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沈學圻在咖啡屋裡喝了兩杯咖啡,夜越深人越少,店家是個老帥哥,花臂寸頭肌肉糾結,沉默嚴肅暗黑系,他見沈學圻安靜的坐著,先是看書,書看了玩遊戲,遊戲好了繼續看書,平靜無趣的樣子,於是拿了一塊巧克力蛋糕放在桌子上,沈學圻抬頭:「我並沒點這個。」
老帥哥:「請你吃的。反正再放幾個小時也是仍進垃圾桶的命運。」
沈學圻白了他一眼:有你那麼送東西給人吃的嗎?
算了,我今天心情還不錯,不跟你計較。他嘗了一口,咖啡加了肉桂又加了濃度,是他喜歡的味道,巧克力蛋糕用料講究,不甜不膩,入口即化,與拿鐵在深秋夜晚是絕配。雖然他不是甜食愛好者,但都吃光了。
深夜兩點,他起身打包了份高熱量的可可,又在店裡挑了個保溫杯裝好,店家問:「最後一份金槍魚三明治5折給你帶走,可以做早餐,行不?」
沈學圻:「行。」
拎著紙袋子從店裡出來,涼風灌入脖子,他緊了緊衣服,抬頭看寫字樓的燈火一個一個的陸續熄滅,他也不上去了,就一直坐在車裡等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他幾乎放下椅背都睡著了,有人敲了敲玻璃窗,輕喊:「嘿,醒醒。」他一睜眼,朱墨雙手環胸哆哆嗦嗦的站在玻璃窗前,眯著眼睛微笑著喊他。
他解開中控鎖,朱墨上了車,他問:「好了?」嘖,瞄了一眼車載時間,都淩晨四點了。
「嗯。」朱墨點點頭,「先前留了幾個善後的,其他的人都回去了。今天真是太瘋狂的夜晚啊。」她雖然累,但十分興奮,居然睡意全無,抓著他的手臂,兩眼放星星:「我從來沒見過一個晚上能有這麼多錢進賬,女人的消費能力在這個時候真是毫無理性可言。」
「千手觀音都不夠剁的意思?」沈學圻將外套脫下,探過身,蓋在她身上,朱墨把夾克衫套上,整個人嚴嚴實實的裹在衣服裡,她深吸了一口氣,是咖啡和男人熟悉的味道,她止住了寒顫,聽他發動車子,開玩笑的對自己說:「你這個雙十一不算虛度吧,得謝謝馬大帥。」
「怎麼不算虛度?」朱墨斜眼看他:「這是我史上最節制的雙十一。」
「想要就去買。」沈學圻握著方向盤,扯了扯嘴角,「買不起嗎?」他說著,一隻手探了探車後座,拿了紙袋遞給朱墨:「先喝點可可,高熱量適合黃豆芽,如果累了就靠車裡睡一會,到了我叫你。」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大白三叉戟的車燈劈開黑暗的街道,向前飛奔。
車廂內溫度漸漸升高,廣播裡反復播放著悠揚的大提琴音樂,是另一位馬大帥的pla陰g of love,她側耳傾聽,手指跟著節奏輕輕敲擊,低聲哼著。
沈學圻:「很好聽?」
「是很好聽。」朱墨嗯了一聲,眼睛朝車窗外看去,忽然建議道:「學圻,我們去看日出吧。以前看《海上鋼琴師》的時候,我就想什麼時候能坐船去看一次日出,現在雖然沒船,但是快到江邊了,秋天裡,一樣會有日出江花紅勝火的美景。」
「你不用睡覺嗎,眼圈黑的去動物園扮熊貓都不用化妝。」沈學圻搖頭:「又不是十八歲,還看什麼日出。」
「十八歲的時間都在準備高考,每天刷題呢。」她想起以前,覺得那麼遠又這麼近,哎,這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她歎了口氣:「學圻,我幾乎從來沒有經歷過粉紅色的少女時代,現在好不容易滋生出一些浪漫情懷,你這都不滿足我呀,走吧走吧。」
