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事實上，韓染猜想的並沒有錯，葉和澤確實沒看見。他今天有一個重要的簽約儀式，手機一直在方淨言的包裡。

　　等葉和澤趕到醫院的時候，韓染已經拍完了片子，只等去藥房取了藥就能走人了，他這點輕微的骨裂還沒到要住院的地步。

　　韓染拖著天殘腳，搭在程林的肩膀上，一瘸一拐地聽著程林抱怨。

　　醫院剛下班，各個科室都只留了值班的人。還好他們來得早，不然怕是要在這住一夜趕第二天一早拍片子。

　　把韓染放在大廳的椅子上，程林氣喘吁吁地拿著藥單去藥房。他這些年胖了不少，又缺乏鍛鍊，馱著個一米八幾的大小伙子在醫院樓上樓下地跑實在是給累壞了。

　　韓染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百無聊賴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剛想要不要玩會手機，就來了電話。拿出來一瞧，是葉和澤的。

　　「你在哪裡？」

　　剛接起還沒說話，葉和澤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韓染低著頭看自己伸直的左腿悶聲說：「在醫院大廳的長椅上。」

　　「你一個人？」葉和澤問道。

　　韓染突然有些委屈，低落道：「程哥去拿藥了，我在這裡等他，你那邊工作……」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雙鋥亮的皮鞋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裡。

　　韓染視線往上移，貼合的西裝褲包裹著的長腿，西裝外套掛在手臂上，還有葉和澤鏡片後溫柔的眼神。

　　葉和澤收了手機，解開襯衣袖扣，捲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腕，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很嚴重嗎？醫生怎麼說？」

　　韓染把手機放在腿上，拍了拍身邊空著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能看的出葉和澤來的很匆忙，打著髮膠的發絲稍稍有些凌亂，身上的衣服也不像是平日裡上班會穿的，倒像是參加什麼重要會議的。

　　「不是很嚴重，只是輕微骨裂，回去靜養一個月就差不多了。」韓染如實回答。

　　葉和澤坐下，看了一眼他不自然伸展的左腿皺著眉頭問：「需要住院嗎？」

　　韓染趕忙搖手說：「不用，自己注意點就行，這麼點傷就住院，太浪費公共資源了。」

　　葉和澤沒說話，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韓染一動不動地任摸。

　　「等你傷好了，帶你去見見我的親人。」葉和澤突然說。

　　韓染一怔，機械地扭了脖子去看葉和澤，見他一臉的平靜，突然心裡有些緊張，吞了吞口水。

　　像是看出來韓染的顧慮，葉和澤忽然笑了，安撫道：「不用擔心，他很好相處。」

　　韓染點點頭說：「好。」隨後想起自己還沒和家裡說結婚的事，頓時心虛起來，眼神有些閃躲，磕磕巴巴地說：「那個，我回去先和我媽打個招呼，等以後有機會了帶你去見她。」

　　葉和澤輕笑說：「好。」

　　韓染看著葉和澤的臉，心想這人狡猾得像一隻狐狸，一步一步挖坑，自己就這麼傻兮兮地被牽著鼻子走，還被牽得毫無怨言。

　　程林拿著一堆藥回來，就看到兩人脈脈含情地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他們倆單獨出去都有回頭率，放在一塊就是美顏暴擊，而且氣氛還這麼曖昧，來往的病人都忍不住回頭多看幾眼，更有甚者拿著手機偷拍起來。

　　程林趕忙走到跟前，影響一下偷拍的畫面構圖。

　　「藥買好了，過幾天回來複診就行，咱們就先走吧。」程林居高臨下地看著毫無知覺的兩人。

　　「好，那就走吧。」下意識伸手給身邊的葉和澤，卻被程林截了胡。

　　程林作為一個靈活的胖子，扶著韓染左邊胳膊，對葉和澤說：「你扶著另一邊讓他站起來。」聲音有些大，像是故意說給誰聽一樣。

　　葉和澤沒多說，只是扶著右邊胳膊，和程林一起使力把韓染架了起來。等人站穩了，他自覺地鬆開了韓染，趁人不備，偷偷地勾了一下他的小拇指才放開。

　　韓染怪異地看了他一眼，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開始懷疑剛剛不過是不小心碰到，是自己想多了。

　　葉和澤說：「我去把車開到門口，你們慢點過來。」

　　程林吃力地扶著韓染，直說好。

　　韓染也點點頭沒有意見。

　　待葉和澤走遠了，程林瞥了一眼周圍，確定圍觀群眾散了才對韓染耳語道：「你們倆以後注意點影響，公共場所你儂我儂的，我看你是不想要前程了。」

　　韓染聽著他的數落，下意識往邊上看，雖然圍觀的群眾散了，可還有幾個時不時地探頭探腦，這才驚覺剛剛和葉和澤兩人在長椅上怕是被人圍觀了。臉上火辣辣的，低聲說：「知道了，以後我們會注意。」

