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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刑事犯罪科》第40章
第十三回 (下)

  就在半刻前。

  距離此地尚且有些距離的的平陽勾欄所上。

  一輪月亮正照著今夜的滿目街光,上方最高處的樓閣隱約有絲絃和唱戲的聲音,間或伴著四面八方響起的掌聲。

  這三日,一直都躲在這兒的某人正翹著腿像個逍遙閒人般在自斟自飲。

  身後是一群酒客在尋歡作樂,耳朵裡也響著曲子。

  這人這身打扮一看就身無分文,就只能在這兒倒在這兒耍無賴般的蹭小曲聽。

  不過看樣子,這枕著手臂的模樣也自在地很,這一身衣襟和扣子半敞開的皂衣,一條長腿擱在欄杆上頭晃來晃去的姿態就也沒人敢上去攔他。

  這人是誰,不用問也知道了。

  和段鴞那頭這兩天還在衙門裡天天上趕著天天查案,搜集證據的近況相比,他倒是真心安理得地在這兒躺著等著看結果如何了。

  只不過,之前說是找了個沒人能找到自己的地方就這麼待著,也不去管查案子的事了。

  但要說富察爾濟這兩天待的這個地方也怪奇特的。

  因這勾欄所盡頭正對著城外的河壩,松江和岳陽嶺的方向。

  但要說,富察爾濟在這兒像個閒人似的晃悠的同時,也已經完全想通了那天在衙門中所看到的一切,倒也不是全部。

  「所以,那陳家的案子發生當天,你們是真沒見過有個孩子模樣的坐上過轎子?」

  昨日,坐在城外那堆轎夫當中,富察爾濟就是這麼問那幫整日裡替人抬腳的挑腳夫的。

  「真沒有,坐轎子的多是些老爺們,那天根本就沒孩子坐過轎子,如果有,我們就該記得有這麼個人在。」

  天天累得不行的轎夫們也這麼用大碗喝著水如實相告了。

  轎夫們說那天根本沒有孩子坐過轎子。

  所以,河底一開始為什麼會有轎子?雙環又是怎麼據說被綁架,又最後被送回陳家的?

  這一切,似乎都還差一些最關鍵的線索來證明這一切。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還真讓他在這個過程中就這麼把這其中隱藏的一個最關鍵的點給想通了,這一次,卻是源於他不遠處的那一幕。

  原來,雖然平時鮮少有人注意這一點。

  但從地理環境來說,平陽縣外的那個河壩與岳陽嶺和松江是連貫著的,岳陽嶺下就是松江,松江盡頭就是那個最開始發現的河壩。

  一旦有什麼東西從岳陽嶺下掉下去,河壩中的水流就會將其沖走,最後流入松江。

  那頂轎子最開始被發現在河壩,上面又有孩子鞋子的蹬踹腳印,所以大家才誤以為這件事和雙環失蹤有關。

  但或許那頂轎子從頭到尾和雙環並沒有關係。

  它不是綁走雙環的工具,而是送另一個人去往鬼門關的工具。

  那個人是誰呢?

  如無意外,就是此前一直失蹤了的康舉人。

  因康舉人曾經見過兇手真面目,所以事後兇手必定會將其滅口,成人不比孩童,留在家中屍體一久勢必會很快被發現。

  所以,為了製造康舉人出門尋人喝酒的假象。

  那頂轎子和康舉人被兇手一起從岳陽嶺推下去,又掉進地下的斷崖,轎子被卡在了河壩底下,康舉人的屍體則很有可能已經沉到松江去了,徹底毀屍滅跡了。

  這之後,兇手才重新選擇目標去往陳明堂家,並製造了說轎子綁走了雙環這一假象,也拖延了官府尋找到雙環的時間。

  這麼一想,這起連環入室跟蹤殺人案頓時就豁然開朗了。

  可唯獨還有個問題,就是那一開始轎子裡孩童的繡鞋布料和腳印又是從哪兒來的。

  如果那不是雙環的,為什麼一開始轎子裡會有這些孩子的鞋印?

