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人生如戲

　　回到國內的周淩玥，一個人去了趟超市。她推著空空的推車，卻一直沒有拿任何東西放進車子裡。

　　這時候，她聽見有人在貨架的另一端爭吵。

　　仔細一聽，竟然是曾洲和他的現任太太。

　　他的太太氣勢逼人，主題不外乎剛才逛街的時候，她的太太看重了一個包，曾洲却說這個包太貴了性價比不高，沒有給她買。

　　於是他的太太越想越氣，一直在超市裡數落他。

　　曾洲忍不住回嘴說：「我現在進入沃達森的機會都泡湯了，你又何必爲了一個包來爲難我呢？」

　　「為難你？爲難你我就不會嫁給你了！當初你在睿帆混得像隻狗一樣，如果不是我，你什麼都沒有！」

　　「我在睿帆混得像隻狗？你什麼意思啊？」

　　「你給周淩玥鞍前馬後！不是像隻狗，難道你以爲自己是周家的姑爺啊？」

　　貨架另一端的周淩玥聽到這裡，勾起唇角笑了笑，轉身就推著車離開了。

　　「行！難爲你跟我這隻狗在一起了！」

　　說完，曾洲把推車一推，重重地撞在了墻上，驚得超市裡其他人都看了過來。

　　周淩玥就像是什麽都沒看見沒聽見一樣，推著車向前走，她沒有任何買東西的興致了。

　　等到周淩玥從超市出來，去地下車庫取車的時候，看見曾洲竟然在車庫裡狂奔。

　　一邊奔跑，一遍怒吼。

　　「你搞沒搞錯啊！這輛車是我買的！你給我停下！你給我滾下來--」

　　周淩玥笑了笑，開著車出去，誰知道一轉彎，就把一個人給撞了。

　　她嚇了一跳，還好在車庫裡轉彎的速度不快，不然真的出人命可不得了。

　　周淩玥下了車，才發現倒在她車前的竟然是曾洲。

　　周淩玥哭笑不得，低頭看著曾洲說：「你該不會說你腿被我撞斷了，要我賠個三五百萬吧？」

　　曾洲一抬頭，發現是周淩玥，立刻露出了狼狽的表情：「是……是你啊……」

　　「嗯，是我。我看你也沒事，我走了。」

　　周淩玥轉過身，正要打開車門。

　　曾洲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淩玥……我，我有話對你說……」

　　「放手。」周淩玥冷冷地瞥了曾洲一眼。

　　曾洲立刻鬆了手，眼巴巴地看著周淩玥。

　　周淩玥一上車，曾洲立刻又撲到了周淩玥的車子前。

　　「淩玥，我是真的有話對你說。」

　　周淩玥一臉漠然，緩緩開口道：「你之前請我吃飯的目的，我已經聽我侄女告訴我了。你就是想從我這裡套取睿帆的情報，然後好投奔沃達森。現在睿帆和沃達森都在競爭收購漢能科技，正是你套取情報取悅沃達森的好機會。」

