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葉和澤也沒問什麼戲，便疲倦地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韓染看他累成這樣，不好意思再嘶吼，換了舒緩的音樂，有一句沒一句地唱著。韓染上學的時候聲樂課只是個中等成績，唱歌不算多好聽，好在嗓音條件不錯，雖然偶爾跑掉還跟不上節奏，可唱出來也大致也算能聽的過去，

　　葉和澤一直沒睜開眼，像是睡著了。韓染沒打擾他，坐在一邊自娛自樂起來，估麼著狗仔差不多快到了，剛要拿出手機問問情況，就看見呂崢發來一個小視頻。

　　韓染點開看了看，因為光線不好，勉強能認出來李晨清的樣子，視頻裡他被幾個女人包圍著，搖色子喝酒，有膽兒大的把手搭在他膝蓋上，一路往大腿根溜。韓染看的只覺著暢快，李晨清這人他是知道的，上學的時候心高氣傲，但又善於鑽營，看著跟誰都挺好，可心裡卻誰也看不上。這會兒卻被幾個富姐調戲，說到底李晨清是墮落了，費勁心思往上爬，最後還不是走了這條最俗的捷徑。可當他看到角落裡一個側臉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葉和澤聽著韓染並不好聽的歌聲漸漸有了睡意，可這會兒韓染不唱了，葉和澤就又醒了。他看著韓染問：「怎麼不唱了？」

　　韓染不敢置信地又點開視頻重新看了一遍，確定視頻裡那個是熟人，這才驚覺自己壞事了。聽見葉和澤問話，韓染好半晌沒出聲。他沒想好怎麼回答。

　　藉著包間裡的燈光，葉和澤看見韓染臉都白了，眼睛盯著手機一瞬不瞬地，他往過挪了挪問道：「怎麼了？」

　　韓染機械地轉動身體，對著葉和澤一臉鄭重地說：「我看見你家大嫂了。」

　　葉和澤眉頭擠了擠，伸手拿過韓染的手機，手機屏幕還沒鎖，停留在和呂崢的對話框，點開視頻看了起來。

　　視頻時間不過二十多秒，韓染提著心感覺自己等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時間。等視頻快播完的時候，韓染說：「我現在給狗仔打電話，多付點錢，這事就過去了……」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葉和澤沉著聲音說：「來不及了。」

　　韓染心裡咯噔一聲，湊過去看了一下，是一條呂崢新發來的消息，說李晨清他們一行人正在結賬離開，他心裡悄悄地捏了把汗，稍稍有些遺憾卻更多的是慶幸，慶幸自己沒捅婁子，葉友蕭現在還躺在醫院裡，要是知道老婆在他病危的時候這個德行，怕是沒病死也得氣死，更何況還有個孩子，要是鬧大了對小孩不好。

　　韓染拿過手機打算把呂崢叫回來。

　　葉和澤沒有說什麼，把手機還給他之後，立刻拿自己的手機給方淨言打了個電話。

　　葉和澤臉色黑如鍋底，一言不發地等著方淨言接電話。韓染坐在旁邊聽著電話那端的忙音，都替方淨言著急。好在那邊也沒讓葉和澤等太久。

　　「你開車過來，我把地址發給你。」葉和澤不等方淨言說話便出聲道。

　　電話那端明顯頓了片刻，隨即平靜地回答：「好的，我現在就出門。」

　　葉和澤不再廢話，掛了電話就編輯信息把地址發了過去，然後對韓染抱歉地說：「等會你坐方淨言的車回去，現在不要著急出去，等他過來。」

　　韓染忙點頭答應，問他：「你要送她回去？」

　　葉和澤沉著臉輕輕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就要往出走。

　　韓染剛想叮囑一句，呂崢就來了新的消息，韓染看完，臉色煞白，也站了起來對葉和澤說：「狗仔跟讓他們一行人在大廳碰著了。」

　　葉和澤捏著門把手的左手手背上青筋鼓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韓染也顧不得別的，趕忙跟了上去。

　　其實呂崢說的也不完全，童雅舒一行人不光跟狗仔碰了個正著，還被拍到她挽著李晨清胳膊親密地用胸脯蹭的不雅動作。

　　也怪那個狗仔業務不熟，忘了關閃光燈，剛按了快門就被當事人察覺。李晨清當即變了臉色，敏感地找到了狗仔的方向便追了過去。

　　童雅舒跟幾個富姐立刻花容失色，她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這些烏七八糟的新聞是絕對不能傳出去的。這幾個富姐裡除了童雅舒之外，還有兩位官太太，一個白手起家的女強人，其他幾個的老公都在商界名頭響亮，無論是誰都丟不起這個人。尤其是童雅舒，葉友蕭正躺在病床上，她尋歡作樂的照片要是放出去，葉友蕭不會放過她的。一起睡了這麼多年，她也差不多摸清了葉友蕭的脾氣，那人誰都不愛，只愛他自己，不出事還好，一旦出點意外，葉友蕭可真不一定會保她，更何況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童雅舒當即就慌了，拿著手機站在原地，包都沒合上。其他幾位富姐也紛紛捂著臉往外跑，還有個膽兒大的跟著李晨清一塊去抓狗仔，可那倆狗仔哪裡是那麼好抓的，見勢不對，抱著相機轉身就跑。

