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盤子都推到陳曦的面前了，她垂頭看了看已經切好的牛排。

　　「這就是吃西餐應該有的規矩麽？」她好奇地問道。

　　她……讀書不少，可是却覺得自己一瞬間孤陋寡聞了。

　　「對。」陸征冷漠地頓了頓，緩緩地繼續說道，「以後吃西餐，都不可以自己切開。」他沉默了一會兒，在陳曦更加詫异的目光裡帶著幾分威脅地說道，「如果自己切開……說明你的朋友還不是真心的朋友。真心的朋友，就應該給你切牛排，明白了麽？」

　　他的樣子冷峻又冰冷，陳曦似乎聽懂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說道，「聽懂了。」

　　原來吃西餐，女孩子是不可以動手切牛排的。

　　她記住了。

　　原來電視劇都是在騙她！

　　「好吃麽？」見陳曦叉了一塊兒吞進嘴裡吃得津津有味，陸征也不回去對面，坐在她的身邊緩緩地問道。

　　「好吃。」陳曦覺得這牛排真的很好吃，點了點頭，看了看陸征。

　　「陸征，你不吃麽？」

　　陸征自己不吃，只看著她在大吃大喝，陳曦不好意思。

　　別人買單自己却吃得最多，多不好啊。

　　「我不餓。」陸征隨口吃了兩口就把東西放在一旁，隻拿著一旁的紅酒慢慢地搖晃。他的側臉在燈光之下英俊得幾乎要發光，陳曦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想到姜暖對自己說過的話，覺得自己幷沒有錯。

　　陸征的確是很英俊的人，比蔣奕英俊多了。

　　她眨了眨眼，埋頭吃面前的西餐，別看小姑娘很弱小，可是可能吃了。她一轉眼就把整個盤子裡的牛排都吃掉，陸征無聲地把自己面前隻吃了一朵兒裝飾用的西藍花的牛排拉過來，認真地切割起來。

　　「陸總？」就在這個時候，陳曦聽到了一個驚喜的聲音，一轉頭，看見一個臉色有些陰鬱的中年人帶著一個年紀二十多歲的漂亮女人快步走了過來，眼裡非常熱情，還沒有走到陸征的面前就哈哈大笑著說道，「真沒有想到今天會遇到你。」

　　他走過來的時候，陸征微微側了側臉看了這男人一眼，沒有回應，反而把手中的牛排用刀叉切好，平靜地轉移到了陳曦的面前，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道，「繼續吃。」

　　他臉色很冷漠，可是誰見過陸征竟然會給其他人切牛排呢？

　　那個中年男人看了穿著校服一臉單純的陳曦陷入了沉思。

　　「陸總，這位是……」

　　能讓陸征給切牛排的女孩子，厲害了。

　　「朋友。」陸征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麽，見陳曦飛快地看了那個中年男人一眼收回目光，似乎往自己的身邊蹭了蹭，便若有所思地看了這男人一眼，沒有請他坐在自己的身邊，反而多了幾分冷淡。

　　他顯然是不樂意叫人打攪自己的，中年男人也很有眼色，笑了一下，也不尷尬，攬著懷裡那個對陸征露出幾分覬覦，然而却不敢動作的漂亮女人轉身去了不遠處的位置吃飯。雖然離得遠，可是陳曦却覺得那男人的目光總是在自己和陸征的身上打轉。

　　那種目光叫陳曦覺得有些不高興。

　　「不喜歡他？」

　　「他的眼神不好。」雖然陸征沒有提起這中年男人的身份，可是能在這樣高檔的餐廳吃飯，應該也是有身份的人。然而那雙眼睛渾濁得不得了，還帶著一種奇怪的猥瑣與欲/望。

　　陳曦不喜歡這種眼神，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是不應該去評價別人的，她只是小小聲靠在陸征的耳邊說道，「我覺得他總是在看我們兩個。」那種帶著幾分揣測還有更奇怪的感覺叫她有些受不了，陸征却側頭看了她一眼，哼笑了一聲。

　　「明天就叫他破産？」他挑眉問道。

　　「不要了。」陳曦却不知道這是一種戲謔，一板一眼地說道，「跟我無關的人，還是不要理睬他了。」她這樣待，簡直比陸景還要人操心。

　　陸征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見她對自己笑了一下埋頭吃牛排，這才聲音帶著幾分嘶啞地說道，「只是想帶你吃遍所有好吃的東西。」他的聲音有點小，陳曦叼著一塊牛排疑惑地看著他，英俊的男人微微搖頭淡淡地說道，「下次我們找有包間的餐廳。」