  這些腳印又是從哪裡來的。

  只還差最後一點點,富察爾濟才能想通這個案子所有不同於常理的地方。

  也只差這一點點,才能讓他徹底想明白那個兇手到底是因為什麼才那麼做,所以暫時,這兩天他才哪兒也不想去。

  直到,身後地有個鬼祟的身影就這麼一下倒在他旁邊,又一副老熟人的樣子就打擾了他這份難得清淨,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這兒的富察爾濟才面無表情地閉著眼睛也不看身邊這人。

  「你可讓我好找,躲這兒幹什麼。」

  嬉皮笑臉地問了一句,再一次神出鬼沒的桂東林似乎總是能準確地找到別人的所在。

  「我讓你做的事做完了沒有。」

  聽到這話睜開一隻眼睛,一副睡在這露天之所上頭的富察爾濟也把玩著手裡的酒杯回了他一句。

  「做是做完了,但你私底下幹這種好事別人也不知道啊,不過,那蘭春蓮和馬鳳凰都是命苦之人,你想事後做點好事也正常。」

  「……」

  「哎,不過,說好了給錢才幫你幹活,現在反倒要倒貼力氣,虧我每次都記著咱們的同僚之情幫你遞消息。」

  「麻煩你分清主次,章佳阿桂,你是給朝廷幹活的,是個正經官差,不是給我幹活,不要有事沒事就來禍害我們這種草民。」

  聞言,富察爾濟一點不客氣地就就把他的真名揭穿了又給懟了回去。

  「呸!你給我小聲點,你別以為你自己現在不給朝廷幹活了,就可以這麼猖狂啊,我可是知道你的底細的,而且隨時可以去告訴官府你到底是誰啊。」

  此前一直在平陽縣以『偷雞摸狗』一業為生的桂東林,也就是章佳阿桂本人也桀桀地怪笑了起來。

  「隨便你,反正現在案子沒破,除了這二兩我也沒錢了,你自己有錢不如借我點花花。」

  富察爾濟索性比他還猖狂不要臉的樣子。

  「哇,你這個不要臉的!朝廷要是現在還管我,我用得著在這兒和你耗麼,而且,你沒錢好端端地買這麼多楊梅!這是要去送給誰哄人家高興啊。」

  一聽這故意調侃的話,本還閉目養神中的某人頓時不吭聲。

  不過話雖這麼說,富察爾濟的手邊確實放著一簍新鮮水靈的楊梅。

  這些楊梅是他自己掏錢買的。

  買完之後他現在連聽曲的錢都沒了,只能躺在這兒白蹭別人的曲子聽。

  但要說他想買來幹嘛,連他自己其實都不清楚。

  因為他只是昨天自己一個人白日裡走到某處時,碰巧倒在一旁看到了一幕。

  當時正有個老婦在賣楊梅,一個書生來急急忙忙買,又用布包著趕去了遠處的,富察爾濟遠遠見那處橋下站著個小丫鬟,再遠處茶水樓上還坐著半片裙角。

  書生將買來的楊梅交給那丫鬟,自己卻不上去,只在底下背對著茶樓對著那條近在咫尺河喊了幾句話。

  【「楊梅楊梅,不生我的氣。」】

  【「是我錯了,現在就給你賠不是。」】

  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那些楊梅聽的,還是說給誰聽的。

  那聞言由丫鬟撐著傘,本還帶著些悶悶不樂地倚靠在茶水鋪樓上的小姐收到那簍通紅的楊梅後就低頭不說話了。書生抬頭看了兩眼,卻也沒再說什麼,或是做出什麼其他舉止,也低下頭帶著些含蓄溫柔地自顧自跑了。

  鬼使神差的,富察爾濟之後就也買了楊梅。

  等他回過神來,事情就已經這樣了,也是這麼想著,從記憶中回到現實中來,也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些事的富察爾濟才若無其事地來了句。

