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你給我好好開車

　　「不能監測對方的呼吸和心跳，你怎麼知道你的觀察對像在撒謊？通過微表情？」周夏撑著下巴，她多少聽過這方面的內容，但是具體是怎麼操作的，她真的很感興趣。

　　「你知道測謊儀在工作之前，總是要問觀察對像一大堆常規問題，比如你叫什麼名字，你是男還是女，你已婚還是未婚。」

　　「我知道，每個人的心跳脈搏是不一樣的，這些常規問題是通過測謊儀來建立基礎數據。」

　　「但是'戰術行為評估'不需要任何基礎數據，而是要去發現和分析人們在撒謊時的語言和非語言的暗示。我們人類，其實是不具備撒謊的本能的。」

　　周夏笑了：「我還以為撒謊就是人類的本能呢！你說來聽聽，怎麽就不是本能了？」

　　「撒謊的時候，人的大腦裡是有兩種對立的想法的。這就會造成人的認知失調，並且引起生理上的不適應。」

　　「比如坐立難安？背上冒冷汗？覺得熱想要脫衣服？」周夏問。

　　「對啊，你說的這些是最淺顯也是最容易被發現的標誌。但很多擅長撒謊或者很有撒謊經驗的人，是不會出現這些標誌的。」

　　「那你說一個不明顯的標誌？」

　　「比如我曾經問你'喜不喜歡我'，你回答我'不喜歡'，你做了一個撒謊的標誌。」

　　「什麼標誌？」

　　周夏心裡凉颼颼的，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洛衍之一直在觀察她？

　　「當時你是用左手撑著身體的，可是你回答完我這句話之後，就立刻換到右手了。你明明喜歡我，卻要說不喜歡，你心理上的不協調，只能通過變換身體的支撑點來讓自己舒服。」

　　周夏沉默了，不斷地回想著有這樣的情况發生嗎？她根本就不記得了啊。

　　想著想著，她忽然反應過來了，直接在洛衍之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你又耍我！」

　　「我耍你什麽了？」

　　「我說'不喜歡你'從來都是看著你的眼睛說的！什麽時候需要撑著身體了！你詐我呢！」

　　好生氣啊！

　　洛衍之哈哈哈笑了起來，落在他睫毛上細碎的日光都跟著輕輕顫動。

　　「對啊，你看你都不反駁你沒撒謊，那就是當時你說'我不喜歡你'是撒謊啊！原來你其實很早就喜歡我了呀！」

　　要不是因爲洛衍之在開車，周喜真的會把他暴打一頓。

　　「夏夏不生氣。」洛衍之揉了揉周夏的腦袋，「我給你分析一下周揚塵說謊的表現，怎麽樣？」

　　「阿塵說謊是怎樣的？」

　　周夏雖然還是想揍他，但是也成功被洛衍之轉移了注意力。

　　「阿塵說謊的時候呢，會輕微調整坐姿。他從小應該經常說謊，所以他的標誌不明顯，因爲當說謊引起他心理上的不適時，他會自己克制。但是爲了避免向他最愛的人撒謊，他會壓制你向他繼續提問。」

　　「怎麽壓制？」

　　「他會說'你怎麼會問我這樣的問題呢'之類，堵住你的嘴。」

　　周夏頓住了，仔細一想，好像是真的。

　　「至少，當他這麼做的時候，他是不想對你撒謊的。只有在他十分在乎的人面前，他才無法游刃有餘地撒謊。」

　　洛衍之笑著說。

　　「那麼你呢。我一撒謊，你就知道。但是你這麽瞭解一個人撒謊時候的表現，你肯定也是個撒謊大師。」

　　周夏悶悶的，覺得有點不公平了。

　　洛衍之那麽老道，估計自己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

　　「你不是記得我的心跳嗎？我可以控制自己撒謊的時候不換支撑點、不亂動、不撓鼻子、不說話，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我會讓自己的心跳一直是你喜歡的節奏。」

　　周夏側過臉去笑了。

　　「而且，我有自信不做任何讓你失望的事情，那麼我就不需要對你撒謊。」洛衍之回答。

　　「一個人會不會讓另一個人失望，只有當我不再呼吸的時候才知道。我的爸爸很愛我媽媽，但他却給了她最大的失望和一生都無法撫平的傷痛。 」

　　「所以，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照顧好我自己。」洛衍之回答。

　　「你對漢能科技的盈利通話做評估的時候，我也要在你身邊。」

　　「好啊。你想學什麼，我能教的，都會教你。」

　　洛衍之伸手，捏了捏周夏的臉頰。

　　「你能好好開車嗎？」

　　「我一直都有好好開車呀！」

　　等到了家裡，洛衍之想要跟著周夏進她的公寓，却被周夏「啪嗒」一下，鎖在門外了。

　　「夏夏，你開門啊？怎麽不讓我進去了？」

　　洛衍之站在門外，忽然不明白周夏怎麽了。

　　周夏抱著胳膊，看著門說：「爺爺忽然說要和沃達森競爭收購漢能科技，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開門啊，開門我就告訴你啊。」