　　說完，周淩玥晃了晃車燈，示意曾洲滾下去。

　　曾洲却賴在周淩玥的車上不下去。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真的忍心嗎？」

　　「抱歉，跟你做夫妻讓我覺得噁心。」

　　說完，周淩玥竟然真的要踩油門了，而曾洲一不做而不休，直接在地上躺了下來。

　　「淩玥！你要走的話，就從我的身體上碾過去！」

　　周淩玥楞在那裡，她的耳朵上正戴著一個藍牙耳機。

　　耳機裡傳來男人帶著濃厚笑意的聲音。

　　「小姑姑，不要心軟。再多虐虐他，一會兒你給他的底價，他才會深信不疑。」

　　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洛衍之。

　　周夏去見莫裡斯教授了，洛衍之閒的無聊，就坐在醫院房間裡遠程「指導」周淩玥演戲。

　　周淩玥扯起嘴角，洛衍之說的正和她意。

　　她心裡的惡氣還沒出出來呢！

　　周淩玥打開車窗，對著賴在地上的曾洲說：「你給我滾起來，如果不起來，就不要上我的車。」

　　曾洲一聽，麻溜地瞬間起身，立刻就要開周淩玥的車門。

　　誰知道周淩玥鎖了中控，直接開著車就繼續向前了。

　　曾洲一看，一雙手就扒在車窗上，跟著周淩玥跑。

　　「淩玥！淩玥！別這樣！我的手會斷掉！」

　　「淩玥！你這樣我會出人命的！」

　　周淩玥心裡冷笑，她的車速開的可不快，就是方便曾洲能够追的上。

　　好不容易到了停車場的收費處，她不得不停下來，曾洲總算找到了機會。

　　「謀殺親夫啊！你們快給我評評理！有沒有這樣不管老公死活的！」

　　曾洲的嗓門很大，瞬間吸引了停車場工作人員和保安。

　　周淩玥的心底滿滿都是嫌惡，低聲說了句：「我還真是眼瞎看上你這麼個貨色！」

　　這時候，洛衍之的聲音從藍牙耳機裡響起：「小姑姑，見好就收。接下來你自由發揮了。」

　　洛衍之結束了通話。

　　周淩玥拿下了藍牙耳機，冷著臉，打開了中控，說了聲：「滾進來！」

　　曾洲一副小人得逞的樣子，打開車門擠了進來。

　　一離開車庫，周淩玥就把車停到了路邊，說了聲：「滾吧。」

　　「淩玥，你別這麽絕情啊！我是真的有話跟你說！」

　　「我絕情？是誰在我懷孕的時候跟別的女人好？是誰在我流產以後就離婚的？」

　　「唉……誰沒個年輕氣盛的時候啊。你那時候大小姐脾氣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特別你懷孕了，脾氣真的就更讓人受不住了……」

　　「所以，你出軌，是我的錯。我知道了，滾吧。」

　　「不是，你看你……我是想說，這個女人大概結了婚都會變成母老虎，我現在那位，也還是這樣啊。不止女人是這樣，男人……」

　　「你又想說什麽了？」

　　「那天跟你在一起那個，是叫宮莫容吧？睿帆的技術總監！年輕，但是不也帶著一個拖油瓶嗎？這不，疼女兒，就顧不上你了對吧？你們兩個肯定不合適，你就是要個哄你順著你的男人！」

　　「呵呵。」周淩玥指了指車門，示意 趕緊下車。

　　「別啊，淩玥，你聽我說完。這麽多年下來，我也算看透了男人女人這回事兒了。靠別人，比不上靠自己。」

　　「下車。」周淩玥一副已經忍到極限的樣子。

　　「好好好，我知道你沒耐心，我說重點！我能幫你做上睿帆的財務總監，只要你跟我說一件事！」

　　「你是想要我洩密？」周淩玥扯起了嘴角，「滾你吧。」

　　「你對睿帆鞠躬盡瘁，睿帆給了你什麽？二十多年，才爬到財務副總監。好不容易當個副總監，還被扒拉下來了。弄了個行政部總經理，每天都管什麽？買衛生紙？修馬桶？準備會議室裡的茶水？」

　　周淩玥原本緊綳的表情緩慢放鬆了下來，但是語氣仍舊不怎樣：「你到底想說什麼？」

　　曾洲一看機會來了，立刻說：「你想想，如果現在的財務總監落馬了，你是不是就有機會了？」

　　周淩玥側過臉來看向曾洲：「你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那你當我是條狗好了，我就爲了討口飯吃。但是你不一樣，淩玥。高恒已經答應了，如果你把睿帆收購漢能的底價透露一下，高總保證，會向外散播是你們的現任 務總監透露的底價。他下去了，周老爺子還不得考慮自己的親女兒了？」

　　「等我做到總監的位置上，你們就可以繼續拿捏我讓我泄密了？」

　　「你應該這樣說，大家互利互惠。」

　　「滾吧。」

　　周淩玥親自給曾洲打開了車門。

　　曾洲只能下了車。

　　「淩玥，你要把握機會啊！等到談判結束，你就沒機會了！」

　　「滾啊。」

　　「給我打電話啊！我等你啊！」

　　曾洲一下車，周淩玥就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發什麼大小姐脾氣！都人老珠黃了！不能下蛋的母雞，狂什麼狂！」

