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成煊站在一間大屋子中，眼圈微微有些發紅，這並不是他被驚嚇到哭泣而留下的痕跡，而是今天一大清早起來睡眠不足、進門前自己揉紅的。

　　相對空曠的房間中，在成煊面前有一排桌椅，一群板著臉的男男女女坐在那裡直直地看向這個小豆丁。

　　成煊眨吧眨吧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絲毫不畏懼地回看過去。

　　他進門的時候就鞠躬並甜甜的對這群面試官們問過好了，然而現場讓人覺得比較詭異的是：明明從這些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冒出了一兩個信仰值、並被成煊接收到，可這群人從他進門後就一個個板著張棺材臉，彷彿面對的不是成煊這個小豆丁，而是階級敵人似的。

　　就在成煊還在納悶今天的面試怎麼這麼古怪時，忽然，從他剛剛進來的那扇門處又傳來推門的聲音。

　　更讓成煊覺得古怪的是，那人進門前走路的腳步還很正常，可推開門後腳步卻拖拖拉拉，聽上去很是詭異。於是成煊直接轉過頭看向身後——既然成煊如今的外表是個小孩子的模樣，那麼就算他平時表現的再懂事、在某些時候也應該表現出一個像小孩子應該有的表現。對於小朋友來說，在聽到身後的大門發出響聲時忍不住回頭張望一眼是十分正常的反應。

　　這一扭頭，成功地讓成煊迅速愣住了，因為進來的那個人身上穿的衣服、化的妝，實在有點……太誇張了些。

　　破破爛爛的工人套裝上麵灰一塊黑一塊，還有鮮血灑落在上，那人雙手僵硬、眼睛翻白，歪著嘴巴、斜著腦袋，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灰青色，還一面從咽喉中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呵、呵」聲——這個喪屍的裝扮真心有夠專業了。

　　而就在成煊轉頭看向門口處時，他原本面對的那一眾考官們所在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桌椅胡亂晃動推拉的聲音。成煊一臉懵逼地扭頭向那些人看去，就見剛剛還一個個板著棺材臉的面試官們此時戰戰兢兢的互相抱著、或者護住自己的肩膀，擠在房間的牆角處瑟瑟發抖，但並沒有人發出高聲的尖叫，只有倒抽冷氣、以及低聲驚恐的聲音。

　　成煊：……可真敬業。

　　成煊原本就是修行者，即便他現在因為法力低微、以及功法的特殊性沒辦法使出太多的保命術法，可進來的到底是人是鬼還是能夠一眼看出來的。成煊當然也能看到所謂的鬼，不過與他想要使用其他術法相同，他如果想要看到「鬼」還是需要符篆之類的東西輔助才可以。可就算如此，他也能聽到進來的人的心跳聲、以及他的正常的呼吸聲。

　　除此之外，那群躲在牆角宛如鵪鶉一樣瑟瑟發抖的面試官們此時一個個心跳平穩，和他們面上做出的驚恐表現壓根兒沒有半點契合度！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成煊今天早上帶著傀一來到這處面試地點後，負責接待他們的工作人員便將傀一那個木頭樁子拉到一旁，單獨對他詢問、並徵求意見表示：因為他們這次徵集的角色是要出演恐怖電影中的一個重要的角色。是一對夫婦的兒子，在影片中有多次面對靈異事件的鏡頭。

　　為了拍攝逼真，很有可能會讓小朋友在影片中被嚇到、甚至有可能就此留下心理陰影。所以希望來面試的小朋友本身就需要膽子比較大。

　　對於這一點，被操控的傀一自然點頭表示沒問題。

　　而攝製組為了確定孩子真的能夠承受拍攝過程中有可能出現的種種壓力，需要在拍攝之前的面試著做一下測試。免得在拍攝過程中真的出現些什麼意外，把孩子嚇出毛病可就不好了。所以今天的面試就很有可能會嚇哭孩子……

　　被操控的傀一再度點頭表示沒問題。

　　所以現在——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測試內容？

　　成煊歪著腦袋看向那個一步一步磨蹭、翻著白眼、伸著手向自己挪來的喪屍大叔。其實這個妝畫的並不怎麼像，只是乍一看的時候有些嚇人。這位大叔靠近到一定距離時，任何人都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臉和脖子上的顏色不同，手上的一塊傷疤甚至沒有貼牢，還掀起了一角，看得成煊這個略微有點強迫症的人視線忍不住總向那裡打量過去。

　　所以這群人到底想要看到自己如何表現？現在這樣子傻愣愣站在原地，會不會讓他們以為自己是被嚇傻了？如果自己現在哈哈大笑，又或者淡定的表示這個喪屍叔叔是假的，會不會讓他們覺得自己精神有問題？

