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王夫人和科技局徐副局的夫人在耳邊小聲八卦,他其實很想過濾這些信息,奈何耳力太好,坐的又近,中文字符不可避免的落入耳朵。王夫人又說:「老江家的新女婿真能啊,幾乎能寫成一本鳳凰男的奮鬥史。還好老江還有兩個兒子,要不然這家大業大的,不是白白便宜了這個新郎官?」
徐夫人問:「這個新郎原來是不是有個女兒的?」
「新郎官結婚的早,據說大學剛畢業那會就成家立業了,夫妻關係原來還不錯的。看不出來曉白這麼厲害,平時這麼柔柔弱弱的。」王夫人繼續八卦。
「你怎麼知道那麼多?」
「我侄女原來在漢莫克做高級客戶經理的。」王夫人回答道,也不怎麼吃菜,轉頭跟沈學圻說:「學圻,沈總呢?」
「在非洲玩呢。」他放下手機,微笑的看著王夫人。
「有照片嗎?在哪兒開心呢?真羡慕沈總夫妻倆。」
沈學圻說:「有啊,給你看看?」
他拿出手機,把家庭微信裡的照片翻出來給王夫人看,沈老頭和木新蘭挺逗的,就像大多數的中國遊客一樣,每個點都拍照,照片裡是明顯曬的黑了,但是笑容燦爛,是老夫老妻塵埃落地幸福美滿的樣子。
直到最近沈學圻才真正的羡慕起他爹娘來,說起來他們沈家也是豪門世家,老頭老太這麼幾十年來一直相安無事,恩愛有加,連緋聞都沒有。他家老頭有錢有貌有才,也就這麼一直守著他老媽一人,比他這個小兒子的三觀要正多了。
王夫人拍手道:「下次沈總他們再去玩,記得帶上我們啊。」
沈學圻點頭說好。
徐夫人湊過頭來,問:「學圻,聽說你在投資了雨夜行?賺翻了吧。我家閨女特別迷高博,改天有影迷答謝會記得喊上我,我帶菲菲去看看。」
沈學圻笑她:「是你自己迷高博吧,不要讓菲菲背黑鍋。」
徐夫人嬌嗔且拍了拍他的肩膀:「討厭。」
沈學圻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差點夾不住菜。說到熱門電影,一桌子的太太都探過頭來,沈學圻被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沒招,只得承諾她們:「各位美女姐姐們,過兩天是有個記者見面會,如果你們要去,發個微信給我,我讓人安排,前三排位置留給你們,和高博近距離接觸沒問題。」
沈學圻從一片混亂中脫身出來,門口碰到江家老頭,打了聲招呼,道了聲歉,便稱有事要走。江大林紅光滿面,顯然酒喝了不少,「學圻,謝謝光臨啊!等你爸回來,我再請你們一家子敘舊啊!」
沈學圻把車從車庫中開出,仍舊是那輛白色三叉戟越野,緩緩的從地下車庫的通道往上,經過酒店門口的時候,車子漸多,他放慢速度,耐心的等候。
他看到酒店門口一個高挑熟悉的身影,不斷的看手機,腳不停的踩著地面打拍子。他轉過頭,是陳夜夜,她眉頭緊鎖,神色慌張,他本不想管閒事,但想了想還是把車窗按下,問:「陳小姐,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陳夜夜心急如焚,今天真是什麼鬼日子!車子送去了4S店保養,叫了滴滴,司機說系統派錯要再等十五分鐘。沈學圻是和她有過幾面之緣,不熟,但是眼下這情景,陳夜夜見他主動開口,也不客氣了,道:「圻少!我去和平醫院,你順路嗎?能否載我一程?」
沈學圻其實不順路,但他晚上也沒啥事情,且陳夜夜是朱墨的閨蜜,見她神色慌張,怕是有什麼事情,於是他說:「上來吧。」
陳夜夜呼了一口氣,「謝謝圻少。」車門打開,總算坐定,夜夜已經是汗流浹背了,電話又響:「Sara老師?是是,我是彤彤媽媽的朋友,我馬上過來。」
