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韓染心情忐忑地等到了快凌晨，葉和澤才到達影視城。陪著他一塊等的還有程林和他腳下一地的菸頭。

　　在確定葉和澤會來探班之後，韓染想了又想，還是給程林報備一下，畢竟他現在的處境不好，沒什麼知名度但是幺蛾子還挺多，要是被傳出去二半夜有陌生男人來探班，那韓染基本可以回家摳腳摳到老了。程林意外地沒有發火，而是乾脆地掛了電話，天快黑的時候開車到了影視基地。

　　程林也不全是來打掩護，他也確實想見見韓染的另一半。他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一下接一下地抽著煙，眯起眼睛透過煙霧看著那邊正吊威亞的演員們。

　　「程哥，染哥的電話響了。」陳彬小心翼翼地提醒程林。

　　程林垂眼看了下，來電顯示【葉先生】，肯定是韓染的另一半沒跑了。他撣了撣菸灰，放下二郎腿，拿起韓染的手機就往攝影棚外面去。

　　葉和澤從車裡鑽出來，一邊給韓染打電話，一邊指揮司機和助理把後備箱準備的水果搬出來，因為知道是拍大夜，所以帶的都是好消化的東西。

　　程林找到人時，葉和澤正拎著一個大的保溫桶，站在路燈底下和助理說話，他回來的匆忙，下了飛機先去了一趟信達，然後就匆匆地趕來，車還是從葉友蕭那借來的邁巴赫，一路上先開去了一趟水果店，等到了影視基地已經很晚了，可把司機和助理累得不輕。

　　程林站在原地躊躇起來，他怕自己認錯人，於是拿起手機又給葉先生打了回去，直到對方電話也響了才確定真沒認錯人。

　　葉和澤聽見電話響，一瞧是韓染來電，沒有接起來，而是回頭找人，果然不遠處有一個陌生的男人拿著手機正往這邊瞧。

　　葉和澤轉過身，拿起手機對他搖了搖，程林這才掛了電話慢悠悠地往那邊走，天黑離得遠，剛沒瞧清楚，這離得近了一看，程林頓時悟了韓染為什麼腦子一熱就閃婚了。

　　這位葉先生別的不說，就光這臉，這身段，整個人往那一杵，跟自帶反光板一樣，黑燈瞎火地都格外亮眼。縱使他混跡娛樂圈這麼些年，什麼樣的俊男美女沒見過，可這位葉先生卻著實令他驚豔。

　　「你好，我是葉和澤，韓染的家人。」

　　還是葉和澤先出聲打招呼。

　　程林趕忙上去握手，葉和澤只是輕輕避開，兩手抱著保溫桶微笑，程林頓時有些尷尬，但沒表現出來，他從口袋掏出自己的名片，雙手遞了過去說：「我是程林，韓染的經紀人。」

　　葉和澤騰出一隻手接過名片，瞥了一眼隨手放進了口袋裡，他身上穿著一身米色西裝，頭髮中分，帶著一副眼鏡，看著就跟民國時候哪家留洋回來的闊少爺似得，背著燈光的笑的樣子，令程林心裡那點彆扭勁瞬間就消失無蹤了。好看的人他見多了，可對著葉和澤這樣的，就跟打了啞炮似得，怎麼也發不出火來。也不知道是哪尊大佛？程林心裡琢磨著。

　　把人一路領進攝影棚，韓染剛解開身上的繩子，那繩子勒得大腿根火辣辣地疼，應該是擦傷了。

　　「怎麼了？」見他走路姿勢扭捏，葉和澤出聲問道。

　　韓染撇開腿往休息的地方挪，因為傷的地方太隱秘，也不好意思跟誰說，聽見葉和澤問，只覺得大腿根擦傷的地方更疼了，但是面上還是要裝作沒事的樣子說：「沒什麼，你剛國怎麼不去休息？」話說完，韓染都想抽自己兩巴掌，這話說的太不合適，別人也是累的不行還眼巴巴來探班，要是遇到一個心眼小的，就這麼一句話基本就把人得罪了。

　　韓染拿眼神偷瞄葉和澤，見他表情沒什麼變化才慢慢放下心，岔開腿，扶著椅子把手慢慢地坐了下去，扯著傷口了，呲牙咧嘴地哎呦一聲。

　　葉和澤沒理他，把手裡的保溫桶放下，擰開蓋子，裡頭有備好的小碗和勺子，盛了一碗湯端給韓染，然後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韓染端著湯碗，喝了一口，湯裡沒什麼油水，就是一股中藥味，他皺了皺眉頭，沒敢發表意見。

　　葉和澤拿著勺子坐在一旁優雅地小口抿著，突然出聲說：「這是參湯，補氣的，你們作息時間不定，多喝點有好處。」

　　韓染點著頭，捧著碗一口灌了大半碗，憋了一口氣，等嚥下去才恢復呼吸。他把湯碗放到一邊，問葉和澤：「你工作的事情處理完了？」他絞盡腦汁才想起這麼搭話，實在是兩人不熟，不知道該說什麼。

　　葉和澤不動聲色地給他續了一碗湯，拿出紙巾擦了擦嘴，看向那邊熱火朝天的拍攝現場說：「還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後天再飛過去把合同簽訂，那邊的事情就暫時告一段落。」