  「哪有什麼人,路上隨便買的,凡事不要想太多。」

  「喲呵,是麼。」

  先前那松陽市井無賴『桂東林』,也就是被躺在勾欄上的人稱作阿桂的那個一臉狡詐相的傢伙笑嘻嘻地湊過來作勢要聽。

  「是,關你什麼事,又不是給你的。」

  私底下脾氣也不怎麼樣的富察爾濟閉上眼睛不吭聲了。

  可說是不關別人的事,在他的腦子裡卻印出些亂七八糟的事來,這兩天,他的眼睛又開始莫名其妙地疼了,結果旁邊有個人見他這樣還來刺激他。

  「是不是眼睛又疼了?」

  桂東林看他這樣就問了句。

  「哎,照我看,你得的根本不是眼疾,是心病你懂麼,從頭到尾就是你自己在難為你自己。」

  「有時候,咱們總得想想,一開始走上這條路到底是為了什麼,有些命裡的坎才能邁的過去,你也不至於一直這樣逼迫自己。」

  「但有時候,我也真想問問你,這麼多年了,你到底還那麼固執地想找些什麼呢?」

  這話裡的道理誰都知道。

  但從桂東林這種人嘴裡說出來,還是令一臉看不出喜怒的富察爾濟沉默了,也是這時,二人正在平陽縣上說著話呢,底下那群商戶突然亂起起來,還夾雜著些高呼聲。

  「誒,下面怎麼亂起來了……啊?什麼?約半刻前,官府找到了先前跟蹤案的線索,正在那處拿人呢,一群人在那頭待了好久都沒出來,怕是要見血了……」

  就是這一句話,令方才人一直倒著不動的富察爾濟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一開始像是無動於衷。

  可等他朝下撇了眼,見遠處澆注道和耀盛堂街接縫處的若干深巷真的亂糟糟的,大半夜連火把都點了起來,當真是出什麼不太對勁的事了,也起身站了起來。

  「誒,又走什麼走,不是說喝酒麼。」

  見狀,桂東林有些奇了只問他。

  「不想喝了,你自己喝吧。」

  有個本還像個倚在勾欄之上的傢伙一聽到這話,卻突然沉默了,又突然毫無醉意地翻身跨過眼前的酒樓欄杆朝下走去了。

  他的背影還是那麼落魄。

  但這一刻,那道皂色的影子被拖得很長,卻像是出鞘的鈍刀一般突然染上了一絲不一樣的桀驁。

  「那你去哪兒啊。」

  整日裡都神出鬼沒的桂東林一條胳膊擱在勾欄上挑挑眉支著手喊了句問他,卻見那記憶裡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傢伙頭也不回地衝自己揮揮手道,