　　聽了他的話，程林舒坦了點，扶著人快到大門口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問道：「你倆感情挺好的？」

　　韓染瘸著腿，讓他停一下，胳膊長時間被架起來扯得有點疼。聽到他的問題，想了想說：「還行吧。」

　　程林欲言又止，隨後垂著頭又把人給架了起來，已經能看到葉和澤的車，再有十來米就到了。

　　「我跟米多的合同快到了，要是不出意外，應該不會續約，」程林對他說，「跟啟航傳媒那邊基本聊好了，等合同到期就過去。」

　　韓染渾身一顫，驚訝地問他：「程哥這是要跳槽？」想問『那我怎麼辦』，可沒問出口。程林一向對他不錯，當年把還在上學的他簽下一路為他擋了不少風雨，如今他有更好的發展，作為朋友應該為他高興。

　　「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啟航？」程林沒回答，直接問他。

　　韓染剛剛有些失落的情緒瞬間一掃而空，剩下的只有感動，能有程林這樣一個真朋友，韓染感到幸運。在這名利場裡，能為他想到這一步，不論以後如何，這個情他要領。

　　「多謝程哥，不過我的合同還沒到期，可能走不了。」韓染實話實說。

　　一路走到了車跟前，葉和澤下車來給他開車門，程林是自己開車來的，不用跟他們一起走。

　　在韓染彎腰的時候，程林看了一眼忙前忙後的葉和澤，問韓染：「那些你先別管，就問你一句，想不想跟我一塊去啟航傳媒？」

　　韓染扶著車門，側頭看程林，從來沒覺得他形象這麼高大過，他想了想說：「想去，米多文化這邊好資源是輪不到我的，啟航傳媒那邊但凡手指頭漏一點都夠我翻個浪花了。」他這話說的很功利，但卻是大實話。

　　程林點點頭，扶著他做進去，然後弓著腰對他說：「這個事你先保密，我和啟航傳媒那邊的人聯繫聯繫，什麼時候見一面再說。」

　　韓染激動地直點頭，恨不得抱起程林的胖臉親一口。葉和澤卻沒給他這個機會，趁著兩人說話的空檔，葉和澤去買了一個枴杖還把韓染的行禮從程林的車上拿來，一個放在後座一個塞進後車廂，然後才坐到駕駛位。

　　「那我們就先走了，今天麻煩程先生了。」葉和澤客氣地說，把車鑰匙還給程林。

　　程林也說的差不多了，把車門關好，扒拉著車窗道了別，然後搖著鑰匙去取車了。

　　韓染系好安全帶，整張臉都煥發著光彩，感覺受傷的不是他一樣。

　　葉和澤沒多問，開著車就出了醫院。

　　先開車去了一趟韓染租的房子，這裡好久都沒人住了，打掃起來太麻煩。韓染就指揮著葉和澤收拾行禮，打包了一些日用品和衣服，拎著一個行李箱就出來了。

　　在路上的時候，韓染還琢磨著什麼時候去找房東把房子給退了。這房子他交了一年的租金，今年才住了四個多月，趕在五月份之前退房子還能多退一個月房租。

　　半路上葉和澤接了個電話，是方淨言打來的，說那邊簽約儀式後續的問題。

　　葉和澤帶著藍牙耳機，偶爾回答一兩句。他是從簽約儀式直接到的醫院，只是在儀式上漏了個臉，把最重要的環節走完，跟合作方表達了一下歉意然後把事情交給方淨言就匆匆走了。

　　現在那邊的事情已經順利結束，方淨言打電話來報告了一下進度然後就準備拿著合同資料回公司歸檔。

　　葉和澤突然說：「找個機會約一下凱瑞斯那邊的負責人，具體時間你安排一下，到時候通知我就好。」

　　方淨言拿著電話一愣，但到底沒表現出來，應聲說：「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葉和澤想著先去一趟超市，他最近也沒在家吃飯，前天晚上做沙拉的時候發現冰箱都空了，韓染現在受傷也需要買些生津壯骨的東西。

　　韓染靠著椅背假寐，聽到凱瑞斯的時候明顯眼皮顫了顫，隨後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凱瑞斯是電視劇《逍遙》的投資方，那天一起去吃飯的王昊就是凱瑞斯那邊的人。

　　「你們還跟凱瑞斯有合作？」韓染閉著眼睛閒聊一樣問道。

　　葉和澤看著前面的路，回達他說：「以前沒有合作過，他們那邊有個項目想跟我們一起做，這次見面看看情況。」葉和澤說的是實話但是不全。

　　韓染無趣地哦了一聲，繼續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