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韓染還沒走遠，就聽有人喊道：「都先停一停，辛宇，你過來。」

　　不知道是誰把總編叫來了，臨時改創意這事是大事，不是攝影師一兩句就能成的。

　　這本二線雜誌的主編叫eric，是一個四十出頭保養得宜的時尚男人。穿了一件裁剪合宜的淺藍色襯衣，一條黑色九分褲，露出細細的腳踝，腳上是一雙鋥亮的黑皮鞋，細白的臉上沒有表情，語氣雖然嚴肅，但是軟糯的台灣腔卻削弱了效果，他問道：「為什麼臨時改創意？不是都定好了嗎？」

　　辛宇托著相機，半長的頭髮滑落，遮住了大半個眼睛，他隨手一捋，將頭髮整個往後，露出額頭說：「之前我就說過這個創意非常平庸，今天試拍了一下，效果不是很好，來你看看。」說著便把eric往電腦前拉

　　筆記本電腦上有韓染剛拍的一些照片。

　　eric看了看，確實如辛宇所說非常普通，雖然是內頁，但這次是雜誌的週年紀念刊，力求完美。想了想他問道：「你是什麼想法？」

　　辛宇一聽就知道有戲，忙解釋說：「你看，把佈景換成野外或者車庫，讓模特勞作修車，認真有魅力又帶有男性的荷爾蒙，也貼切這次的『認真的男人』的主題。」

　　「不行。」eric想都沒想就否決道，「現在換場景來不及，想法很好，但是目前不可能實現，除非改時間拍，出外景，但是有兩方面問題，一是時間，二是經費。」

　　辛宇有些窩火，他自由慣了，來雜誌社拍照也是為了掙點錢去非洲拍動物，壓著火說：「那你說怎麼辦？就現在這樣的創意效果，你覺得滿意？」

　　eric移動鼠標，看了一眼之前拍的照片，照片沒有精修，是模特坐在沙發上讀書，看上去還可以，但是要說滿意，他也覺得差了點什麼，於是說：「那個書房的場景還在嗎？」他問的是現場策劃，也就是孔潔的朋友。

　　「還在，裡面的東西都還好著，直接能用。」

　　eric點點頭指著電腦屏幕對辛宇說：「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還是在棚內拍，找一個復古的單片眼鏡，塑造成一個專心修理懷錶的認真男人，這樣就不用出外景，也能達到效果。」

　　辛宇點頭說：「也行，這樣更優雅一些，帶點腔調的感覺。」

　　見說通了，eric指揮著大家換場地。

　　現場策劃沒顧得上和孔潔說句抱歉，就匆忙跑去幹活，一邊讓大家搬東西，一邊找了倆人先去把那邊的場景給拾掇一下，畢竟一個月沒用了，灰塵還得擦一擦。

　　韓染和孔潔成了最沒事的人，就先回了化妝間免得在原地還礙事。

　　孔潔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和化妝師聊天，韓染偶爾插上一句，他的造型不用重做，只需要做一些改動，比如髮型，妝感再淡一點就行。

　　金平是負責韓染造型的化妝師，他戴著個沒鏡片豔紅鏡架，頭髮一看就是精心打理了，化了眼妝，嘴唇上塗了潤唇膏，下巴光潔沒有鬍渣，喉結也不大，指甲蓋大小的喉結，說話的時候一動一動的，一看就是基界名媛。可這人不能說話，一開口就是一嘴的大碴子味。他說：「唉，你不是都當總監了嘛，怎麼又出來帶藝人？」

　　孔潔翹著二郎腿，胳膊肘搭在化妝台上玩手機說：「想你們了唄，你看我不帶藝人哪能見著你們這些大忙人？」

　　金平被她逗樂了，拿著小梳子把韓染鬢角的碎髮往上歸攏，然後抹上髮蠟，看著鏡子說：「呦，那也沒見你平時約我呀，要是你約，我就是再忙也一準兒去。」

　　孔潔俏皮地挑眉問：「你可再別瞎說了，上回約你吃飯，你說心情不好正跟男朋友吵架，搞得我都沒好意思再找你。」

　　金平訕訕地笑，順手接過助理遞來的剃刀，對韓染說：「你別動，我給你拾掇拾掇髮際線，」然後才對孔潔說，「可別提那糟心玩意了，一天到晚盡作妖，要不是看他有幾分姿色，老娘可早就甩了他，另覓新歡去。」

　　孔潔撇撇嘴沒搭腔，金平那個小男朋友她見過幾次，是個模特，這幾年也演戲，都是些小角色，名氣不大，脾氣不小，回回吵架說分手，回回都是金平去求和，就跟帶孩子似得，她都替金平累得慌。

　　知道金平不愛說這些，就對換了話題，開玩笑說：「唉，你看我家韓染怎麼樣？可不比你那些模特男朋友差，長得還比他們細緻。」

　　韓染本來安靜如雞，猛地聽見孔潔拿自己開涮，有些尷尬地搖了搖手說：「那不能比，我這身高不夠。」

　　金平見他這老實勁，覺得新鮮。雙手搭在韓染的肩上，對著鏡子拋了個媚眼說：「是挺好，哪哪都好，長得帥，腿長，就是人已經名草有主，沒我什麼事了。」說著就瞪了孔潔也眼，「那麼貴的鑽戒可是閃瞎了我得狗眼，丫的怎麼好男人都是別人的了，我就遇不著。」