  「隨便逛逛,看看星星。」

  「還有,記得幫我把這些楊梅都帶回去,別給我碰壞了,聽懂了沒有?」

  ……

  城中這一頭正鬧的沸沸揚揚。

  另一頭,平陽的夜晚,一場驚險駭人的暗巷和街上的追兇還在繼續,方才在耀盛堂家破門而出的那個黑影已從窗口直接撞開窗框跳出。

  臨逃跑前,他沒能傷到那耀盛堂家的女主人。

  因為這時間不多不少剛剛好,官兵進去抓人的功夫已經掐好了,令他完全亂了陣腳,就先被團團圍住了。

  當時段鴞和潘二就站在院子外。

  四面屋頂上都有人在監視著這一切,只等那屋內真有人潛入就一起動手。

  而今夜平陽縣官府圍捕此人的這一番佈局,也正來自段鴞本人。

  因料到這樣一個有作案慣癖的跟蹤狂絕對會再次按捺不住心理因素出來作案。

  為了能將人徹底拿住,他也是賭上一切將松陽府各處所有邸報中,再次藏入了一個常人發現不了的田產信息。

  這一次,信息全部並非作假。

  段鴞親自將一切信息重新排列,耀盛堂家是真實存在的,他家的田產易主也是真實的存在的。

  唯獨裡頭那個『夫人』並非耀盛堂家的那位夫人。

  而是由平陽女監那頭尋了個願意幫忙的女管事過來喬裝幫忙的。

  這女管事瞧著身形單薄嬌弱,卻並非真的手無縛雞之力,也是方才和那兇徒正面對峙之時,她才能一下從『弱勢』中掙脫,又沒落入這兇徒的手中。

  此外,段鴞還令人在屋外用圓鏡和蠟燭,折射出內堂一切,再將窗戶上蒙上了兩層宣紙。

  這樣,即便屋內無光,屋外卻也可從窗戶上看穿這一切,確保那替官府進去引誘那兇手出沒的女管事的安全。

  因這一遭,這前一夜,段鴞都沒合眼。

  他的腦子裡像是織起了細細密密的反向捕捉那隻黑色蜘蛛的網,只等這一切收網,再將其完全地抓住。

  眼下,一群緊緊追在後頭,卻幾乎要被甩開的帶刀捕快明明方才將那個面孔上蒙著黑布巾的人的堵在了一處小巷中。

  這番天羅地網,這人也該是插翅難逃了。

  但此人之狡詐凶狠,卻也是十分罕見,他對周圍環境不僅瞭如指掌,甚至還能利用四面街巷本身黑暗難以突圍之勢翻牆躍過。

  這舊街之中本就彎彎繞繞,偏偏南街一帶還有不少商戶將些裝著一包包砌牆土的竹筐散落著丟在拐角處,要是真讓他跑出去,這人就是再難抓住了。

  這等身手,倒是令他的身份一下子和先前所推測的能掌握陰符的從軍者對上了號。

  「呼呼……遭了,這,這人……怕真是個練家子,這不好抓啊,段鴞……你該怎麼辦啊!咱們的人快追不上了!」

  這話,一路追過來半條命潘二嘴裡也不得不爬在牆上來了一句。

  此前,他和也從另一邊趕到這裡的段鴞也和這兇徒正面對上了。

  三人連番纏鬥間,伸出一隻手揪住此人衣袖往前一拖的潘二往這人胸口劃了一刀。

  這人發狠狠踹了胖捕快一腳,當即就將他踢踹到了牆的另外一面,壓垮了一排躲在那裡的貨物大包。

  潘二痛的摀住肚子倒地不起。

  「——你怎麼樣,潘二?」

  見此情形,段鴞停下半步皺眉問了他一句,卻見胖捕快皺著臉忍痛揮揮手道,

  「沒,沒事,就是這王八羔子踢得老子半條命沒了,咳……沒,你和其他人快接著追吧段鴞!前面就是平陽河道了,讓他跳進河道遊走咱們就前功盡棄了!」

  這話,段鴞清楚他是什麼意思。

  這十五日,每個人都想抓住這最後一次機會。

  一旦錯過了這個機會,讓真兇逃脫,那此案涉及的數條人命就真的要不明不白了。

  這麼想著,身披夜色的段鴞只面無表情地就一個扭頭朝著那方向追去。

  過程中,他和那人在巷子後的距離在越來越近。

  他的眼睛深處,在這一刻一片漆黑,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裡。

  那一晚,同樣是如此。

