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
第十五章 麒麟如虎來
打“雙老閣”回來之後的這段日子,,繆千祥真可謂愜意又風光透了,獻上“翠玉龍”給朱胖子,討來的是一番出自心肝的千恩萬謝,得到的是韋秋娘隱不住的脈脈情意。朱胖子並沒有食言,第二天就替小倆口子行了文定之禮,婚期約在下個月,日子也挑好了,天氣涼一點再合房,確是設想周到,繆千祥每一思起那一天,就不禁心跳氣喘,混身燥熱,巴不能早早到來,幾十個晨昏疊做一宿過了最妙。
晌午時分,他收了肉檔,興沖沖來到楊豹住處,打算找著老哥哥一談迎親細節,順便再喝上兩盅解解痛;楊豹住的地方,門是應手開了,他卻不由微吃一驚,因為屋裡頭站著的人不是楊豹,竟是汪來喜,除了汪來喜,滿屋的家具一片混亂,四散拋置著,像是剛有幾頭烈馬衝將過去一樣!
汪來喜正在觀看著手中的一張紙條,臉色陰沉,眉宇間宛似聚浮著一層黑氣。
跨入門檻,繆千祥移目盼顧,愣愣的道:“這是怎麼回子事?來喜哥,豹哥呢?豹哥人去了哪裡?”
汪來喜伸手遞過那張巴掌大小的灰褐紙條,悶著聲道:“真要命——你自己看吧!”
接過紙條,繆千祥讀著上面龍飛鳳舞、書寫得簡單明了的兩行字:“欲求楊豹不死,入夜城隍廟來晤。”
紙條上除了這兩句話,既無上款,亦未署下款,意思很明白,有人劫持了楊豹,要他們兄弟晚上到城隍廟去談判,而什麼人劫持了楊豹,待談的又是什等內容,就一概諱莫如深了。
嚥了口唾沫,繆千祥有些迷惆的道:“這,呃,來喜哥,這不是帶著擄入勒索的味道麼?”
汪來喜沉沉的道:“一點不錯,不止是帶著味道,明明白白就是在擄人勒索,否則談什麼?有什麼可談?真他娘的流年不利,剛才由鬼門關上打了幾轉回來,就碰上這等觸霉頭的液監事,你說冤不冤?”
繆千祥苦笑道:“我連晌午飯還沒吃哩,急著收了攤子待趕過來和豹哥商議一下迎親的事,順便喝上兩盅,做夢也沒想到豹哥這裡竟出了紕漏!”
汪來喜皺著眉道:“倒是巧,我也打譜來問問豹哥,你同秋娘的婚事準備得怎麼樣了,前腳才入,你後腳就跟了進來,看看這個場面吧,可不亂得叫人心煩!”
搓著一雙大手,繆千祥道:“來喜哥,目下談不得我的婚事了,先準備救人要緊,你看這檔子麻煩該怎麼處置才好?時間急迫,業已逼上眉梢啦!”
來回踱了幾步,汪來喜順腳踢開地下一隻錫壺,在錫壺“喧卿卿”的滾動聲裡,他慢吞吞的道:“下手的那干王八羔子,必是對我們哥幾個的日常情況與生活習慣做過詳細觀察,否則,他們不會知道豹哥午間大多時都耽在屋裡,也不敢肯定我們兄弟總有人每天來豹哥處盤桓,對方留下條子,就表示我們之中必然有人看得到,這些蛛絲馬跡,足見人家蓄意已久,早計畫妥了做這一票。”
繆千祥吶吶的道:“來喜哥,嘔,你有沒有想到,可能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
汪來喜搖頭道:“此刻尚不能斷定,也不用急,到了晚上朝過面,就會知道是何方人馬了!”
望一眼滿屋的凌亂,繆千樣小聲道:“要不要知會福根哥與一心哥?”
汪來喜道:“當然要告訴他們,人多自則勢強,如今我們在明處,對方在暗處,形態上已屬不利,再不多找幾個幫手,豈不越落下風?”
繆千祥忽然膽氣一振,雙臂環胸,兩眼裡也閃射著光芒:“那些抽冷子打悶棍的三流子貨絕對玩不贏我們,來喜哥,你想想看。連‘血合字會’、‘雙老閣’這麼厲害的碼頭幫口,都任由我們全身進出,無可奈何,區區跳樑小丑,豈足一笑?我們哥兒幾個可不是昔日吳下阿蒙了,大風大浪也見過經過,想威脅我們?只怕那干東西牙口不夠硬!”
汪來喜不免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他咧咧嘴,模樣透著古怪:“我說樁兒,話可別講得太滿,前些日子,我們固是屢屢化險為夷,僥倖活命歸來,其中除了機智運氣之外,算是逢著了責人幫忙,像這樣的好事,卻可一不可再次,運氣總難遭遭都有,今後行事,還得謹慎戒惕為上……”
繆千祥陪著笑道:“來喜哥,我的意思是咱們不能先挫了銳勢,對方那撥人熊,就算再凶再橫,還強得過‘血合字會’與‘雙老閣’去?”
汪來喜道:“江湖上原就步步凶險、處處強豪,有很多情況是難得互相做比的,同時形勢變化,往往亦微妙非常,此一時乃調異於彼一時,樁兒,千萬莫叫前些日的幸運沖暈了頭,多準備多防範,才是求存自保之道!”
繆千祥哈著腰道:“你說得有理,來喜哥,晚上去城隍廟,我當會加意小心。”
嘆了口氣,汪來喜道:“劫持豹哥的人也不知是本地的抑或外來的,連‘馬前鎮’有座城隍廟都打探得清清楚楚,那地方鬼冷陰森,我這土生土長的老民猶不曾去過幾次……”
繆千樣道:“可不是!尤其這幾年只在廟門外打過幾轉,裡頭是個什麼樣子我不記得了!”
拍拍繆千祥肩膀,汪來喜道:“樁兒,我這就去知會委三與潘肥一聲,好叫他們及早準備,豹哥這裡,麻煩你替他收拾收拾,待到人頭聚齊,大夥一同來此處碰面!”
繆千祥連聲答應,汪來喜已急匆匆的跨門而去,屋裡,繆千祥一邊開始收拾四處的凌亂,腦袋邊不停的轉動著,他在尋思,到底是些什麼人擄劫了楊豹,又為什麼理由偏偏把目標定在楊豹身上?
夜空清朗,有星,還斜掛著半弦月。
鎮南方向,座落著這爿年代已經相當古老,而且破舊失修的城隍廟,廟後緊鄰著一片荒墳地,相當冷清幽森的所在,氣氛也陰沉得很。
荒墳地上,時有慘藍的鬼火流閃,點點團團的打著飄忽,叫人看了不覺頭皮發炸,難免亦跟著懷疑,城隍爺是否待要開堂審冤了?
汪來喜在前頭領隊,繆千祥與姜福根、潘一心三個隨後綴著,哥兒幾個提心吊膽的來到廟門之前,廟門竟是開著的,往裡一望,黝黑烏暗,任什麼景物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