沈學圻又好笑又無奈又覺得有點心疼,不再多說,把車開到江邊,夜是濃黑的顏色,只有天邊幾顆星星發出微弱的光芒,倆人剛下車,就被海風吹的東倒西歪,朱墨不停的打著噴嚏,沈學圻握著她冰冷的手,摟在懷裡抱了一會兒,可完全不管用,衣服都穿少了,他於是拉她回去:「太冷了,兩個小時待下去肯定不行。走吧,這離家近。上屋頂就可以看到日出。」
江邊的別墅區,濤聲陣陣,海浪毫無規律的拍打著岩石,車輪在黑夜裡和地面摩擦的聲音格外觸耳,昭示著離家已久的主人回來了。朱墨還未等熄火已經打開車門下車,涼風攜著悠悠清香撲面而來,是滿園的紫藤在怒放,在寂靜的深夜裡吐露芬芳,她歎道:「太漂亮了。」
「進來。」
門踢上,沈學圻拉住朱墨的手,低頭便深深的吻她,她的口腔內是熱可可溫暖的味道,朱墨嗯了一聲,只覺前一刻還是海風呼嘯,吹的她打著劇烈的哆嗦,現在卻貼著火熱的軀體,冰火兩重天。朱墨的身體疲憊無比,頭腦卻被撩的如岩漿般滾燙。
沈學圻停了下來,眼睛明亮若星辰,直視著她,輕聲說:「朱墨,我愛你。」
他歪過頭,愣了一下,仿佛自己也不相信,這三個字就這麼脫口而出。他自嘲的笑了笑,終於說了出來,這一刹那間,原來也並不是不緊張的。
仿佛有一顆巨大的石頭從山巔砸了下來,砸的朱墨的心血肉模糊。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沈學圻的臉有些發紅,咳嗽一聲,掩飾了些許窘態,既然說出來了,那就一次說個夠。
他拉著她:「跟我過來。」
先是穿過客廳,指著裡面廚房:「這裡,你來過一次,給我煮過一碗麵條,面太硬,蛋太老,還有兩顆小甲蟲沒挑乾淨。」
走出廚房,一步一步跨上二樓的臺階,他說:「這裡是臥室,你也來過,還記得那天我腿上的傷口崩了你送我去醫院的嗎?叫你上樓拿了T恤和褲子,你卻遲鈍的讓我這個瘸腿的自己換。」
「朱墨,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我居然都記得那麼清楚。」沈學圻平靜的陳述著那一段不算久的過去:「我也覺得奇怪。」
他說:「那天在安縵,你問我我是你什麼人。」
「你希望我是你什麼人?」他笑了笑,走到她面前,輕輕撥開她的頭髮,親了親她的額頭,說:「我愛你,是否可以勉強回答你這個問題?」
她低下頭,沿著床沿坐了下來,先是沉默,很久的沉默,然後她的聲音像風吹過一般的輕微:「沈學圻,我結過婚的。」
「你已經單身了。」
「我有一個七歲的女兒。」
「彤彤除了沒有我的DNA,我會待她和親生的沒有區別。如果你願意,以後可以跟我姓沈。」
「沈學圻。」她低頭絞著自己的手指頭,擰成五個白玉色的小結:「我有點意外,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就什麼都不要說。你知道我怎麼想的就可以。當然,如果你現在說你也愛我,那是最好,但這並不需要等價交換。」沈學圻笑笑:「明天週五了,你這通宵熬得,好好休息吧,下午我去接彤彤,忽然多了一個七歲的孩子,我得學習一下怎麼當人家爸爸。」
朱墨:「還有一個問題。」
沈學圻皺眉:「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麼要問的?」
「呃……」朱墨笑了:「在這裡睡覺,我根本沒有換洗的衣服。」
沈學圻感覺自己被耍了,好你個朱墨,我說了這麼一大通話你只當我在浪費口水啊?他皺著眉頭,怒目相視。
朱墨肩膀聳動,輕輕的笑,看到他無奈又憤怒的表情,心中一動,紅唇覆在他的唇上,吻了他。
沈學圻尷尬又緊張的心忽然平靜了下來,他閉上眼睛躺在床上,享受著美女的投懷送抱,軟玉溫香。
他忽然領悟到,原來不止自己,朱墨也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