  他在這五年來獨自追尋著真相的路上,始終獨自一人,堅信著能尋找到真兇,卻最終沒能擋下那砍在他臉上的一刀。

  外頭的火把已經點了起來,沖天的火光照亮半空,但與此同時,那兇徒卻未曾有一絲放棄逃跑的意思。

  這距離在一點點縮小。

  只差一步。

  那兇徒的真面目就要暴露了。

  偏偏,那一身黑衣的門面人見狀一拳砸開上面套住旁邊大包固定的鐵鎖,三兩下扯住旁邊的麻繩和一輛牆土車就砸向了身後追逐他的段鴞。

  旁邊竹竿和破筐子倒了一地。

  見此情形的段鴞一腳踩著牆用胳膊勒住這人的脖子,將他拖拽著一個側身撞倒在地。

  與此同時,這人卻怒吼了一聲,又一抬手撞上了兩人外側的箱子。

  那些木箱堆得極高,最高處還赫然是一箱巨大的上樑材料,這一下,使那頭頂那個木箱險些就這樣砸下來硬生生將段鴞的脖子砸斷。

  偏在這時,有個從街角另一頭趕到,單手撐住外牆一下翻身過來的人卻將這一下給強行擋了。

  「——」

  一聲低呵響起的剎那,那人的反應卻也極快地已經翻牆過來。

  因為差半步,段鴞怕是頭上也要被這東西砸的見閻王了。

  那些沉甸甸的箱子『碰』一下重重砸在周圍地上和那人的肩上,身子前傾了下的對方也默默地給挨下了。

  段鴞起初沒反應過來,只被這人往身前帶了一把,卻聽那救了他的人有點吃痛地嘶了下,才扶著自己已經明顯掛綵流血的腦袋和脖子慢吞吞來了句。

  「是我。」

  明明是最簡單直接的兩個字,那個從身後及時出現一把將他拉到懷裡,從耳邊靠著他說話的人卻說得有些沙啞。

  他的嗓子壓的低低的。

  二人在這一刻湊得很近,身子挨著身子,呼吸和聲音在彼此之間纏繞。

  兩個人的雙眸都亮的厲害。

  突然就這麼冒出來,被砸的頭破血流的那個人直直地看向段鴞的眼睛,也令段鴞對上了那蠟嘴鳥一般黯淡,卻又固執地帶著自由和放肆的眸子。

  那一刻,好像誰都沒來得及錯開眼。

  就彷彿,整個平陽滿城的星火都在對方的眼底一般。

  「怎麼是你。」

  一瞬間的頓住後就是這麼一句話。

  這話問的匆忙,但任憑這兒這麼黑,臉上也都是汗的段鴞也看清楚了這人到底是誰。

  半夜三更,兩個人就這麼巧地暗巷中一塊捉拿兇手的時候撞上了。

  因為富察爾濟的出現幫段鴞擋那一下,這會兒額頭上都是血。

  這一下,要說一點不痛肯定是假的,偏偏這人依舊一副不講究的樣子,拿手掌捂了下血糊糊的眼睛歪頭嘶了下就看了眼段鴞道,

  「不是我還是誰。」

  「……」

  「哪次不是我。」

  這話說的倒也沒錯。

  自從段鴞遇上他開始,哪次不是他,每次也是他。

  這讓之前還因為一場『私人矛盾』而拒絕搭理彼此的兩個人一瞬間,又陷入了需要一起面對眼前這場『危機』的局面。

  也是這時,那方才同樣被那些箱子砸到,正準備爬起來的蒙面兇手已是抄起一旁的一根木箱碎塊就搖晃著站了起來。

  這一刻,黑魆魆的巷子裡有股隱藏的殺機。

  見狀,被堵在兩人都知道接下來怕是還要有一番惡戰才能拿住他。

  富察爾濟這一點不怕死的瘋子竟還有心情突然轉頭問了段鴞一句。

  「你吃楊梅麼。」

  「你又哪根筋搭錯了。」

  段鴞說著瞇了瞇眼睛。

  嘖,這人。

  兩個天生八字不合的人一開口還是這麼火藥味十足,但氣氛好像沒有以前那麼糟了。

  偏偏一隻手撐在牆上,看他又開始不客氣地回敬自己才覺得有意思的富察爾濟才歪歪頭捏了下自己痛的要死的脖子又來了句。

  「這就是真兇?」

  「嗯。」

  段鴞面無表情地回答。

  「哦,那看來他這次的真面目要被揭穿了。」

  「要不要比一比?」

  富察爾濟問道。

  「那就再來比一次吧。」

  這句啞謎打完,兩個不用說明白,就能瞭解對方再說什麼的傢伙也一起對上了這手上沾著數條人命的跟蹤犯。

