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怎麼來了？」安靜幾秒之後，林深呐呐開口。

　　「就知道你肯定沒走遠。」墨爵城一邊說話，一邊伸出胳膊。

　　在他的手要碰到林深頭髮的時候。

　　手指曲了曲，沒有落下，反而收了回來。

　　「嗯。」林深隨意答應一聲。

　　他眼睛盯著被墨爵城抽走的手機。

　　手機螢幕仍然亮著，上面開著的頁面，仍然是論壇裡林薇寧那個帖子。

　　帖子停留在最後一頁。

　　那上面有林薇寧上傳的最後一張照片——

　　林淵將照片裡那個他抵在牆上，低頭。

　　看模樣是要吻他。

　　而被禁錮著倚靠在牆上，微微仰頭的少年。

　　目光清澈又倔強。

　　林深剛才放大了，仔細看過那張照片。

　　他看到少年有些陰鬱蒼白的臉。

　　看到了對方眼睛裡的光。

　　雖然他可以肯定，那並不是自己。

　　林深總覺得，他能看懂照片上那個林深的喜怒哀樂。

　　現在看著墨爵城握著自己的手機。

　　想到那上面的照片，林深心中還挺百味雜陳的。

　　墨爵城會突然追出來，多半是因為這帖子。

　　既然錢明明都看到了，那他的朋友，比如陶然或者許晨應該也看到了。

　　看帖子評論的刷新速度，林深估計，現在星尚學院的在校生，大概就沒幾個沒看到這帖子的。

　　墨爵城看著林深沉默不語的模樣。

　　他突然也在花壇上坐下。

　　就這樣和林深並肩坐在夜晚城市的路邊。

　　深秋季節，已經是涼意頗重的夜風拂過兩人頭髮。

　　大約有十來分鐘時間，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他們一起看著街道上，隔兩三分鐘才會經過的車。

　　林深的手機螢幕也終於暗了下去。

　　「我就知道。」墨爵城終於開口，「你肯定還在外面。」

　　「哦。」

　　「上次也是這樣。」墨爵城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林深，「每次都這樣，遇到點事就自己待著。」