　　童雅舒有些腿軟，這會兒酒也醒了，腦子裡空白一片，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跑，等回去找葉顯仁商量，看能不能砸錢把照片買回來。想到這，她心安了不少。葉顯仁是她的表舅，不會不管她的，退一萬步說，葉顯仁現在還用得著她，怎麼也得幫著她度過這次的難關才是。

　　童雅舒的想法越來越堅定，腦子一熱就拿著車鑰匙往停車場跑。

　　停車場在馬路邊上，童雅舒跑的急，下馬路牙子的台階時高跟鞋崴了一下，手一鬆手機順著下水道的縫隙掉了下去，她心裡著急，罵了一句，便開了車門，人還沒鑽進去，下水道的手機卻亮了，屏幕上顯示著葉和澤的名字。

　　童雅舒一時不知所措起來，她猶豫了片刻，見KTV門口堵著的人越來越多，那邊李晨清逮著一個跑得慢的，卻被另一個溜了，而相機也被那人拿跑了。

　　童雅舒咬著下唇，把心一橫，手機也不要了，當即坐進車裡，安全帶也沒系，在路人的指指點點下開車跑了。

　　李晨清抓著狗仔的衣領打算跟他談條件，一塊的還有那位女強人，她打算花錢把照片跟底片都買回來，那個狗仔本來只以為是個娛樂新聞，可認出照片裡的人之後，卻也拿不準會不會成為社會新聞。其實拍的照片真不一定會發，可那是談條件的籌碼，怎麼也不能輕易交出去，眼看著自己徒弟開車跑了，他這才不疾不徐地跟李晨清他們扯起了皮。

　　葉和澤不停地播著童雅舒的號碼，那邊卻一直沒有人接聽。韓染跟在他身邊，一塊下了樓來到大廳，透過玻璃門看見外面圍了不少人看熱鬧。還好是夜裡，圍觀的人不算特別多，就是有人拿手機拍照，還有人錄視頻。看了一圈，沒發現童雅舒的身影，韓染猜測應該是跑了。

　　兩人從人群外圍繞了過去，剛走到馬路邊就聽見了一陣鈴音。

　　葉和澤把電話放在耳邊，順著聲音走了過去，走到跟前，往亮光處低頭看了一眼，便收回了手機。

　　韓染也顧不上擔心會被認出來，更不管李晨清了，他現在愁的是童雅舒到底跑了沒有。而且一直到出來也沒看見呂崢的影子。

　　葉和澤也不放心，他走了幾步，繞到另一邊坐副駕駛坐上，司機剛打了個盹，聽見動靜就醒了。

　　韓染站在車邊有些猶豫要不要跟上去，可又擔心呂崢，正要給呂崢打電話，身後就有人拍他的肩膀。一回頭，看見呂崢笑嘻嘻地衝著他傻樂。韓染緊張的情緒稍稍放鬆了一點。

　　「你可來晚了，剛好一場大戲。」呂崢正要跟韓染講述剛剛的畫面，卻被韓染打斷。

　　韓染一臉尷尬地把呂崢扯進車裡，然後關上門。

　　葉和澤系好安全帶，只說了一句：「去老宅。」之後便不出聲了。

　　車開了好一段距離，呂崢也感受到了車裡壓抑的氣氛。呂崢這人雖然愛鬧騰，可也不缺眼色，他悄悄地戳了一下韓染，讓他看手機。

　　韓染正想事，被呂崢一戳，便低頭看了一眼，對話框裡呂崢正問怎麼回事，韓染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回了個改天說，便把手機收了。

　　雖然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可呂崢也沒多遺憾，他眼睛一翻，托著尖下巴獨自琢磨起來。

　　忐忑不安地到了老宅，卻沒看見童雅舒的車，葉和澤給醫院那邊打了個電話，韓染安慰了自己一路，可這會兒卻緊張地手心冒汗，等葉和澤掛了電話才結結巴巴地問：「怎……怎麼樣？」

　　葉和澤抬起眼皮看了韓染一眼，眼中毫無波瀾，卻把韓染嚇得不輕。

　　韓染感到一股寒意，整個心都涼了。呂崢琢磨了一路，這一會兒多少也猜出來了一點，他拉了一把韓染，為韓染抱不平說：「你這什麼意思？想幹嘛？」

　　韓染像是給嚇呆了，整個人被呂崢拉了個趔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葉和澤，手腳冰涼，臉色蒼白。

　　葉和澤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嚇到韓染了，韓染問他話的時候，他正在想事情，只是慣性地做出反應。可韓染卻不能不在意，他本就內疚到不行，這會兒更是不住地自責起來。

