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時之間，姜總驚恐地發現，別墅的空調系統仿佛出現了問題。

　　他覺得有點兒冷。

　　陸總冰冷的聲音已經傳到耳中。

　　「你收費？」說好的免費呢？

　　「是呀。」陳曦茫然地看著突然對自己露出幾分不悅的陸征，覺得這位大哥的目光一瞬間冰冷得叫自己感覺比面對厲鬼的時候還要嚇人。

　　她下意識地往姜暖的方向縮了縮，就聽見這男人薄唇輕啓，冷冷地說道，「可你不收姜家的費用！」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正垂頭努力把自己圓滾滾的身軀縮小却沒有成功，此刻悲憤地捧著啤酒肚可憐巴巴地眨巴著小眼睛看著自己的姜總，覺得就憑這麽一個辣眼睛的眼神，叫姜氏破産真的沒說兒的！

　　必須的！

　　「因爲姜暖，姜暖對我可好可好。不要錢。」陳曦是個誠實的姑娘，小心地蹭了蹭姜暖的手臂。

　　姜校霸沐浴在陸總敵視的，神經病一樣的目光裡，頭皮都要炸開了。

　　她哼了一聲，伸手把陳曦往自己的背後攬了攬，昂然地面對了對面正對自己露出殺人目光的陸總。

　　不過那一刻，姜校霸心裡很受用就是了。

　　懟天懟地中二期，校霸們無所畏懼。

　　總裁也不好使。

　　「我對你不好？你爲什麽不對我免費？！」

　　一，一個毛絨玩具的善意，打了八折還不够啊？陳曦覺得這位大哥有點貪心了，抿了抿嘴角，小聲說道，「都已經打折了。」

　　她覺得有點委屈，眼睛霧濛濛地看了一眼對面正臉色陰沉的陸總，陸征本來心裡正生出幾分怒火，且見陳曦竟然往姜暖的懷裡鑽，恨不能把這個不識貨，認不清總裁先生的懷抱更加安全可靠的小騙子給拎出來。他正心裡惱火，對上了此刻這小姑娘一雙水霧迷蒙的眼睛，那雙眼睛可憐極了，黑髮之下臉頰雪白，有一點柔弱又有一點……

　　陸征不說話了。

　　「七折！」

　　「不了吧……」

　　「七折！我昨天等了你一晚上！」

　　「那就七折，不能更低了。」陳曦覺得這大哥如果真的等了自己一晚上，昨天晚上也有點冷的，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了。她正和陸征對於自己的工作還有傭金展開了這樣一輪激烈的商業談判，却沒見姜總一雙小眼睛已經震驚地瞪到了極致，看著一本正經和這小姑娘講價的陸總，姜總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此刻自己的心情。

　　說好了陸總最討厭別人給自己打折呢？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迎著陸征轉頭冷冷看住自己的目光，擠出一個笑容來說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陸征對陳曦伸出手。

　　陳曦瞪圓了一雙眼睛，覺得別墅一瞬間鴉雀無聲的，見面前黑髮男人已經對自己伸出手，猶豫地把自己纖細的指尖兒放在他的手上，輕輕地握了一下。

　　「打完折你要多少錢？」姜暖耐著性子，總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見陳曦一門心地想要賺錢，她勉强容忍了這陸總慢慢已經探身接近了陳曦的動作。

　　她的心裡冷哼了一聲，决定給這見錢眼開的陳學霸爭取多一點傭金，沒想到身邊的小姑娘孩子氣的笑了一下，一臉的懵懂與單純，扳著手指頭認真地說道，「一次五百，七折，三百五。」她用很驕傲的表情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兒，姜暖和她的小夥伴兒們都沉默了。

　　在，在日理萬機分分鐘幾百萬的陸總面前，這倆人兒爭執了差不多十分鐘，就爲了一百五？

　　「你這……陸總，一百五你都要省？」陸總過分了啊，雖然姜暖立至不要得罪了這位惹不起的陸總，可是無奸不商，幹了總裁這麽有內涵的職業是不是就別太缺德了？

　　一百五都要討價還價？還一副認真嚴肅的樣子？她覺得爲自家小學霸有點憤憤不平，却見對面的男人冷笑了一聲，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裡，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帶著幾分傲然地說道，「你懂個……什麽！」這打折的是錢的問題麽？

　　當然不是！

　　如果不是這小姑娘堅持底綫，陸總能叫她打到免費！

　　「爲什麽是五百？」姜暖發自肺腑地看不上陸總這摳門，垂頭捏了捏陳曦的臉問道。

　　「我收陳美美五百。」陳曦呆呆地說道。

　　她覺得五百塊就是巨款，是自己願意去面對厲鬼的價錢，可是姜暖却知道幷不是這樣。

　　她從前什麽都不懂，可是在撞見筆仙回家坦白從嚴之後，姜夫人已經對她說起過這些隱藏在光明之下的可怕的事件。她更知道，能够退散這些惡性事件的那些奇异的，和陳曦一樣的大師們，每一次的出場費都很高。