　　就在成煊糾結的過程中，那位大叔已經走到他兩步開外了。見這個外表可愛的小男孩完全沒有退後躲避的意思，喪屍大叔心裡也在直打鼓，懷疑是不是真把人家孩子嚇傻了？如果再靠近一步的話把人家小朋友嚇暈了可怎麼辦？

　　正在糾結中，一個勁兒向喪屍大叔手上那塊沒貼牢的傷疤打量的成煊純屬下意識的忽然抬起小手，墊著腳尖直接「刺啦」一聲，就將那個傷疤揭了下來……

　　成煊：……我真心不是故意噠！

　　喪屍大叔：……哇靠，這孩子是什麼路數？！

　　眾面試官：……等等，剛才發生了什麼？那是什麼聲音？？

　　就在眾人怔愣之際，忽然從另一側看似什麼都沒有的空白牆壁上推開了一扇門。一個滿臉大鬍子、體型圓潤的大叔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戴個眼鏡、30多歲的瘦高個男人，以及一個個子矮小、手中抱著一個大本子、同樣戴著眼鏡的女人。

　　大鬍子進門後就直直向成煊看來，看看成煊、又看看他手中捏著的那塊剛剛揭下來的仿真傷疤，走到他的面前，雙手扶膝彎下腰來，用他所能發出的最溫柔的聲音向成煊問道：「小朋友，你剛才為什麼不躲啊？」

　　成煊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傷疤」，再扭頭看看依舊僵在一旁的喪屍大叔想了想，歪頭向大鬍子道：「為什麼要躲啊？」

　　大鬍子指向一臉茫然無錯的喪屍大叔：「你不覺得這個叔叔的樣子看上去很可怕嗎？」

　　成煊眨巴眨巴眼睛，腦子飛速的轉動，信口開河的話張口就來：「叔叔只是髒了點、生病了，媽媽說不能歧視那些生病討飯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

　　喪屍大叔：……

　　大鬍子及兩名眼鏡同伴：……

　　一眾圍觀考官們：……

　　大鬍子咳嗽兩聲：「那你就不怕被這個叔叔抓走？」

　　成煊搖頭笑眯眯：「我跑得很快的！這個叔叔抓不著我！」

　　房間中的眾人自然當他是小孩子、過度自信說大話，所以只是笑笑便沒再多說什麼。可其實成煊如果真的想要躲開、不被陌生人一把抱走還是很簡單的。先不說他隨時可以發動的被人無視技能，就算真的被人抱起來，他隨身帶著的各種符咒也絕對夠那些人喝一壺的了。而且他雖然力氣還很小，不可能打得過一個成年人，但身體素質卻很不錯，又加上個子小、行動十分靈活，真要跑起來，再加上時不時動擁一下增速的法術符咒，還真心沒幾個人能夠只靠著一雙腿就抓住他。

　　大鬍子擺擺手，讓喪屍大叔和場中那群偽裝成考官的工作人員離開。成煊心中此時明了，這三個人恐怕才是這部劇的導演以及主要負責人了吧？

　　不過他在看到喪屍大叔快要走出門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高聲叫道：「叔叔等等！您的東西！」說著就顛顛的朝大門口方向跑去，在喪屍大叔一臉茫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的時候，啪嘰一聲，把那個剛剛被他揭下來的仿真傷疤又按回到喪屍大叔的胳膊上。

　　喪屍大叔：……今天撞見鬼的人其實是他吧？？

　　似乎因為來面試的人是個小孩子，所以大鬍子導演並沒像對待成年演員似的一上來就擺架子。等其他人出去後，他就招手帶著成煊一起坐到前面的那排座位上。

　　「我行馮，你叫我馮叔叔、馮導演都行。」大鬍子坐下後便帶著微笑看向成煊，遺憾的是他的笑容都被鬍子遮蓋住了，一般小朋友看到他這幅樣子絕對會被嚇哭，而不是乖乖坐在這裡跟他說話聊天。

　　成煊乖乖點頭，按照他自我介紹時的順位叫了聲：「馮叔叔。」

　　馮導演果然滿意點頭，又問他：「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拍過一個廣告？有一個長的胖胖的導演叔叔？」

　　成煊的餘光在對方那圓滾滾的肚子上掃了一眼，十分心機地沒有多嘴說「和您差不多胖」之類的話，乖巧點頭：「您說的是那位吳導演叔叔嗎？」

　　「對，他和我是大學同學，我們大學時還住同一間宿舍呢。」馮導演的眼中露出一抹懷念，「我前幾天和他聊天，說我這裡缺個小演員，需要膽子大一點的、比較懂事的。他就和我推薦了你。」

　　原來如此，難怪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就接到這麼一份通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