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開完會，程林偷空去樓道抽菸。他一個人站在樓道里，看著一節一節的樓梯突然心生疲憊。一支菸快熄滅的時候，樓道的防火門被推開，李晨清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走了過來。

　　見到程林的時候明顯一愣，隨後熟絡地打招呼：「程哥。」

　　程林嘴裡噙著煙，點頭算是招呼了，動作一大，菸灰直往下掉，有的覆在胸前的衣服上，趕緊低頭拍掉。

　　李晨清自己也點了一支，他抽菸認牌子，就是現在有錢了也抽的是十塊錢一盒的猴王。

　　整個空間突然靜了下來，李晨清想要不要說點什麼，但又覺得還是什麼都不說的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捧高踩低，不計手段地往上爬的人太多了，他也不過是其中之一，對程林他倒沒覺得愧疚，他現在的階段需要一個能力手段更好的經紀人。但是對於韓染，李晨清有些不是滋味，那就是個傻子，固執又天真，注定了不適合這個光怪陸離又浮躁的圈子。

　　煙抽了一半，李晨清捻滅，跟程林打了個招呼，就離開樓道。

　　程林這次連頭都沒點，被煙燻地眨了眨眼，看著窗戶外頭的草地發呆。過了一會，回過神來，將煙蒂扔進垃圾桶蓋上的菸灰缸，也轉身出了樓道。他要去寫辭呈，這地方一天也不願意多呆了。

　　……

　　韓染第二天就開始計畫著搬家，他打算螞蟻挪窩一樣，一點一點往過拿，可是腿腳不爭氣，開不了車，只能擠地鐵。還好買的新房跟葉和澤公寓都離地鐵口不遠，不然可有的愁的。

　　打包好冬衣，裝了箱，韓染拎著一個大的拉桿箱就去了新房，他享受這樣的快樂，彷彿蘊含著無線的新的生機。

　　因為避開了高峰期，地鐵上人不算多，還有看他腿腳不便的好心妹子給他讓了個坐。韓染老臉一紅，瘸著腿就坐了上去，然後對妹子笑著道謝。

　　韓染本身長得好，扔在人堆裡也是妥妥的大帥哥，妹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裝作低頭玩手機，不在意地說了不謝。

　　過了會，妹子突然問他：「你是演陳新宇那個演員嗎？」

　　韓染沒想到會有人認出來，也不避諱說：「是啊，你看過那部網劇嗎？」

　　妹子激動道：「看過，我全部都追完了，你演的特別好，沒想到真人更帥。」

　　韓染開心地說：「謝謝。」

　　妹子拿著手機問道：「可以合影嗎？」

　　韓染點頭說：「可以。」然後挪了挪箱子，給妹子空出一塊地方，兩人一起拍了一張剪刀手自拍。

　　妹子看著自拍照，對韓染說：「要加油！」

　　韓染點點頭，感受到了內心的溫暖，目送妹子下了地鐵。

　　……………………

　　葉和澤下午事情不多，就提前下了班，給自己放了小半天假，打算和韓染聯絡聯絡感情。

　　現在兩人在一起已經沒了最初的尷尬氣氛，慢慢趨向於平和，這樣的進度葉和澤自己還是比較滿意的。把人逼得太緊只會適得其反，而他自己也需要時間來適應。

　　回了家，卻沒看到韓染，葉和澤看到少了一個拉桿箱，猜測他可能是去新房子了，掏出手機給韓染打了個電話。

　　韓染剛把一件羽絨服掛好放進衣櫃裡，手機就響了。

　　看到是葉和澤來電，韓染想也沒想就接了電話。

　　「在新房子？」葉和澤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韓染心裡一蕩隨即說：「下午沒事就把冬天的衣服先搬過來。」

　　葉和澤輕笑，拿著手機走進房間，打開自己的衣櫃，將裡面一些冬衣理出來說：「不知道韓先生今天有沒有空，賞臉一起去吃飯看電影？」

　　韓染聽出他的調侃，佯作猶豫說：「那可要看看檔期，唉，現在紅了，出去可能會有狗仔跟拍。」

　　葉和澤把衣服連著衣撐扔在床上，準備去找個箱子裝起來，聽到韓染的話，順嘴接著往下扯：「那怎麼辦？作為大明星的伴侶，想要約會都不行嗎？」

　　韓染的嘴快咧到了耳根，被葉和澤說的肉麻到身上起雞皮疙瘩，仰倒在床墊上，但還是想噁心噁心葉和澤說：「做一個大明星真的很難，魅力太大，出門包成粽子都會被認出來，唉。」

　　葉和澤拉上行李箱的拉鏈說：「那我豈不是很幸運，他們看著屏幕裡的你流口水，而我擁有本尊。」

　　韓染拿著手機半天接不上話，心如擂鼓的同時吶喊，這他媽超標了！

　　他看到自己手背上的絨毛都豎起來了，渾身打了個哆嗦，認輸道：「我服，你贏了。」

　　葉和澤卻沒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只說：「那大明星賞不賞臉呢？」

　　韓染岔開話題問：「你下班了嗎？」

　　葉和澤提著行李箱，往門外走說：「下午沒什麼事，現在去新房子那裡接你，等會一起去吃飯。」

　　這就是沒有拒絕的餘地了，韓染趕忙說：「好。」之後找了個上廁所的藉口趕忙掛了電話。躺在床墊上攤成一個大字，伸手摸了摸發燙的耳朵，覺得自己這個菜鳥對上葉和澤這種高級玩家，分分鐘被暴擊。