彤彤?沈學圻故作不經意的問:「是朱墨的女兒嗎?怎麼了?」
「彤彤在英語學習班摔傷了,老師說讓家長來一下。」陳夜夜看看手機,擔心的不得了,「也不知道孩子怎麼樣了,到底哪裡傷了,只說在醫院看急診。」
陳夜夜指了指前面:「和平醫院你知道嗎?左拐兩個路口就到了。圻少,麻煩您快一點。」
她又喃喃道:「哎,這若不嚴重的話,就不會送醫院了啊。」
沈學圻想問,孩子爹娘呢?怎麼都扔下彤彤不管呢?但是他看陳夜夜只是不斷看著前方,於是他也只管踩油門不再多問。
到了醫院,陳夜夜說,「圻少,謝謝你!我先過去瞧瞧彤彤。」
沈學圻:「朱墨呢?」
「她家裡有急事回楓城了,估計還得再過兩天才能回來,孩子托給我和阿姨看著。」
沈學圻想,孩子外公外婆呢?爺爺奶奶呢?都沒人管一下啊?他問:「你一個人進去看孩子?彤彤爸爸呢?」
「孩子爸?」陳夜夜一愣,隨即冷笑一聲,「他忙的很,不在。我不跟你說了,先進去。」
「等等我。」沈學圻鎖了車,跟了下來:「我隨你看看,多個人好照應。」
陳夜夜不再推脫,嗯了一聲,便小步跑進去。沈學圻跟著她進了醫院門診大廳,急診室就在一樓,臨近晚上9點,算不遲,但是醫院總是人群川流不息,即使滿眼是和諧的綠色,也讓他莫名的不舒服。夜夜抓住導醫台的護士問:「我是吳彤家人,請問她在哪裡?」
沈學圻環顧四周,只見前面二十多米處有一個三十歲左右,藍裙子戴眼鏡的圓臉女人匆忙向夜夜跑來,氣喘吁吁:「你是吳彤的家人?」
夜夜點頭:「對,我是。您是Sara老師?」
「我是助教Amy,Sara老師在裡面看著彤彤呢,您跟我來。」
兩人互相認識了對方,進了處置室,夜夜一眼就看見彤彤躺在床上,老師做在身邊,孩子滿臉是血,夜夜腳一軟,硬是挺了一下,疾步向前問:「彤彤?」
她晃了晃彤彤的手,冰冰涼涼的,小姑娘的眼睛被血和眼淚糊的睜不開,小小的身子躺在雪白的床上直抽泣:「嗚嗚,媽媽……我要媽媽……」夜夜一陣心疼,趕緊四下左右尋找醫生。
病床前站了一個四十來歲男醫生,說:「你是這個孩子的媽媽嗎?孩子摔傷了頭,我們正準備給她縫合傷口。」
「嚴重嗎?」
「說不好。」那醫生戴著口罩看不出表情,只見他皺著眉頭說:「我們已經給她止血了,但是鑒於孩子還小,怕有後遺症,剛給她做了顱骨X光檢查,現在看來未傷及頭骨,只是表面額頭這裡頭皮撕裂,等下去縫合傷口,如果可以的話,在醫院觀察一晚。」
「會不會有後遺症?」Sara老師緊張的問。
「不一定,遲點再做個CT觀察一下。」醫生說:「來,孩子媽媽,幫我拉著孩子,我給她縫傷口。」
夜夜看著血,只覺得自己想吐,腳抖如篩糠。醫生撇了夜夜一眼,「讓爸爸過來。你暈血,這樣子怎麼弄?」
沈學圻說:「我來吧。」他坐在椅子上,緊緊握住彤彤的手,柔聲道:「乖,叔叔在,不要怕,醫生技術很好,打了麻醉,就不會痛。」
彤彤認識這個帥帥的叔叔,上次跟媽媽吃飯的時候碰見過的,因為不太熟,所以疼也不敢鬧騰,,隻怯怯的看著他,乖巧的讓人心疼。
夜夜的感激的望了一眼沈學圻,沈學圻扯了扯嘴角,以示安撫:「有我在,沒事的,放心吧。」
醫生趕人:「家屬留一位,其餘的人先出去。」
除了沈學圻,其餘的人被趕了出來。夜夜讓Sara和助教先回去,Sara老師嚇的一身冷汗,靜下來了才講事情原委:「晚上孩子們在玩遊戲,十幾個小孩鬧鬧哄哄的,不知道誰的腳絆了彤彤一下,她站不穩,腦袋撞在門框上,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血湧了出來,止都止不住,我們都被嚇壞了!我打電話給彤彤媽媽,她沒接,想著今天是你送過來的,就問彤彤,孩子說媽媽有事,這兩天都在您家裡。」