　　洛衍之露出好笑的表情來。他本來就打算告訴周夏的啊。

　　周夏開了門，洛衍之走了進來，很熟悉地換了拖鞋，看見周夏盤著腿，坐在沙發上。

　　「夏夏，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洛衍之剛要坐在周夏的身邊，就被周夏伸腿抵住了。

　　「沒說明白之前，我這裡沒你的座位。」

　　周夏心想，要是洛衍之跟爺爺連成一氣，以後什麽事情都不讓她弄明白，那還得了？

　　「你還記得，當初沃達森和我們競爭那個娛樂節目第二季的獨家冠名權嗎？」

　　「記得，沃達森真實的目標其實是國家田徑隊的贊助權。競爭娛樂節目冠名，只是要讓我們花更多的獨家冠名費，而且這個節目黑點很多，表面上看會給睿帆帶動知名度，其實一個不小心也會讓我們的名譽受損。」

　　「所以呢，你爺爺不過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漢能科技並沒有任何值得我們收購的專利，但我們如果派人去向漢能科技表達收購的意向……」

　　洛衍之看著周夏，不說後面的話了。

　　「漢能科技就會提高收購價格，沃達森如果要收購成功，就很可能會像當初我們拿下那個娛樂節目的獨家冠名權一樣，花成倍的錢？」

　　「對啊。」

　　洛衍之點頭，想要坐回到周夏的身邊，但是又被周夏給踹了一下。

　　「等等……」周夏用'你別把我當傻子'的表情看著洛衍之，「只是爲了讓高恒多花冤枉錢嗎？我怎麽覺得你們是要設置一個大局？」

　　「對啊，你爺爺要讓高恆滾下來。如果他用正當的方式來競爭，就絕不會掉進這個局裡面。」

　　「爺爺讓你給漢能科技做盈利評估……是不是漢能的盈利有水份？」周夏冷冷地看著洛衍之。

　　「是啊。只是水份有多大，除了漢能的高管，其他人誰也不知道。」洛衍之攤了攤手。

　　「但是你的評估一定是會肯定漢能的盈利能力，而且一定會想辦法讓高恆拿走。」

　　「對啊。」

　　「可僅僅是一份盈利評估報告，就算高恒相信了，他的財務官、分析師，也不是酒囊飯袋啊！」

　　「所以，我們睿帆一定要唱好這齣戲。等到我們發布了要收購漢能科技的消息，高恒的商業間諜就會無孔不入地滲透了。 」

　　周夏眯起了眼睛：「你們可都是一個二個奔著影帝影後的方向發展啊？」

　　洛衍之終於成功地坐到了周夏的身邊，在她臉頰上用力親了一下：「等我上臺領獎的時候，我一定會說--感謝洛太太的大力支持！讓我發揮了神一般的演技！」

　　周夏笑出聲來，她用力捏著洛衍之的臉，看著他帥氣的臉變形，有一種莫名的爽感。

　　「晚上我給你做飯，給你洗衣服，給你打掃衛生，我可以睡在這裡嗎？」洛衍之問。

　　「你什麽時候給我洗衣服了？」

　　「你昨天掛在浴室裡的小澎湃是我給你洗的啊！純棉內襯，好小啊，是a……」

　　洛衍之還沒說完，就被周夏拎著耳朵扯了起來。

　　「誰要你碰我的衣服！」

　　「哎呀，你害羞了啊！臉都紅了！」洛衍之歪著腦袋被周夏拎著耳朵，臉上却笑得欠嗖嗖的。

　　「出去！你現在就出去！」

　　周夏今天早上還在驚訝自己的小內衣什麽時候被晾在陽臺上了？

　　這傢夥洗的時候肯定沒安好心！

　　「我好心幫你洗掉了，又不是親手幫你洗澡，你害羞什麽啊？」

　　洛衍之耳朵都給扯紅了，就是賴在原地不肯動一步。

　　「你怎麼這麼討人厭啊！」

　　「你說這句話的時候臉都漲紅了，肯定撒謊！」

　　「你快給我出去！」

　　「晚上不要我給你做飯了嗎？」

　　「不要！」

　　「不要我給你洗碗了？」

　　「不要！」

　　「不要我抱著你睡？」

　　「滾啊！」

　　「外星人會來吃掉你哦！」

　　「你怎麼這麼多廢話！」

　　周夏覺得，如果自己真的嫁給這個男人，以後一定會瘋掉。

　　直到周一去上班，周夏都沒搭理洛衍之。