  身後,平陽縣的夜色中似有燈火升起。

  一記簡單利落卻也有幾分熱血之氣的擊掌就這麼清脆地響起。

  一輪巨大的月亮掛在半空,在一切冥冥中猶如一段宿命的開始。

  二人此後生平所走過的路或許還會許多。

  但這一段,卻是一段真正的開端,一曲永遠的傳奇,伴著這滿城烈火衝開多年前積壓於心頭的舊怨遺憾。

  此生,我將不再退後膽怯,只為保護著身後一輪明月。

  長夜當空。

  破曉就這樣來臨。

  這一刻,這兩個關係總是不對頭,還整天互懟的傢伙卻也頭一次在這一場惺惺相惜了。

  耳邊彷彿突然響起了同樣的聲音。

  在這一片血色中,對視了一眼的兩人之身形如長空鷹擊,雷霆之擊令人完全措手不及中卻也默契凶狠無比。

  他們倆從來既是敵人,是對手,又是能把後背交託的搭檔,這麼想想,身後這個總是討嫌的人倒也有些值得相信了起來。

  「——啊!!」

  一左一右就從兩邊一起攻向了這犯人。

  那鐵木箱下的地獄王本想揮起手中的箱子碎片,卻已經被擊中,一下摔出大半步,又砸在了那箱子前,他的半截帶血的身子被一腳富察爾濟狠狠踹在了牆上,也是這骨骼斷裂的一聲脆響,後頭的另一個人已經跟上了。

  「段鴞!」

  這好像是這人第一次正經叫他的名字。

  聽到有個人的聲音在一旁響起,睜開冰冷眼睛,同時身體動了的段鴞一個左右勾拳狠狠打地那賊人退後半步。

  接著,未等來人反應過來,他就又一拳砸在了對方的面頰骨上。

  那人一嘴的血沫子被段鴞打的狼狽吐出來。

  從後頭一起追逐到此緝兇的富察爾濟見狀配合著從後頭一個抬腿掃過,將那人乾脆絆倒在地上,接著二人這才一起撲上去一個勒脖子,另一個用官府鐐銬拷手抓人。

  這一番配合帶起蜃意無雙,似虎豹飛龍現形,於這黑暗中劃開一道長明之燈,也將此前多年來一直壓抑著自己本來的面目真正展現了出來。

  那麼多年了。

  每個日夜,他們都無法真正地面對過往和自己。

  可那過往的那些事,真的是難以面對的也無非是自己心中的恐懼罷了。

  到底什麼是公堂正義,無非在這生死關頭願以命相搏,將手中力量化作捍衛那一分保護他人的勇氣罷了。

  【「因為,從一開始想要制止犯罪,就只是為了一個緣故。」】

  【「為了能保護別人。」】

  這一刻,腦子裡竟閃過了這樣一般的念頭。

  富察爾濟額頭都是冷汗,一抹血色自深刻桀驁的面頰骨淌下。他被劃開的胸膛上沾著一身的雪,血珠子順著結實寬厚的肩膀滑落胸腹肌肉上,和段鴞看上去不相上下。

  他的眉宇間有著濃重的凶煞氣,卻遲遲不發,只將一隻汗津津的手掌擦拭了下,又對著那暗處的人一下迎了上去。

  電閃雷鳴間,那外頭嘈雜聲,已經被官府團團圍住,今夜二人合力踹倒在地。

  並一把拿起鐐銬反手拷住抵在牆邊的真兇徹底伏法,擦了下嘴角的富察爾濟一手摘下他臉上的那個黑色布套,又見趴在地上那人的一張刀疤臉赫然間就露了出來。

  這人正是那平陽連環跟蹤案的真兇——地獄王!

  這張瞬間暴露的真實面目,也正是那罪犯郭木卜是也!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7000+~

  章佳阿桂是誰,大家應該都知道,哈哈,不要代入百度百科上的那個伯伯,咱們這是半架空,這裡還是個年輕人哦~

  另,昨天聽了首歌,覺得和本文的主題很符合。

  叫《說書人》,大家有興趣可以去聽聽!跟蹤狂已經抓住,現在就是最後一個關鍵問題就要揭示的時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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