「到底是誰絆的彤彤?」
「當時鬧哄哄的,我們也不知道是誰,等彤彤好點了再調查一下吧。」Sara老師頭大的很:「至於醫療費,我們機構都會賠償的,也請你們不要擔心。」
「又不缺這個錢,孩子沒事最要緊。」夜夜沒好臉色:「你們先回去吧,其他的事情遲點再說。」
沈學圻其實見了血也不舒服,但是男子漢大丈夫,這個節骨眼上總不能矯情的想暈吧,無影燈在眼前晃啊晃的,孩子在他面前一直嗚嗚的輕聲哭著。
醫生說:「小朋友,我都給你打了局部麻醉了,你怎麼還哭啊。很快就好啦,我給你縫仔細一點,以後女孩子留疤可不好看。」
彤彤的臉被醫生的無菌部蒙著,只留出額頭上一大塊的傷口,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沈學圻撇了一眼,傷的可不輕,白色的頭蓋骨都見到了,若是家長真要心疼壞了,話說回來,朱墨去哪裡了?
醫生開始工作,急診室裡一陣靜默,過了好久,總算把傷口縫好了。
醫生看了眼自己的作品,滿意的說:「還不錯,針腳也細,應該不會留疤。這位爸爸,帶孩子去辦住院手續吧。」
「好。」沈學圻應下。
他轉頭問彤彤:「彤彤,你媽媽呢?」
彤彤的聲音像蚊子一樣輕,「媽媽回老家了,說我太奶奶去世了。」
「那你爸爸呢?」
「爸爸……」彤彤說:「媽媽說爸爸出遠門去了。」她有點想睡覺,打了個呵欠,輕道:「可是夜夜阿姨說爸爸不是出差,爸爸和媽媽離婚了,他不要媽媽和我了。」
「……」
夜夜在門口前後左右的無目的的轉悠,直到沈學圻抱著彤彤出來。他說:「孩子暫時沒事了,給她安排個病房,晚上在這裡觀察一晚。」
夜夜忙道:「好的好的。」
沈學圻單手抱著彤彤,往褲兜裡拿出電話,「黃院長?哦,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攪你,我是沈學圻,我朋友的孩子摔傷了,要住院,麻煩你讓人儘快安排個單人間吧。」
那端忙不迭的應下,院長親自打電話交代的,不一會,就有幾個人行政人員專門過來辦理這事了。
沈學圻一直抱著彤彤不曾放下,旁邊的醫護人員說,「要不放床上給推過去?」
沈學圻:「別瞎折騰了,放上放下的,這麼小的孩子,還是抱著她讓她舒坦點。」
陳夜夜看著孩子瘦瘦小小的身體趴在他的寬厚的肩膀上,畫面是和諧的是寧靜的,但是心裡真的很難受,她不免把吳子恒的祖宗十八代又暗暗罵了一通。
等到一切都安頓下來,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彤彤在病房裡睡下,阿姨也送過換洗的衣服來給彤彤了。
兒童病房是粉紅色的,貼滿了可愛的動物玩偶。沈學圻環顧了四周,「看著還不錯,讓她好好睡一覺。」
夜夜說:「圻少,今天多虧你了。要不然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你通知朱墨了沒?」他皺皺眉頭。
「我剛剛跟她通了電話,沒敢告訴她彤彤住院,只說碰了個小口子。縫兩針就好。」陳夜夜說:「讓她先把那邊的事情辦好,這裡我會幫她照顧的。」
「朱墨有你這個朋友真好。」沈學圻這話說的是很真心的。
夜夜笑笑,也不好意思了:「要不圻少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就行了,觀察一晚應該沒事的。」
夜夜看著沈學圻的淺灰色暗花襯衫上斑斑血跡,頗為觸目,今晚真的很感激他。以前還聽朱墨說她老闆龜毛冷漠不近人情,今天的舉動是雪中送炭,有人情味的很,誰說龜毛冷漠不近人情?