　　「夏夏，你喝不喝咖啡啊？」

　　「夏夏，早晨我沒給你煮麵條，你一個人吃飽了嗎？」

　　「夏夏，你今天上公交車的時候都沒等我。」

　　周夏快步向前走，洛衍之西裝革履就跟在她的身邊。

　　他的腿很長，周夏快走三步，這傢夥兩步就跟上了。

　　而且還氣定神閒，呼吸不亂。

　　據說在行政部評選的本年度睿帆男神排行榜裡，洛衍之pk掉了熟男宮莫容和新星周揚塵，榮登榜首。

　　爲此，周揚塵還不爽了好幾天。

　　現在這位男神一臉認真的表情走在周夏的身側，其他的女同事們只以爲洛總在和周秘書商量集團大事兒呢！

　　工作中的洛先生，充滿了男性荷爾蒙。

　　只有看見姐姐忍不住凑上來的周揚塵把洛衍之單方面的交流聽得一清二楚。

　　一進電梯，周揚塵就故意擠到了周夏的身邊，把她和洛衍之給隔開了。

　　「你和這個騙子是不是分手啦？」周揚塵幸灾樂禍地說。

　　周揚塵的後腦勺立刻挨了一記暴栗。

　　「哎喲！你把我打傻了，我姐要養我的！」周揚塵回頭，怒視他口中的騙子。

　　「沒事兒，你如果傻了，我就直接把你扔出去。」洛衍之凉凉地回答。

　　「你們怎麽了？」周揚塵好奇的不得了。

　　周夏不想講，洛衍之直接開口說：「因爲我幫你姐姐洗了衣服，你姐姐就不高興了。」

　　「哦，你肯定是把她的衣服洗壞了。」

　　洛衍之凑到周夏耳邊說：「是a……」

　　周夏立刻轉身摀住了他的嘴巴：「不許說！」

　　「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

　　洛衍之踢了周揚塵一脚，示意他樓層到了。

　　周揚塵摁著電梯門說了一句：「這裡是工作場所，不許談戀愛！」

　　說完，就走了。

　　周夏捂著洛衍之的嘴，却能感覺到這傢夥在趁機親她的手心。

　　她立刻送了手。

　　電梯門打開，洛衍之就要走出去，剛邁出去一步，他又邁了回來。

　　「我要去做盈利通話評估了，你不是說想學嗎？」

　　對啊！

　　被這個混蛋欺負得都不記得重要的事情了。

　　周夏趕緊走了出去。

　　「你要我教你，你就不能在生我的氣了。」洛衍之說。

　　「那你以後不許隨便碰我貼身的東西了。我自己洗。」

　　「哦，好哦。今晚記得幫我洗澡。」

　　「啊？」

　　周夏看著他，這傢夥又怎麽了？

　　「我是你貼身的男人啊！」

　　他的臉上表情非常正經，完全的進入評估模式的專業態度。

　　「你等等，我去找人借把拆信刀。」

　　周夏就要轉身，洛衍之趕緊攬住了她。

　　「我逗逗你而已啊。不生氣了啊！你看，你怎麽談了戀愛以後脾氣反而沒以前好了呢？看來是我太寵愛你了啊！」

　　「你是不是還要繼續說？ 」

　　「不說了，留到評估的時候再說。」

　　進入了會議室，周夏發現ceo陳放、財務總監、睿帆聘請的專業的評估分析師、同聲傳譯人員都已經到場了。

　　每個人的面前都放置了筆記本電腦，幷且有耳麥，隨時可以向漢能科技的財務官提問。

　　當視頻通話鏈接妥當，漢能財務官的臉出現在屏幕上的同時，周夏就下意識按照洛衍之教她的方式去觀察這個財務官的表情。

　　他看起來很老道，臉上的表情很輕鬆，一點都看不出漢能科技的盈利能力有神麽問題。

　　根據之前的資料，漢能科技上個季度的盈利增長很好，股票價格也在走高，但是爺爺既然要引誘高恆花大價錢收購漢能，那麼漢能本身是肯定有問題的。

　　漢能的財務官開篇，就將一季度的輝煌渲染了一番，周夏不需要同聲傳譯也能聽懂。

　　周夏能感覺到這個財務官滿滿的自豪感。

　　她側過臉來，看向身邊的洛衍之。

　　此時的洛衍之，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拿著筆，在自己手邊的皮質筆記本上做著筆記。