　　他伸手，在林深額上敲了下：「你不知道求助兩個字怎麼寫嗎？」

　　林深呐呐地，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掌心一暖，手機已經被墨爵城塞回來。

　　手機被對方捏得有些暖。

　　林深抓著它，就像抓著一個小小的暖手寶。

　　雖然不能讓他全身都暖起來。

　　至少可以讓他紛亂的思緒，稍微平復一些。

　　林深眼瞼微斂，看向地面。

　　這種事情，他怎麼求助啊？

　　林薇寧po的那些照片，不只是星尚學院的同學，就連他都要相信。

　　照片上那個林深，是喜歡林淵的了。

　　他再想到自己剛到這書裡時。

　　因為林淵和言朔都是很溫和，讓人感覺很溫暖的男子。

　　所以他有一陣，總是下意識把林淵當成言朔。

　　再加上穿過來之前那個夢，常常讓林深在面對林淵的時候，有點不自在。

　　不過……

　　想到這些，他忍不住又想。

　　自己好像，有一陣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

　　為什麼呢？

　　因為學習太忙碌？

　　還是因為……

　　「你是豬嗎？」墨爵城又敲了林深腦袋一下，「只會‘嗯嗯嗯’。」

　　這次他有點用力，林深下意識地伸手揉揉被敲的地方。

　　他仍然沒去看墨爵城，手機抓著手機，低著頭。

　　腦袋裡翻來覆去全是林薇寧po上去的最後一張照片。

　　林淵將照片裡的自己抵在牆上。

　　他低頭，似乎要吻照片上的林深。

　　那樣的姿勢，還真的有點像他穿過來前，做的那個詭異的，和言朔有關的夢。

　　不過林深相信，林淵就算人設再崩，都不可能說出：深深，我想吃你小嘴這種話。

　　他忍不住抿抿嘴。

　　那麼巧，林淵也總是叫他深深。

　　父母，弟弟林澈，都是叫他小深來著。

　　「帖子的事我會處理。」墨爵城突然開口說道。

　　「嗯？」林深一下轉頭。

　　「幹嘛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墨爵城沒好氣地說道。

　　「……謝謝。」林深喃喃道謝。

　　墨爵城果然看到帖子了。

　　既然看到了帖子，當然也看到那些照片。

　　然後……

　　以他的性格，竟然還特地跑出來找自己。

　　他……不生氣嗎？

　　林深將手機握得更緊。

　　他總覺得，整件事都被一團迷霧包繞著。

　　時不時，會因為大霧飄蕩露出其中一角。

　　但是在讓人看得真切之前，事情的真相又很快被濃霧遮掩起來。

　　一時之間，他們又陷入有些尷尬的沉默中。

　　深秋的夜風，已經很涼。

　　林深的臉都被吹得冷冰冰的。

　　身邊墨爵城也沉默著。

　　他只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逐漸變得有些粗重。

　　「喂！」又過了會兒，墨爵城突然開口：「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嗎？」

　　林深吃完飯離開沒多久，許晨就打電話來告訴他，在論壇上看到林薇寧發的帖子。

　　是關於林深和林淵的。

　　墨爵城才剛登陸論壇，陶然的電話又打進來。

　　陶然充滿活力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驚呼著，讓墨爵城趕緊上論壇，又有人黑他家林深了。

　　大概是中午已經聽陸淼淼說過一次。

　　看過更多的照片。

　　甚至還看過動態的視頻。

　　墨爵城看到帖子倒是挺淡定的。

　　但他一下就想到林深。

　　那傢伙被自己調戲之後，吃完飯急匆匆就跑了。

　　以他的習慣，平靜下來之前肯定不會回林家，免得被家人看出他有什麼不對勁來。

　　所以現在肯定還在外面，多半自己在壓馬路。

　　墨爵城連忙出門，還沒走多遠，果然看到林深坐在路邊花壇。

　　手裡拿著手機，刷得特別專心。

　　他想到這裡，又轉頭看林深一眼。

　　少年乖乖巧巧地坐在自己身邊，清秀的臉上是滿臉的茫然。

　　他大概有點冷，脖子微微後縮，頸項整個縮在襯衣領裡面。

　　剛才墨爵城把手機塞回給林深的時候，碰到了他的指尖。

　　有點涼。

　　大概是被他的問題難住了。

　　林深呐呐地張張嘴，半天都沒能吐出一個字來。

　　「中午陸淼淼找我。」墨爵城說：「講的是同一件事。」

　　林深：「！！！」

　　其實看到林薇寧是發帖人的時候，他就已經隱約猜到，陸淼淼肯定是知道這件事的。

　　既然她知道……

　　等等！

　　林深一下站了起來。

　　所以一開始，陸淼淼讓書裡的林深去欺負蘇甜甜。

　　挑撥墨爵城和蘇甜甜關係，就是用這件事來威脅他的嗎？！

　　林深一下反應過來！

　　他原本亂成一團的腦海裡，好像有閃電劃過。

　　如果是這樣的話，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了。

　　明明有很愛自己的家人，家庭條件也不錯，卻心甘情願受陸淼淼的威脅，去對同班女生做那種事情。

　　是擔心陸淼淼將他喜歡自己哥哥的事情，宣揚出去嗎？

　　那……

　　林深眉頭微皺。

　　那麼他和林淵之間的關係……

　　他飛快地解鎖手機，打開微信翻出和林淵的聊天記錄。

　　明明家人都對他很好，有林淵這樣溫和的，尊重弟弟的大哥。

　　明明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還是不斷問哥哥要錢。

　　除了要錢，別的交流都沒有。

　　林深有些恍惚——

　　原主這樣做，是為了讓林淵誤會他，甚至厭惡他嗎？

　　林深覺得自己有點懂這樣矛盾的心思——

　　因為發現喜歡超過了兄弟的範圍！

　　因為哥哥實在太好了！

　　因為無法抗拒如此天才優秀的哥哥對自己的溫柔！

　　原主害怕越陷越深，害怕將林淵也拉下這樣註定會受到世人唾棄的深淵。

　　所以只好做一些，讓對方會厭惡自己的舉動。

　　所以原主叛逆，故意考倒數第一。

　　所以他不斷問林淵要錢，除了要錢，拒絕做其它的交流。

　　這樣，就算原主永遠只能站在黑暗的，無法等到光明的谷底。

　　也可以保護自己喜歡的人，讓他永遠自由自在生活在陽光下吧。

　　所以，事情的真想，就是這樣嗎？

　　如果原來的林深，真的對林淵有超越兄弟的感情。

　　這樣一來，似乎就能解釋通了。

　　林深四肢都冷冰冰的。

　　唯有一顆心臟，越跳越快。

　　他不認識原主，沒有對方的記憶。

　　所有的腦補都是來自林薇寧po出來的這些照片。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可以感同對方的身受。

