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三
又見簾兒掀起,有個年輕人雙手把一對護手鉤送在這姓歐的手上。
歐管事雙手各握著護手鉤,面色冷酷的向雷一炮面前走去,雷一炮伸手後腰,早抽出他那根尺半長的鋼杖,那支未被搜去的鋼杖,就聽得“咔”的一聲,尺半鋼杖變得更見長,燈影下雷一炮輕鬆的一掄鋼杖,道:
“大管事,你可得小心了。”
歐管事雙鉤一招“雙龍點水”,“嗖”的一聲迎著雷一炮劈去,銀芒激盪中,雙鉤猝然中途一變,上鉤下盤而湧出一股交合的無形旋流,怪異的發出另一種刺耳的“頓”聲!
雷一炮疾速的挽了個杖花,他上迎下擋,快不可言的豎杖身前,就聽得兩聲合一聲的脆響中,火花一簇,他的人已斜偏一邊。
如果仔細觀察,雷一炮的那支鋼杖攔擋之巧,實是佳作,因為他豎杖胸前,杖端與杖尾恁般技巧的迎上盤掃來的雙鉤。
歐管事並不稍退,他原地拔空而起,雙鉤再次交錯,不料雷一炮早覷準他有此一著,鋼杖破空向上掄去,宛似撥雲見日般掃落一天罩下來的碎芒,但聞一聲悶吭,歐管事的一支護手鉤已被擊飛入湖中不見,他的身子則已倒翻著摔倒在門簾下面。
“咔”的一聲收合鋼杖,雷一炮面上疤痕又在抖動的道:
“可要再試?”
擰身站在宮舫門下,歐管事面色陰慘慘的道:
“你們想怎樣?”
雷一炮道:
“那要從你們的表現上加以決定,比如昨夜姓祈的作為就十分令我不快,當然,他必須對於他的無知作法負一定的責任。”
歐管事道:
“我們東家不在。”
雷一炮冷笑連連,道:
“祈無水不在,也許他真的不在南京,但祈海一定在,他絕不會離開南京的,是吧?”
突聽得歐管事一旁有個壯漢怒罵道:
“祈爺的堂口豈容你兩個小子撒野!”
另幾人早舉刀對歐管事道:
“上,合力宰了他們。”
歐管事一咬牙,道:
“娘的,人掙一口氣,佛掙一爐香,你今欺到老子們頭上撒尿,就算雞蛋碰石頭,老子們也豁上了。”便見他右手一支護手鉤一舉,對身邊幾人高聲,道:
“大夥拼了!”
“殺!”
那不只是五把鋼刀,而且那艘巨大的畫舫內竟還出來三個握劍女子。
雷一炮知道,如果換個地方大的,他絕不會把這些人放在眼裡,但現在,宮舫雖大,終是空地有限,這些人如是悍不畏死的向自己蜂擁殺到,除了硬拚之外,連那閃展騰挪的機會也不易施出來。
心念間,只見依承天早空著雙手迎著殺來的幾人衝過去,虛幻的身影,在他那雙掌快如閃電般拔打於刀劍中,乍看起來,宛如千手佛般令人歎為觀止。
刀劍聲與掌風交互卷如風飄——
腳步聲與喝叱聲兀自扣人心弦——
於是,依承天突的大喝一聲,斗見他右掌似已脫離軀體般拍打撥拿,剎時漫天碎芒中更見刀劍拋飛半空,便在幾聲驚呼中,突見一刀撞碎掛在宮舫一角的琉璃宮燈。
歐管事一見,立刻狂叫:
“救火!救火!”
雷一炮突的捧腹哈哈大笑起來。
歐管事一見大怒,道:
“你們惹的禍,這筆帳有得算的。”
不料雷一炮突的暴伸一手,一把揪住歐管事,喝道:
“祈海那小子在哪兒?”
歐管事道:
“不知道。”
雷一炮牙齒“咯咯”響,道:
“老子打你個不知道。”左腕一頓上頂,右手鋼杖兜腰一頂,把歐管事狠狠頂了個氣結,一鬆手,歐管事悶叫一聲跌坐在船板上,臉色更見焦黃。
這時宮舫上面的火勢更見大了。
雷一炮招呼依承天,道:
“我們走,找那姓祈的霉頭去。”
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自台城趕回邑江門外,江岸上沒有找到祈海坐的那艘較小型畫舫,雷一炮指著不遠處的“望江大酒樓”對依承天道:
“走,吃飽了先睡上一覺,不定還有得拼的。”
依承天忙笑道:
“雷叔,我們這麼幹妥當嗎?”
依承天這時候在心中琢磨,如此作風,何異盜匪,好一些說,又與那開封城的魏老虎,或無錫的蓋天翁有什麼不同的。
雷一炮淡然一笑,道:
“我們的目的不在損人利己,更非強取豪奪,姓祈的三個老怪擄去依夫人母女二人,如果我們不狠著大干,只怕姓祈的不會出面。”他略一頓,看看附近,又道:“有句話你得著實記住。”
依承天眨著一雙大眼,道:
“雷叔有話儘管說。”
雷一炮道:
“對敵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雙方一旦動上傢伙,那是玩命,誰客氣誰完蛋,剛才一戰,我就見你未出刀,這要是萬一……”
依承天苦笑一聲,道:
“我以為既無仇又無怨,何必定要他們死傷,所以……”
雷一炮一嘆,道:
“人言,立志大方存厚道,克己仁化為大仁,對於你的這種想法,我不能反對,也許……也許我太擔心依夫人母女的安危了吧!”
雷一炮與依承天二人走入“望江大酒樓”時候,幾個夥計在整理桌椅,光景是打烊了。
夥計們見雷一炮二人走進來,無不大吃一驚,因為祈爺早說過二人絕不會再來,怎的這時突然出現。
掌櫃的聞報,忙自帳房掀簾走出來,山羊鬍子在顫抖,掌櫃的忙上前招呼,道:
“二位是……”
雷一炮早大吼一聲,道:
“快拿酒萊來,吃喝完了我們還得睡上一覺呢。”
掌櫃一聽,忙命人通知灶上不要封爐,快叨拾幾樣大菜送上。
雷一炮突的換了副笑面,招手掌櫃一同坐在桌前,邊看了掌櫃幾眼,笑問:
“你們東家呢?”
掌櫃呆笑道:
“實對二位說,東家為了找老太爺,浦口同燕子磯全去過,就是沒有找到。”
雷一炮道:
“如今他人呢?”
掌櫃道:
“可能還在江面上吧,我們東家只希望盡快找到老太爺常坐的那艘大船呢。”
忿然一掌拍大桌面上,雷一炮怒道:
“祈老怪三人究竟會去了哪裡,害得我二人盡在在這南京地面上窮耗。”
不旋踵間,酒菜端了一桌,雷一炮面對一桌香氣噴噴酒菜,把杯筷往掌櫃面前一放,道:
“我們一齊吃。”
掌櫃的打個哈哈,道:
“我懂客爺意思,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拾起筷子每盤各吃一口,且又喝乾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