　　周夏很少看見他握筆，此時他的手指曲折，抵著筆杆，他偶爾寫下幾個英語單詞，然後會畫下一些記號，就像密碼一樣，周夏完全不瞭解是什麽意思。

　　但是她知道，洛衍之很認真，全神貫注。

　　他在觀察那個財務官，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哪怕一個眼神，都不會逃過他的評估。

　　周夏將視綫轉回到了電腦上。

　　她知道，他只會在她的面前像個煩人的小孩，但是他胸中有城府，只會在信任的人面前撒嬌。

　　這時候進入了提問環節。

　　漢能的投資者和有意收購者，比如沃達森和睿帆，紛紛開始提問。

　　雖然場面比不上被八卦記者圍攻，但是很顯然每個提問的人都是專業人員，提出的問題都很尖銳。

　　周夏也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那是來自賀逍的。

　　「我們得到消息，有一位技術主管和一位高級財務專員在上季度提出了離職申請，請問是怎麽回事？」

　　這個問題很尖銳，特別是像漢能這樣的科技公司，技術主管和財務專員的離職，通常在暗示公司本身存在問題。

　　周夏跟著緊張了起來。

　　只聽見漢能的財務官很淡定地回答：「漢能不存在人才流失的情況。漢能的待遇和企業文化一直深受員工認可。」

　　「嗯。」賀逍輕輕應了一聲。

　　接著漢能的財務官又回答了一句：「有時候人員的流動，對各個領域的發展來說，也是好事。」

　　周夏覺得這段談話怪怪的，她看向洛衍之的方向。

　　只見洛衍之的唇角勾了起來，這傢夥一定是抓到什麽重要的點了。

　　周夏還沒開口，就看見洛衍之將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周夏一會兒再問問題。

　　一整個早晨之後，盈利通話結束了。

　　周夏側過臉看了看洛衍之的筆記本，發現上面除了一些潦草隱約可以辨認的單詞之外，就只有一連串的符號。

　　比如什麼三角形、正方形、波浪線之類。

　　周夏猜想，這些符號應該都有特定的意義。洛衍之和賀逍都有一套屬於他們自己的記錄方式。這些符號的意義，只有他們自己能懂。

　　洛衍之拿下了耳麥，輕輕在她的桌面上敲了一下，靠在她的耳邊說：「寶貝，我們該走了哦。」

　　外人看來，他只是打了個招呼，但是周夏却知道，他是有意爲之。

　　洛衍之夾著他的筆記本，和其他人聊了兩句，很淡定地走出會議室。

　　周夏知道，這傢夥就等著自己追在他身後問呢。

　　可她就是不要問。

　　周夏昂首挺胸，直接摁了自己的樓層。

　　電梯裡，洛衍之繼續和同事聊天，大家都對漢能科技的盈利情况表達出樂觀的想法。

　　當電梯門打開，周夏正要一脚邁出去的時候，她的肩膀却被人摁住了。

　　「周秘書，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能勞煩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嗎？」

　　看看，這傢夥忍不住了吧？

　　你要是追著他問，他會得意洋洋給你賣關子。

　　你不理他了，他反而找各種理由來接近你。

　　「好，我洗耳恭聽。」

　　周夏學著洛衍之的樣子，扯起嘴角壞笑哦。

　　看我們誰拿得住誰！

　　但是她沒想到，面前的洛衍之像是晃了神，一直盯著周夏的唇角看。

　　等到電梯裡的人都出去了，就剩下他們兩個了，周夏只覺得有什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的唇角上用力親了一下。

　　而且他的睫毛好像也掃到她了。

　　那一瞬間的癢癢的感覺讓周夏全身血液的流動都跟著靜止了。

　　「洛衍之--」周夏嚇壞了！

　　電梯裡面也是有監控的啊！

　　電梯門打開，周夏的心差點沒飛出來。

　　但是洛衍之揣著口袋，已經直起了背脊，臉上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表情。

　　他長腿一邁，出了電梯門，還轉過身來朝著周夏壞笑。

　　當電梯門要關上的時候，他又伸手摁下了摁鈕，電梯門再度打開，他伸手扣住周夏的腰，直接把她給撈出來了。

　　「餵！這裡是集團裡面！」

　　「我知道啊。但是睿帆沒有'禁止辦公室戀情'的條款啊！戀愛自由。」

　　洛衍之理所當然地單手抱著周夏走了兩三步才放下來。

　　他的辦公室很簡潔，桌面上的辦公用品也不多，井然有序裡又有一絲隨性。

　　比如他的鋼筆斜著放在桌面上，筆筒裡的訂書機和拆信刀還有水筆都朝著不同的方向。

　　周夏在他書桌對面的會客椅上坐了下來。

　　「你快點告訴我，你發現了什麽。我感興趣的是賀逍問的問題。如果你是賀逍，聽到對方的回答，你會有怎樣的評估結果？」

　　洛衍之走到落地窗邊，輕輕一拉，百葉窗就合上了，路過他辦公室的人也就看不到他們在聊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