　　孔潔一愣，轉頭看向韓染，神情淡淡地說：「你美若天仙，還怕沒男人？」

　　金平一聽，心裡樂得不行，順嘴接下去道：「也是。」

　　化妝間的門被推開，策划來叫模特去攝影棚，那邊差不多準備好了，等模特就位就能開拍。

　　「造型好了嗎？能走不？」

　　金平拿著一瓶定型噴霧在韓染頭上噴了一通，讓助理把單片眼鏡拿來，親自給戴上才說：「行了，走吧。」

　　韓染說了聲謝，就跟著策劃一塊走了。

　　孔潔收了手機也跟著一塊去了，本來沒她什麼事，可韓染身邊現在還沒助理，指不定有什麼突發事件，得個人跟著。

　　新的佈景場是一個歐式復古書房，胡桃木色的工作台後面是一個書架，上面擺滿了假書。工作台上放了一個復古檯燈，還有一塊懷錶，邊上有一些小工具。

　　韓染走到辛宇面前，辛宇脖子上掛著相機，一手托住，另一手指著場景對韓染說：「你一會坐在那就專注修表的樣子，想像你自己是一個瑞士表匠，在做一件偉大的工作，這件事古老又有內涵。」他說得激動時托著相機的手也放開了，比手畫腳地給韓染講這些。

　　韓染聽得直點頭，因為倆人挨得不遠，辛宇激動地直噴唾沫，有幾滴誤傷韓染，其餘都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行了，模特入場，燈光師那邊準備好了嗎？」

　　「ok。」

　　辛宇不放心地對韓染說：「儘量表現出優雅的腔調。」剛要接著說，才想起來韓染不是專業模特，說的太專業他也不明白，便止住了話讓他進場。

　　韓染坐在工作台前，復古的檯燈開著，工作人員過來測光，最後確定一切就緒，辛宇這才拿著相機入場。

　　韓染自然地拿起那塊懷錶，懷錶被拆開了，露出裡面的機械零件，拿起桌上的小鑷子，夾住裡面的螺釘，他像是有些困惑，卻非常認真，單片眼鏡後的眼神像是在看情人，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令他的輪廓立體，捲翹的睫毛根根可見。

　　辛宇蹲在地上仰拍了一陣，然後又走進對著側臉給了幾張特寫。

　　eric從始至終都站在電腦跟前，觀看拍攝過程，等到看到照片才稍稍放心，這個效果比起剛剛那幾張好很多，待會換一個場景再拍一些，上午的拍攝工作就能順利結束。

　　後來韓染又換了兩套衣服，分別扮演了滑板少年和雅痞新青年，這兩個場景都是提前備好的，沒有出岔子，整個拍攝工作比原定計畫延長了一個小時才宣告結束。

　　韓染換了衣服，出來找孔潔，孔潔正在那和eric聊天，看到韓染出來就交換了個電話號碼，然後道別離去。

　　孔潔和eric不算多熟，她和原先的主編關係不錯，這個是後來才來的，那時候她已經不帶藝人了，自然沒有費心去和新主編打交道，現在正巧遇上，那就順便留個聯繫方式，大家以後好合作。看見韓染出來，孔潔和eric道了別，帶著韓染一一跟工作人員道一聲辛苦，最後才一塊走了。

　　坐在車裡的時候，孔潔才冷著臉問韓染：「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韓染在化妝間的時候就知道瞞不住，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說這事，現在聽孔潔問起來，坦蕩蕩地點頭說：「我結婚了。」

　　孔潔瞪大眼睛看向他，問道：「什麼時候？怎麼沒和公司報備？」

　　韓染想說跟之前經紀人說了，但話到嘴邊突然想起來這樣一說就是把責任都推出去給了程林，只能改口說：「沒多久，而且我們倆暫時不準備公開關係。」

　　孔潔系好安全帶，冷笑說：「還真當自己是個腕，」說完又有些後悔，覺得這話有點重了，便深呼吸問道，「對方是什麼人？圈內的？」

　　韓染先是被孔潔說的尷尬，聽她問起才搖頭說：「不是，他是圈外人。」

　　孔潔看他這樣也不知道是該怎麼說他，不過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也沒規定給過明星不能早早結婚的，就是多少會對自身發展有些影響，尤其是人氣方面，小女生都喜歡單身未婚的優質偶像，結了婚就很難往人氣偶像方向發展了。好在韓染腦子也不算太糊塗，這事沒公開，不然他這短暫的青春就只有去當實力派了。雖說那樣也不錯，可人氣方面弱許多，給公司帶來不了太大的商業價值。

　　「你們悠著點，別被拍到，以後有什麼事情記得跟我說，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孔潔說。

　　韓染點點頭說：「知道了，孔潔姐。」

　　孔潔無奈地看他一眼，在她看來眼前這人還是個孩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早早結了婚。她忽然想到了韓染住的小區，心裡有個大膽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