　　那可不是五百塊就能搞定的，起碼要在後面加三個零的好麽？

　　她看了一眼正决心占人家小姑娘便宜的陸總，對陳曦不客氣地索道，「從今天起漲價！」她見陳曦瞪圓了眼睛看著自己，冷冷地說道，「一個單子五十萬。就從陸總做起。」

　　這年頭兒，做校霸的大多天生嘲諷臉，姜暖的臉上露出的譏諷叫陸征眼底閃過一抹冰冷。他也不看這個興風作浪的姜家的女孩子……等著以後陳曦不在的……一邊看向陳曦的方向，不動聲色地拿指尖兒彈了彈沙發扶手，却見陳曦猶豫了一下，雖然有些心動，還是搖頭小聲說道，「從下一單開始漲價吧。」

　　她决定還收陸征五百塊。

　　陸總飛快地勾了勾嘴角。

　　「好了，曦曦是個好孩子。」姜夫人在一旁微笑著聽了一會兒，此刻眼裡看向陳曦的目光慈愛又溫暖，她覺得不可思議，想不到這世上怎麽會有陳曦這樣有趣又叫人心裡柔軟的小姑娘，伸手把陳曦攬過來，抬手摸了摸她的額發溫和地說道，「你覺得對的事，就這樣做就好了。」她的手很溫暖，很慈愛，陳曦很少被人這樣撫摸過，覺得舒服得很，下意識小聲哼哼了兩聲，把自己的小腦袋往姜夫人的掌心凑。

　　陸總冷眼旁觀，又垂頭看了看自己骨節分明的大手。

　　「我不知道保護費可以賺這麽多。」陳曦的眼睛眯起來，小心翼翼，可是却又充滿渴望地往姜夫人的手心上蹭了一下，小小聲地說道。「五百塊就很多了。五十萬……很多很多呀。」她覺得五十萬是一個叫人難以企及的數字，想到做一單就可以把自己欠的錢全都還上，可是外公說過的，人無信不立。

　　她一開始决定收陸征五百塊，就算是有很大的誘惑，也絕對不能改變。

　　她彎起眼睛，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姜夫人憐愛地看著她。

　　她看著眼前安靜漂亮的小姑娘，下意識地抬手扯了扯自己胸前長長的一串兒珍珠項煉，仿佛是在下定什麽决心一樣，突然開口說道，「曦曦，阿姨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見陳曦急忙張開眼睛乖巧地看著自己，還坐正了姿勢，一副很用心尊敬自己的樣子，姜夫人保養得宜的臉上露出幾分笑容來說道，「不要緊張。是這個樣子。你看啊，姜暖這愛作死的……」

　　她在姜暖眼神死的目光裡黑了一把自家女兒，這才慢悠悠地繼續說道，「我也不放心她一個人住。不如你搬來我家裡？這樣的話，你可以和小暖一塊兒上學，一塊兒放學，晚上還可以一塊兒做功課，你不是要輔導她麽？」

　　她說著很多的理由，然而對上陳曦那雙清澈的眼睛，却覺得自己心裡的想法被她看透了。

　　她只是想要照顧這個失去了所有家人，孤苦伶仃的孩子。

　　高三的學業本來就沉重緊張，陳曦一個人住非常的不方便，也非常的艱難。

　　還有看她的樣子，對五百塊都覺得是一筆巨款，姜夫人知道陳曦的生活條件一定很差，不然姜暖不會一直總是從家裡提營養的湯湯水水去學校喂養陳曦。

　　這樣的小姑娘叫人心疼，姜夫人想，如果陳曦能住在姜家的話，她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給她安穩的生活，還有一個充足的營養條件，叫這個小姑娘可以無憂無慮地度過這個艱難的高三。

　　她的目光柔軟，陳曦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慢慢地搖頭說道，「多謝您的好意。可是不要了。」她露出一個柔軟又小小的笑容，轉頭看了姜暖一眼，眼神亮晶晶的，小小聲地說道，「您和姜暖已經對我很好很好了。」

　　「別墅裡有的是客房。」姜暖突然開口說道。

　　「不要啦。如果習慣依賴好心的人，那我會變得貪心懶惰，那樣是不對的。」陳曦認真地在姜暖無語的目光裡羞澀地說道，「我知道阿姨是對我好，您是好人。」她垂了垂眼睛小聲說道，「可是我不能利用您的好心，就理所當然地接受您的照顧。」

　　她做事總是有自己的主意的，姜總心裡生出幾分感慨，正在感慨的時候就聽見自己的手機在響。他皺眉掏出來看了一眼，見是李秘書那狐狸精的電話，本想摁掉，然而想到當著姜夫人的面摁掉恐怕那不是顯得更心虛？

　　因此，姜總擺出一副冷峻的臉，總裁味兒十足地接通了電話，正在這時候聽見對面的小姑娘羞澀地說道，「而且這裡不順路的。」

　　「不順路？」

　　「我每天還要去發報紙，在家裡附近。如果不住在那裡，那發報紙怎麽辦呢？五百塊呢。」

　　天真懵懂的少女的聲音尚未停下，姜總就見眼前正垂目把玩手裡的咖啡杯的陸總，突然把杯子猛地落在面前價值八萬八千八的豪華茶几上。

　　姜總的一雙小眼睛直了。

　　他的八萬八千八。

　　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