　　第二天，睿帆就傳來在董事會裡，周淩玥被周老爺子當衆責駡的消息。

　　周老爺子氣憤於周淩玥的任性，讓她跟著去談判，她竟然能因爲兒女私情就扔下一切回國了。

　　當時的陳放連攔都攔不住，周淩玥忍了一半就哭著離開了會議室。

　　八卦總是傳播的特別快，大家都在說周淩玥很可憐，剛和宮莫容相處上了，却因爲宮莫容隻關心女兒不關心她而分手。

　　女人分手了情緒低落很正常，雖然扔下談判就回來了，是不够負責人，但是周老爺子這麽當衆責駡，確實很傷人心啊。

　　周淩玥開著車離開了睿帆，在一個路邊，咬了咬牙，在一個路邊打了個電話給曾洲。

　　「我們出來見面。我在歐森咖啡館等你。過時不候。」

　　曾洲立刻答應了：「怎麼會遲到呢？你放心，我一定比你早到！」

　　當曾洲來到咖啡館，就看見周淩玥戴著墨鏡，走了進來。

　　不管怎麽說，周淩玥這些年保養的還是相當好的。四十出頭的女人，跟三十多歲一樣。

　　周淩玥坐了下來，把墨鏡一摘，就看見她的眼睛腫得跟杏子似的。

　　曾洲心裡一樂，看來雇傭他的人說周淩玥被周老爺子訓了，是真的。

　　「淩玥，你想好了嗎？一個底價，就一個數字而已，真的不虧啊！」

　　這時候，咖啡館的服務生走過來，給他們端上茶水，遞上餐牌。

　　周淩玥一邊翻開餐牌，一邊說：「高恆給我什麼條件？」

　　「都說了幫你做上財務總監的位置了。」

　　周淩玥拿過了餐巾紙，用口紅在上面寫了一個「20」，然後將那張餐紙翻過來，給曾洲看了一眼。

　　「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明白了！六個億對吧？」

　　「我可什麼都沒說。」

　　周淩玥低下頭，用那張紙巾把口紅抿掉了。

　　「今天的咖啡我請！」

　　「不用了。」

　　說完，周淩玥就拿著包起身走了。

　　周淩玥一走，曾洲就打電話告訴了盧卡斯。

　　「盧卡斯先生！睿帆的底價是六億！」

　　周淩玥開著車，離開咖啡館的時候，正好能看見曾洲迫不及待打電話的樣子。

　　周淩玥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很快，這個底價就傳到了高恒那裡。

　　高恒看著這個底價，呼出一口氣來。

　　「睿帆還真捨得出價啊。」

　　「另外高先生，我派去跟著洛衍之和周夏的人告訴我，今天周夏去見莫裡斯教授，幷沒有帶洛衍之去。洛衍之在病房裡療養。」盧卡斯說。

　　高恒想了想：「如果說周夏是要去說服方莫，她一個年輕女孩兒，沒有經驗，人單勢孤……我感覺不大可能。」

　　「我們可以看看，除了在莫裡斯教授的家裡，周夏還會不會單獨和方莫見面。如果接下來連單獨見面都沒有的話，那如果說睿帆要入股方莫的萬宏科技，就說不通了。但是也有可能周夏只是來試探方莫的，我會繼續跟著他們。」

　　這個時候，莫裡斯教授的家裡，正在舉行一場家宴。

　　周夏穿著黑色的一字領小禮裙，坐在教授的身邊。

　　教授的另一側，坐著的就是一臉嚴肅的方莫。

　　但是沒過多久，方莫的表情就放鬆了下來。

　　因爲周夏對動力系統，包括發動機一系列的設計與現在新能源動力的結合有著非常開闊但是又很實用的思路。

　　兩人在莫裡斯教授的家宴上相談甚歡。

　　家宴之後，莫裡斯太太給他們送上了茶水。

　　方莫感嘆了一聲，表示他們的團隊在美國因爲規模小，發展受限制。而且意圖入股的集團都想控制他們，甚至買斷他們的專利。

　　「方師兄，可我記得當初你們剛成立萬宏科技的時候，是有人讚助的。」

　　「我知道，但是讚助是一個基金。那個基金是專門爲海外留學生自主研發創業而撥款的。我們的研發好不容易有了進展，本來很想要歸還那筆錢，但是現在……」

　　「方師兄，你就沒想過帶著你的團隊回國嗎？」

　　「回國？國內的研發氣氛不是很好。我和我的團隊都不擅長拍馬屁說好話。」

　　「那就拿實力說話。真正的企業家隻相信實力，不相信好聽的話。我知道那個基金的主人是誰，對方請我帶句話給你，問你願不願意回國。現在正是國産汽車發展需要你的時候，你願意回家了嗎？」

　　方莫愣在那裡，良久才問：「那個……那個人是誰？」

　　「他在這裡等你。」

　　周夏拿了一張小紙條，寫了幾個字在上面，遞給了方莫。

　　方莫一看，忽然笑了：「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我明天就買機票去拜訪他！」

　　「不不不，方師兄，你不用著急，繼續做你該做的事情。時候還未到。這個人的身份需要你暫時保密，也不要對你團隊裡的人透露。因爲他正在爲你回國，創造最好的背景條件。」

　　方莫不解地看著周夏。

　　周夏笑道：「你要相信，遲來的，往往是最好的。」

　　離開莫裡斯教授的家宴，周夏回去醫院看望洛衍之。

　　這傢夥正坐在床頭，旁邊坐著喬恩，正在給他讀報紙。

　　一聽見周夏的脚步，洛衍之的唇上就彎起一抹笑容來。

　　「夏夏回來了。」

　　喬安回過頭去，不由得感嘆：「洛衍之的耳朵真尖！」

　　「和教授一起吃飯還愉快嗎？」

　　「很愉快啊！接下來就沒我什麽事兒了，可以和你一起裝瞎休假了！」

　　周夏笑著說。

　　「行了，到你們秀恩愛的時間了，我不吃你們的狗糧！」喬安拎上自己的包，「我這個看護，現在可以撤退啦！」

　　等到喬安走了，洛衍之拍了拍自己的床邊，周夏在他的身邊躺了下來。

　　被熟悉的氣息環繞，感覺擁抱著自己的手臂，周夏的身心就像是回歸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地方，整個人也跟著放鬆了下來。