　　他不是不知道帶陳曦來吃飯會被人圍觀。

　　可是他更想看到陳曦吃到好吃的幸福的樣子。

　　「真的不需要這樣。」陳曦搖頭說道。

　　她雖然會不自在，可是也沒有那樣嬌氣非要單獨空間的呀。

　　見陸征還在看著自己，她眨了眨眼，想了想，帶著幾分神秘地拿手擋住了自己的嘴巴在陸征的耳邊小小聲地說道，「你不要和他走得很近。他的身上有孽緣。」

　　她的話古裡古怪，然而陸征却不在意，抬頭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看見那男人對自己急忙笑著致意，這叫他有些反感，慢慢地收回目光來專注地看著陳曦問道，「你看見什麽了？」陳曦如果說有孽緣的話，陸征是一定相信的。

　　他的小保鏢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我看見了嬰靈。」陳曦沉默了一會兒，目光却落在了那男人餐桌邊上的角落，輕聲說道，「好幾個。」

　　好幾個樣子怪异扭曲的小小的影子，剛剛在那中年男人進門的時候還盤踞在這男人的頭上肩膀上撕咬他，可是在這男人靠近陸征的那一會兒，幾個小影子都躲到了一旁瑟瑟發抖。

　　那樣扭曲的小小的影子看起來有些詭异，可是陳曦却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多了幾分憐憫，拿著自己手裡的刀叉半天沒有動作，很久之後才小聲說道，「它們很可憐。」

　　陸征沉默地看著有些失落的陳曦。

　　「嬰靈是什麽？」

　　「是嬰兒化成的鬼魂。」陳曦艱難地用最合適理解的話來給陸征解釋了一下，見陸征微微點頭，她繼續說道，「如果是能够誕生出來却夭折的嬰靈，很快就會投胎，也其實會很可愛。可是還有一種嬰靈，它們還沒有成長完全就被奪去了出生的機會，這樣的嬰靈是有怨氣的，會跟在殺死了自己的人的身邊。」那中年男人身邊好幾個嬰靈，而且都黑乎乎的，那是鬼魂的怨氣，這樣看來的話，這男人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看得出那幾隻嬰靈似乎還伸出小手扒住男人的腿，這看起來對他還有一些留戀，哪怕再怨恨，也是有留戀的。

　　或許這幾個嬰靈是這男人的孩子？

　　可是既然是自己的孩子，爲什麽要傷害它們呢？

　　陳曦自己就是被母親拼盡全力生下來的孩子，所以不明白這世上原來還可以有這樣狠心的父親和母親。

　　她簡短又飄忽地解釋了一下，陸征哼了一聲。

　　「不用理他。」

　　「我就是可憐那幾個嬰靈。如果怨恨不能散去的話，那就不能重新投胎，去擁有新的生命了。」

　　陳曦一邊說一邊看著那中年男人的方向，男人的脚下，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幾隻小小的嬰靈回頭，用烏黑可怖的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看見陳曦對自己歪頭，紛紛露出了扭曲却天真的笑容。

　　它們似乎對陳曦很友好，還帶著幾分好奇想要凑過來，然而在看到陳曦身邊沉著臉的陸征的時候，它們抱頭，哼哼唧唧地彼此靠在了一塊兒，可憐巴巴的。

　　陳曦彎起眼睛笑了。

　　陸征就看著陳曦微笑起來，眯了眯眼睛，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什麽都沒有看到。

　　「笑什麽？」

　　「它們怕你。怕得不得了，求救命呢。」陳曦孩子氣地笑起來，似乎覺得這樣見到了所謂嬰靈是一件有趣的事。只是陸征却沉默了一下，無奈地用力掐了一把陳曦的臉輕聲說道，「不可以告訴別人你覺得見鬼的事很有趣。」

　　他知道人類對於异類的恐懼和排斥，如果陳曦露出和正常人不一樣的姿態，只會被人排擠幷且疏遠厭煩，甚至還會覺得陳曦也是很可怕的人。

　　臉上被陸征重重地掐了一把，陳曦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她却沒有喊疼，而是呆呆地看著陸征。

　　「我知道的呀。」她垂頭小小聲地說道，「可因爲是陸征，所以才會說出來。」

　　如果是別人，她就不會說了。

　　因爲陸征對她的提醒，她曾經用年幼的時候最慘淡的時光證明了大家會對於他們不同的人的排斥與厭惡。那時年幼的她開始明白，原來每次和自己一塊兒玩兒紅色皮球的小姑娘自己是不能在大家的面前和她說話的，因此那會叫她變得很怪，會被別人說成是妖怪。她也開始明白，當她每一次出席葬禮的時候，看見有人站在棺材旁的時候，不要去露出好奇的樣子。

　　所以，她慢慢地變成了正常的人。

　　就算是看見了不一樣的東西，也絕對不要在普通人的面前說出口。

　　可是，她却沒有什麽好隱瞞陸征的。

　　「因爲是我？」陸征的聲音低沉起來，壓低了自己的身體，接近了陳曦，勾唇問道，「只因爲是我？」

　　「我覺得在你的面前，我什麽都不需要掩飾。」陳曦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奇怪，不想也不願意隱瞞陸征，遲疑了一下，輕聲說道，「你是不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