　　新小區入住率不太高，停車場裡的車位大多都是空著的，不費什麼功夫就把車停好。

　　葉和澤拉著自己的行李，乘坐電梯上去，開了門就看到韓染坐在露台上曬太陽。

　　葉和澤沒有打擾他，而是去臥室準備整理東西，當他拉開主臥衣櫃的門時，裡面空空如也，嘆了口氣，將自己的衣物放進了衣櫃裡。

　　天邊掛著落日，東邊有驚鳥掠過。馬路對面是一個遺址公園，公園裡的湖水面積頗大，岸邊還有一座古塔，隱隱能看到塔尖。

　　韓染眯著眼，享受這一刻的寧靜，直到葉和澤拿著一瓶礦泉水和藥來找他。

　　「這裡沒熱水，先這樣把藥吃了。」葉和澤在他右手邊坐下，兩人中間隔了一個小圓幾。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閒衣，也沒有打髮蠟，頭髮自然地貼在頭皮上，垂下來的劉海遮住了飽滿的額頭，倒是讓他看上去青春了許多。

　　韓染道了謝，取過礦泉水瓶，擰開蓋子吃過了藥，看著前方的視野感嘆：「視野開闊，人的心好像也變得開闊了。」

　　葉和澤也靠在躺椅上，盯著一排喬遷的大雁說：「心境是很自我的，心胸狹窄就算在曠野也不會變得開闊。」

　　韓染絲毫沒有被葉和澤潑冷水，反而覺得葉和澤的潛台詞是在誇他心大，於是樂呵呵地扭過頭看他問道：「要去哪裡吃飯？」

　　葉和澤也轉過頭去看他，兩個人就像躺在沙灘的躺椅上一樣愜意。

　　葉和澤說：「我知道在東五道巷有一傢俬房菜，非常好吃，想去嗎？」

　　韓染想了想，東五道巷離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距離著實夠遠的，幾乎隔了大半個首都，但他們又沒什麼事，難得兩人都興致高，便說：「好啊，那現在能走了嗎？」

　　葉和澤伸展了一下四肢，慵懶地呼了一口氣，樣子性感又撩人，跟平日裡禁慾感的他完全不同，看得韓染差點流口水。

　　葉和澤抬腕看了看時間，下午四點半了，便說：「走吧。」說著便站了起來。

　　韓染也扶著椅子起身，葉和澤本想來扶他，但手始終沒伸出去，只是在原地等著韓染先走出露台，自己才慢慢跟上。

　　東五道巷在四九城的老城區裡。地方不難找，但是路不好走，主要是堵車嚴重。

　　葉和澤路上給私房菜館子打了個電話，訂好了位子，就安心地等著下一個紅燈能過了眼前的十字路口了。

　　韓染無聊地坐在車裡玩手機。他先登錄了自己的大號，大概掃了一眼消息提示裡有沒有重要的，然後消滅那些小紅點，就安心地退出登錄了自己的小號。

　　沒想到小號增加了幾個粉，在他上一條秀恩愛的微博底下有陌生的網友留言。韓染看了一下，都是在罵他沒人性，窺視照片裡葉和澤背影的，還有些讓上正面照的，他一概不理，突然玩心大起，對著葉和澤握著方向盤的手拍了一張。

　　葉和澤看到他的動作，沒有阻止，餘光睨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幕，剛好前面的車動了，便跟著往前挪。

　　韓染看著照片，決定把方向盤中間的車標打碼，中途又發現葉和澤手指上的戒指，猶豫了片刻，也順手用圖標遮擋了，然後才賤兮兮地發到微博。

　　我家鬧鬧是條狗：對，我就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的那個人【二哈】配圖是葉和澤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

　　葉和澤的手很好看，手上的皮膚細膩，沒有特別突出的指節，線條流暢，指甲修剪的很短，指尖圓潤，對比起黑色的方向盤，更顯得他的手白皙。

　　發完微博後，韓染心滿意足地對葉和澤說：「你要是以後火了，那肯定有我一份功勞。」

　　葉和澤正在開車，抽空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說：「你呀，長不大。」

　　語氣裡的寵溺就像一罐蜜糖，能將人溺死在其中。

　　韓染嘻嘻直笑，低頭看起了熱搜標籤，突然來了一條微信提示。

　　程林：約了啟航的關總，你明天下午騰出時間，一起去見見。

　　韓染剛要回覆，進來了一個電話，是一個座機號。

　　「韓染，你明天來一趟公司。」是米多文化的藝人總監。

　　韓染不明所以地回答說：「好，什麼時候？」他直覺這裡面可能有什麼事。

　　藝人總監說：「上午吧，對了，你的傷怎麼樣了？」

　　韓染說：「還可以，那我明天一早去公司。」

　　藝人總監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就掛了，程林那個王八蛋，辭職之前沒有一點徵兆，現在他需要趕緊找人接替程林，還要和韓染談談，試探一下他的意思。

　　掛了電話，韓染皺著眉頭想事情。

　　葉和澤問他：「出了什麼事？」

　　韓染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就是有點心慌。」說完才想起來給程林回信。

　　韓染：好。

　　發送完微信，韓染想著這裡面的彎彎繞繞，藝人總監幾乎沒給他打過電話，卻在這個節骨眼叫他去公司，有沒有別的事他不清楚，但八成是和程林跳槽的事有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