,這種練功法,真是嚇人。
整整沸騰了一個鐘頭,老頭才將火勢減弱。
一會兒,楊小邪跳出水面,只見他全身肌肉繃緊如櫻桃,每個穴道都有深孔,恰如金針大小,而一股股白氣正由那些穴道孔徐徐吐出,尤以頭頂“百會”穴為最大。
現在可以看到穴道孔,若過些時刻溫度降低了,孔口就會收縮,沒注意到,也就著不出來。
不久,白氣洩盡,穴道孔自然收縮,老頭將金針一一拔出。
皮膚也由紅色轉變為淡紅色,漸漸再轉為正常之顏色。
楊小邪這才吸了一口氣道:“老頭,怎麼樣!”
老頭道:“我用金針渡穴手法,將你全身穴道及經脈疏通,又用一百零八種稀少藥草調和而成的藥水,洗你全身,算算日子也已十年多了,還好你畢竟沒讓我失望,熬了過來。”老頭頓了頓又道:“這些方法是由少林達摩易筋經中得來的,你可知道少林武學為天下武學之根本,尤以易筋一門,除了達摩祖師以外,無人能練得十層。而你今天雖不能說是金剛不壞之身,但老頭我已將你身體培養得超乎常人,你可以不受穴道控制,就像昨天,我金針渡你‘曲泉’穴,也只暫時使你麻痺一下。你可以用穴道孔換氣,因為我已將你全身穴道打開,又用藥物經過十年的煎熬,使你氣孔不致於再收縮回去,這可以使你達到武學最高境界‘氣由心生,來自四面八方’,只要你全身不被塗上金粉,你是死不掉的;而這一百零八種藥物有的是天下至毒,你既然能在裡面呆十年沒事,我看普通毒藥也傷不了你,但也不是萬毒不浸。總歸一句話,我如此把你脫胎換骨,只是要保往你內心元氣不失,這樣不論你受到任何傷害,都來得及救治,可惜你有這麼好的條件,就是武功一團糟,真是可惜唉!”
老頭嘆氣不已。
楊小邪道:“老頭別嘆氣,其實我也蠻用功的嘛!”他伸出左手拍拍老頭肩膀,煞象大人安慰小孩一般。
老頭道:“用功是用功,都是些旁門左道,擲骰子,跑給人家追,否則就躲到水裡,這算哪門功夫嘛?”
“這也是功夫,別人要學,我還不願意教呢!”
“你知道這些除了逃命,一點也不管用!將來你遇到高手,就會吃虧的。”
“什麼高手不高手,我就不信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遇到我你還不是吃不完兜著走!”
“這是你老頭子知道我的秘密,別人哪有這麼好過?我一巴掌就把他捏死。”
“唉!算啦!和你說,永遠說不過你,還好再一個月,多煮幾次,以免有什麼意外,使功夫白廢,等煮好了你就到中原替我辦幾件事情。”
“什麼?老頭,你要放我回娘家啦!”
其實楊小邪是孤兒,自小就流浪街頭,哪來娘家?他是把中原當作娘家,可見他多麼想到中原玩。
“這下可有得玩了,阿三,阿四等等我,我馬上給你們倆個驚喜,他奶奶的,憋了十幾年,得救啦!”
小時候,楊小邪有兩個一同流浪的難兄難弟,但自從他被老頭捉來之後,就和那兩位兄弟分開了,楊小邪很想念他們,現在一有機會,難怪他會大叫得救了。可惜那時候大家都是小孩,而且又是流浪兒,居無定址,楊小邪也不曉得阿三阿四現在到了哪裡,然而楊小邪對他們有很深的感情,他也有信心能找到這兩位難兄難弟。
老頭笑道:“不錯,我要讓你到中原玩,我也有事要到天山一趟。”
“老頭,你不跟我回中原?只要你跟了我,小邪保證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這句話楊小邪倒不是吹牛。
老頭是有心讓他到外面闖,吃點苦頭,將來也好教導,以便完成他的心願,他道:“小邪,我不能分身,否則我也會跟你去中原吃香的……”
“喝辣的!”小邪高興得截口喊起來。
“對,吃香的,喝辣的,哈哈……”老頭縱聲大笑。笑聲響徹雲霄,震得山谷嗡嗡作響,久久不能平息。
“哈哈……”
楊小邪也大吼起來,雖沒有老頭震得山谷嗡嗡響,但他那大喉嚨,可震得老頭直叫受不了。
楊小邪得意笑道:“老頭怎麼樣,有一套吧!”
老頭呵呵笑道:“哇!好厲害的喉嚨功,佩服、佩服!”
小邪道:“小意思,還有更大的,要不要試試看?”
“不不不!”老頭連說三個不字,他道:“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就饒了我吧!”
小邪嘆口氣無奈道:“自古英雄皆寂寞,也罷,隨你去吧!”
冷風淅淅,素雪初歇,老樹凝霜,銀光閃耀,入眼皆是涼心意,有愁者,愁更愁,歡欣者,喜上加喜,觸景能生情,憂與喜,但看人心深處。
然只有一人,從不觸景生悲,無他人,楊小邪也;雪大,泡冰糖水喝,雨大,沐浴免挑水。忍的理由處處是,怪哉怪哉,邪乎!邪乎!
再來鎮,為一鄉集小鎮,只一條街道,約百餘戶,以獵物交易為多。
兩家雜貨,一家營鋪,三家酒肆,一家茶鋪,一家客棧,如此而已。
居民淳樸,豪邁大方,喜烈酒,十足大漠兒女風範,皆以打獵為生,過得甚是清苦。
寒冬已至,獵物盡藏,鎮民也裹起皮襖,聚集一堂高談闊論話當年。
鎮東有一小茶鋪,只有七八桌,粗木茅屋,狀甚簡陋。
寒雪已停。驀地——
“小二哥!我來啦!”此乃楊小邪標誌,人未到而音先至。
茶鋪小二哥,年約二十餘,相貌平平,然卻是小邪好友。小二哥一見小邪從鎮外奔來,高興向其招手叫道:“小邪,你來啦!進來坐坐,大冷天的,我沏壺茶給你。”
小邪鼻孔喘出兩道白氣,依然衣衫單薄,一點不畏懼寒冬,他笑道:“小二哥,不必了,我是來找二愣子的,他在不在?”二愣子,亦是孤兒,流落再來鎮,小二見其甚是可憐,將其收容,他只有十一、二歲,不能自立,平時替小二打打雜賺點零頭。孩童遇孩童,當然有深厚感情,尤其象小邪此種人,朋友自然不在少數,憑其如此能混,能吹,能賭,能喝,再來鎮上上下下莫不視他為開心果,小邪亦樂得,本人只應天上有,世間哪有楊小邪?
小二笑道:“小邪,二楞和大牛在南端大榕樹下玩耍,今天生意不怎麼忙,他自個兒就溜出去了,你到那裡可以找到他。”
小邪道:“那我先去找二愣子,回頭再跟你聊聊。”
小二笑道:“別忘了等一下再來,我等你。”
“好,我等會再來。”
走出茶鋪,已往南端大榕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