　　葉和澤放下電話伸出手在韓染的頭上輕輕揉了一把，柔聲說：「別怕，沒事的，就算被拍到，我也會把照片買回來。」

　　韓染聽了這話才稍稍感覺身體有些回暖，他腦子也清醒起來，說：「我現在就聯繫狗仔。」說著就給程林打電話要狗仔的聯繫方式。

　　呂崢在一旁看著韓染一驚一乍地樣子擔心不已。

　　葉和澤卻沒攔著他，這事倒沒什麼，韓染要是不做些事補救可能會內疚好一陣。童雅舒有沒有醜聞葉和澤是不關心的，甚至連她的死活都不在意，可現在她卻不能出事，葉友蕭還在醫院，至少在他走之前，童雅舒都得安安分分地扮演著好妻子的角色。

　　程林那邊也沒掉鏈子，當時就把狗仔的電話發了過來，韓染半刻不敢耽誤地撥了過去，好說歹說才說通對方等會兒面談。

　　沒多耽擱，韓染當即就坐車過去，那邊狗仔只搖下了車窗，伸出一個巴掌開了價。

　　韓染二話沒說立刻轉賬，在輸入最後一個密碼前，親眼看著狗仔把照片刪除了，這才把密碼輸完。

　　轉了賬，韓染徹底地放下了心。對於狗仔的尿性，韓染多少知道些。他學著葉和澤剛看他的眼神，冷冰冰地看著狗仔說：「備份拿出來。」

　　狗仔本來還想裝死，可對上韓染的眼睛，卻多少有些慫了。餘光瞥見對面車副駕駛的玻璃搖下來半截，葉和澤冷眼看過來，狗仔也不想惹事，從口袋裡掏出u盤遞了過去。

　　韓染拿著u盤，陰測測地盯著他看，直把狗仔盯毛了，說：「真沒了，我們也是有職業操守的，畢竟你是程哥介紹的人，我師父交代過了，優先賣給你。」

　　韓染說：「最好這樣。」說完便轉身回了車裡。

　　等坐到後座上，才覺得整個人都虛了，全身的血液又重新流動起來，他笑著說：「唉，總算是補救回來了。」

　　呂崢看他這樣更擔心了，卻不說破，思考著找機會慢慢引導，同時也對葉和澤產生了不滿，兩人睡一個屋裡這麼久，竟然沒發現韓染的不對勁，準是不上心。他抬頭看向葉和澤，見葉和澤正盯著韓染看，眼神寵溺又溫柔，心裡的怒氣便消散了。也許是注意到了，只是跟引導的方式不同而已。

　　葉和澤看著韓染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只說：「嗯，沒事了。」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語調柔和，成功地安撫了韓染焦灼不已的內心。

　　韓染把u盤遞給葉和澤，重複道：「沒事了。」

　　……………………

　　將呂崢送了回去，韓染跟葉和澤也打算回家休息。

　　可剛到家，葉和澤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方淨言的，便拿著手機到露台去接。

　　電話那端的方淨言說話有些急促，葉和澤耐心地聽著，眉頭緊蹙。

　　童雅舒酒駕出了車禍，受傷進了醫院。

　　葉和澤讓方淨言連夜聯繫媒體封鎖消息，再三確定童雅舒沒有生命危險也沒缺胳膊少腿，才帶著韓染親自去了一趟醫院。

　　原來方淨言接了葉和澤的指示開車往KTV去的路上，正巧看見童雅舒的車撞在了橋墩上，之後急忙叫了救護車把人送到醫院，所以他對於童雅舒現在的情況是最清楚的。也算是童雅舒命大，車頭都撞爛了，人也只是受了點輕傷。

　　葉和澤跟韓染都沒有進病房，只在外面看了一眼，向方淨言打聽了童雅舒的情況，之後兩人就趁著夜色又離開了。

　　韓染坐進車裡的時候突然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葉和澤毫不在意地說：「她是死是活並不重要，你不需要內疚。」

　　韓染卻說：「應該是都解決了。」

　　葉和澤見他還沒從情緒中出來，便順著說：「嗯，驚心動魄的一夜。」

　　韓染看著車窗外，天已經濛濛亮了，突然笑了起來，發自內心的輕鬆的笑容，說：「確實驚心動魄。」

　　葉和澤看著他的轉變也在心裡嘆了口氣，童雅舒有沒有事不重要，可韓染不能有事。他不願意看到韓染因為這事而自責，所以才帶著韓染到醫院讓他親自確認童雅舒的情況，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安心。現在看來，效果不錯，韓染暫時是卸下了肩上擔子。

　　其實論起來，這件事並不怪韓染。

　　事情實在太巧了，誰也不知道童雅舒竟然會在那，而且是和一個男明星攪和在一起。雖然韓染沒說，可葉和澤從隻言片語裡猜到了前因後果。那個男明星恐怕就是韓染原先說過的搶角色的那位，這件事別說韓染了，就連葉和澤也不知道。

　　葉和澤眯了眯眼，童雅舒這樣下去早晚要出事，他不介意在背後推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