　　韓染聽得一愣一愣地，然後哦了一聲，低下頭默默地用勺子扒拉著碗裡的參須。

　　程林看著倆人的樣子，特有眼色地對陳彬招了招手說：「走，跟哥去把吃的拉過來。」說完就拉著陳彬去借了個平板手推車，往外走，那邊葉和澤的助理和司機還在那等著。

　　「對了，我換工作了。」沉默了一會，葉和澤不經意地告知自己的近況。

　　韓染喝完湯，瞟了一眼保溫桶，確定裡面空了，默默地鬆了一口氣。將湯碗放下，自覺地把空碗收拾起來問道：「還是坐辦公室嗎？」韓染其實想問收入，但想著兩人還沒熟悉到那地步就沒好意思問。

　　葉和澤伸出手蓋上保溫桶的蓋子，戒指上嵌著的鑽石特別惹眼，閃得韓染一陣恍神。

　　「算是吧，不過有些忙。」葉和澤說。

　　韓染可算是找到了發揮的地方，關切地說：「要是辛苦的話，裝修的事情就先擱一擱，我這裡再有倆禮拜也該殺青了，到時候我去忙這事。」

　　葉和澤搖了搖頭說：「沒事，公司給我配了一個助理，我忙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是他在跟，工程已經差不多了，買了家具就能住。」

　　韓染無語，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就像一個天使，他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才撿到這麼一位。

　　同樣這麼想的除了韓染，還有程林。

　　四個男人把幾箱水果抬到手推車上，程林給司機和助理各發了一支菸，兩人都擺了擺手拒絕了。

　　程林讓陳彬先拉著水果去找製片主任，有演員要殺青，這兩天搶拍他的戲份，所有工作人員都守著，這些慰問品交給製片主任分發，除了規範之外，韓染也有面兒。

　　「兄弟在哪高就？」

　　黑燈瞎火的，程林靠著葉和澤的車抽菸，跟他助理打聽起了消息。

　　助理名叫方淨言，二十七、八的樣子，個子比程林高出半頭，穿了一身黑西裝，裡面襯衣的扣子系到領口。

　　「在信達做助理。」方淨言看司機已經快累趴，就讓他先進車裡協會，雖然葉和澤讓他們先走，可倆人誰都不敢走，守也要守到天亮把人帶回去。

　　程林還想往深裡問，可方淨言的嘴比蚌殼還緊，是一句乾貨都沒再吐露，直到陳彬過來找他，才悻悻地走了，走了兩步回頭看了看，正巧看到車標，頓時嚇得一身冷汗，摸了摸自己後背有沒有什麼硬物，生怕剮蹭了那金貴的車，這他娘的在一輛價值千萬的邁巴赫上靠著抽菸，劃傷一道夠他吃一壺的。

　　方淨言還坐在車窗裡對他搖了搖手。

　　程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攝影棚，一抬眼就看見韓染沒心沒肺地跟葉和澤聊得熱火朝天，工作人員人來人往的都忍不住看上一眼，偏生倆當事人完全沒察覺。趕緊走過去插到兩人之間，還往旁邊瞅。

　　韓染正跟葉和澤聊家具的事，說到一間房留著當書房，兩個人共用，說得正高興，程林就跑了過來。

　　「怎麼了？」韓染看著程林問道。

　　程林剛要發火，想起外面那輛邁巴赫，瞬間把火氣嚥了下去，只說：「那邊有人偷拍。」

　　韓染順著看過去，果然見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拿著手機對著這邊。

　　葉和澤問：「你今天還有沒有戲份要拍？」

　　韓染想了想，從旁邊翻出來自己的日程單說：「沒了，我今天的戲份拍完了，」他叫來陳彬說，「你去問問，我這的戲份拍完了，是不是能先走了。」

　　陳彬領了活，一溜煙地跑去找統籌姐姐，今天在攝影棚裡耗了十五個小時，他也是困得要死。

　　葉和澤收拾東西往外走，準備去把助理和司機打發走。

　　韓染則被程林叫住。

　　「你知道葉先生是干嘛的嗎？」

　　韓染說：「辦公室白領，不，應該是金領吧。」

　　程林的胖臉一沉，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韓染，說：「算了，反正你自己上心點，別被人騙了，你倆真的領證了？」程林最後還是不放心地確認一遍，其實他大可直接和韓染說的，可又覺得自己咸吃蘿蔔淡操心，韓染既然能跟對方結婚，應該比他瞭解情況，於是也就沒多嘴。

　　韓染點頭說：「真領證了，」說著從領口掏出項鏈上的戒指，指給他看，「結婚戒指。」

　　陳彬一路跑著回來，因為情緒激動，說話聲難免大了些：「剛問了，統籌姐姐和副導演他們都說咱們可以先回，明天早上六點過來化妝。」

　　韓染一聽，瞬間覺得自己累得快癱了，撐著一天的勁頭一下子消失不見。

　　等卸了妝，換好了衣服，韓染壓著一個棒球帽就往外走，身後跟著程林和陳彬，葉和澤在外面等著，保溫桶已經不知去向。

　　陳彬不知道其中內情，只以為葉和澤是程林帶來的，一路暈暈乎乎地等到了酒店大堂，便熱情地對程林說：「程哥，我去給你和葉先生開兩間房。」

　　已經是凌晨兩點，酒店前台只有兩個值班的姑娘。

　　程林看了韓染和葉和澤一眼，韓染一臉茫然，葉和澤卻沒有吱聲。

　　「開一間就行。」程林掏出身份證和錢給陳彬。

　　韓染這才反應過來，轉頭看著葉和澤，不確定地問：「你和我睡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