沈學圻輕輕抿了一下嘴,轉身出門,說:「陳夜夜,跟我出來,我有話問你。」
陳夜夜看了他一臉嚴肅,不自在的摸了摸頭髮,先伸手把房間的燈光調暗,讓彤彤好好睡覺,她跟著沈學圻到了走廊,她看見他神情嚴肅,勉強笑了笑,聲音很不自然的說:「圻少,你要問什麼?怎麼一下子這麼嚴肅?」
沈學圻只覺得口渴,在旁邊的自動販賣機上買了兩瓶水,遞了一瓶給陳夜夜,自己擰開,喝了一口說:「你跟朱墨是閨蜜?」
「是。」陳夜夜點頭接過水:「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都在一個學校,同班同學。穿開襠褲長大的。」
「所以你也是楓城人?」他問。
陳夜夜把剛剛的話翻譯成當地土話又重新說了一遍,沈學圻是半個老鄉,自是聽得懂的,他點點頭,陳夜夜說:「如假包換。」
「剛剛我聽彤彤說朱墨離婚了?」他問的小心翼翼,卻又故作不那麼在意,他問:「是真的嗎?什麼時候的事情?」
陳夜夜愣了一下,「這孩子,怎麼把這話都拿出來說呢。」她看向沈學圻,高大的帥哥站在走廊上,背對著天花板的光,面容英挺冷峻,但是一副高深莫測喜怒不知的表情,她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得知道這事,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什麼時間離的婚?剛剛?還是有段時間了?」
陳夜夜決定和盤托出,她想,沈學圻還是朱墨的大老闆吧,他若是想知道,找人查一下就行了,何必遮遮掩掩呢,況且只是離婚又不是作奸犯科。
她回憶了一下:「去年底還是今年年初啊?我具體也不大記得了,只知道吳子恒和朱墨離婚,還有朱墨被你調到那個……可蘭公司是差不多時間的。圻少,我覺得朱墨工作一直很好的啊,你是哪裡看不順眼才要把她調走的?她那段時間可難過了,你想,老公找了白富美要鬧離婚,作為老闆的你呢,又把她調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日子是真不好過。還有,你知道她前夫是誰嗎?」她越說越生氣,喝了口水繼續噴:「今天在我們酒店結婚的吳子恒,他就是朱墨的前夫,就是吳彤的親生父親。」
沈學圻不可置信的看著陳夜夜,他覺得自己喉嚨幹的厲害,喝了那麼多水還是覺得幹,他艱難的吐出兩個字:「真的?」
「若不是今天彤彤摔著了,我是真不敢打電話給她。」陳夜夜說:「朱墨從小父母離婚,她爸媽就沒管過她,直到大學前都還是她奶奶帶大的。這回她奶奶去世,她一定難受極了,還不知道她在老家怎麼樣呢,這邊又是彤彤有事,你說鐵打的人也禁不起這麼折騰啊。」
陳夜夜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難受,拿了紙巾抹了抹眼角,抬起頭勉強對著沈學圻笑了笑:「對不起啊,圻少,其實這些事情都是家長裡短,朱墨她平時也從來不提,但是今天我真的是太難過了,跟你說了這麼多。」
她說:「我說話向來直來直去,若有得罪的地方,圻少你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