　　「餵，你剛才說和我一起裝瞎休假？你這樣不對哦，我可是真的瞎。」

　　周夏閉著眼睛，唇上却彎了起來。

　　「你最近演技不佳。」

　　「我演技不佳？」

　　「嗯哼。今天早上我在你床邊換裙子，你目不轉睛盯著我看。現在還想裝瞎？」

　　周夏心想，都演穿幫了，是我心情好，沒揭穿你。

　　「我是真的看不清！我承認我看到你模糊的身型輪廓了，但是我真的真的真的沒看到細節！」

　　洛衍之伸出手指，一副對天發誓的樣子。

　　「得了吧，你繼續演啊！」周夏側過臉，往他的懷裡鑽了鑽。

　　「那你說，如果一個人可以演一輩子很愛很愛另一個人，還算不算演？」洛衍之問。

　　「那就叫做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了。」

　　「可我對你，不是演戲。」

　　洛衍之輕輕的揉著周夏柔軟的頭髮。

　　「我忽然在想，如果高恒完蛋了，沃達森還會換另一個高管來。像高恆這樣想要從不正當途徑獲取商業情報，或者投機取巧的經營者一定還會有很多。」

　　「到哪裡，都存在沒有硝煙的戰爭。只是看你有多熱愛這個領域，願意去忍受它的不純粹，但是却爲它最純粹的部分奉獻一切。」

　　「從你進入商業情報行業開始，最純粹的是什麼？」周夏仰著頭問。

　　「大概……是每一次想起你的時候？」

　　在這之後的一周裡，周夏陪著洛衍之去了很多地方。

　　他們在公園裡喂鴿子，去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看展覽，在街頭吃冰淇淩。

　　而高恒也接到了盧卡斯給他的報告。

　　「我派去跟著周夏和洛衍之的人說，這些天他們就和休假一樣，完全沒有再接觸過方莫。而且方莫回去萬宏科技之後，就再沒有去過別的地方。我派人去接觸萬宏的人，確定方莫根本沒有跟團隊裡的人提起過睿帆。」

　　高恆蹙緊的眉頭舒展開來：「也就是說，睿帆集團就是在一門心思收購漢能科技！萬宏科技規模太小了，如果睿帆要收購萬宏也不用繞什麽彎子，直接砸錢下去就行，當然也要萬宏裡的那一群清高的傻瓜們肯收錢！」

　　當天晚上，高恒就飛了一趟沃達森集團的總部，全力爭取了六個億的收購價格。

　　沃達森出手快狠準，漢能科技就這樣被沃達森收入囊中，睿帆的談判團隊只能鎩羽而歸。

　　這個新聞鋪天蓋地。

　　周揚塵坐在家裡看著電視，一邊喝著可樂一邊吃著薯片。

　　他的媽媽趙韻來到他的身邊。

　　「阿塵，媽媽知道你不開心。不過我們和漢能科技的談判，就算你去了應該也改變不了什麽。」

　　「媽，你看不出來我在慶祝嗎？」周揚塵拎著薯片和可樂站起身來，在趙韵的面前晃了晃。

　　「慶祝？慶祝什麼？」趙韻不解地問。

　　「慶祝從此以後我都不用朝九晚五，還有加班也不用了。以後可以繼續唱k了。我還和兄弟們約好了去歐洲看球賽呢！」

　　「你……你申請公休假了？」

　　「不是啊。我們考慮給漢能集團的優惠條件不是全部都被沃達森搶先承諾了嗎？」

　　「這關你什麼事？」

　　「這怎麼不關我的事啊。那裡面有三款條件，是爺爺囑咐我的。是我們睿帆最重要的底牌。談判團隊裡沒有人知道。所以不用想，都知道是我洩密的。」

　　趙韵的臉色變了。

　　「我被暫時解職了。等洛衍之從美國回來，如果他復明瞭，就會親自對我進行內部調查吧。」

　　周揚塵呼出一口氣來。

　　「不是你……那個洩密的人不是你！」

　　「那麼那個人能是誰呢？」

　　周揚塵抬起頭來看著趙韵。

　　那一刻，趙韵被兒子的目光給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