　　「喂！」

　　「林深！」

　　「林深？」

　　墨爵城伸手在林深面前晃晃：「想什麼呢？」

　　「我……」林深開口，嗓子發幹，聲音低啞如同被砂紙擦過。

　　「我剛說的話，你聽到了嗎？」墨爵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林深面前。

　　他的眼睛看著林深的眼睛，問道：「嗯？」

　　「抱歉，我……」林深張了張嘴，「我剛走神了！」

　　墨爵城：「……」

　　他胸膛重重起伏兩下，像是在拼命壓抑著什麼。

　　「我剛才說，你別信陸淼淼那群人的謊話。」墨爵城撇撇嘴，「他們一向如此，為達目的不折手段。」

　　「謊、謊話？」林深喃喃重複。　　

　　「不然呢？」墨爵城聲音一下提高不少，「難道你覺得這些都是真的？！」

　　林深：「……」

　　他剛才都腦補一大堆，甚至將原主叛逆的原因都想好了。

　　然後墨爵城說，這些都是謊話。

　　不見得吧……

　　林深目光晃晃悠悠飄遠，不敢和墨爵城對視。

　　如果是謊話，那他是不是又得重新為原主那些行為找藉口啊？

　　「你這個表情是幾個意思？」墨爵城盯著他看。

　　「怎麼？」他語氣不善，「你覺得這些都是真的？」

　　「看起來，挺真的啊。」林深喃喃說著。

　　「你……」墨爵城真的是，要被他氣死了。

　　「等下！」他突然反應過來，狐疑地看著林深，「看起來，挺真的？你自己作為當事人，難道還要和這群白癡一樣，看著論壇上的東西，去聽風就是雨？」

　　他問：「這些照片拍的究竟是什麼，是不是故意拍得這樣曖昧，你不清楚？」

　　林深：「……」

　　不好意思，他知道的大概沒比那些刷著論壇的同學多。

　　不過他也不是第一次領教中二校草的敏銳了。

　　自己隨意的一句話，墨爵城竟然迅速就能抓到盲點。

　　真的很厲害！

　　「你不知道？」墨爵城問：「這些照片，難道都是真的。」

　　他也在刷帖子，直接拿出手機，翻到後面。

　　放大的照片，一下佔據整個手機螢幕。

　　那上面，林深被林淵抵在牆上。

　　少年仰著頭，面色蒼白，目光冷銳清冽。

　　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到藏在他眼底深處那一抹絕望和瘋狂。

　　——和現在站在墨爵城面前，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個乖學生，逃個課都能緊張得心動過速，容易受別人影響性格有點軟軟的林深，簡直看起來就是兩個極端。

　　墨爵城也想像不出，眼前這個像兔子一樣容易受驚的林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這……這些照片。」他難得有些結巴，「不是借位？」

　　「我不知道。」林深說。

　　墨爵城：「……」

　　他有點想爆粗。

　　他的目光，逐漸變得鋒銳起來。

　　那麼……

　　他想問，林深對林淵呢。

　　究竟又是怎樣的感情。

　　和這些照片上一樣嗎？

　　還是……

　　墨爵城還沒來得及問出口。

　　「吱呀」一聲響，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了他們身後。

　　車門打開，然後關上。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緩步走到林深身後。

　　「深深。」林淵的聲音，不管什麼時候，聽起來都是那樣溫和，「我剛和下班，小澈說你還沒回家，順路過來看看，你果然在這裡。」

　　他微笑著看了墨爵城一眼：「好了明天還要上課，先跟哥哥回家吧。」

　　那聲音仍然如初次見面一般，即使在寒冷的深秋夜晚，也會讓人如沐春風。

　　可林深的背脊卻猛然僵住。

　　不只是身體。

　　他甚至不敢轉身，去看身後的林淵。

　　墨爵城下意識地朝前一步，將林深拉到自己身後。

　　「林……學長。」墨爵城客氣地叫道。

　　「林深今晚住我那。」他說：「明早我們會一起上學的。」

　　「深深？」林淵挑眉，看向還背對著自己的弟弟，「你不跟哥回家嗎？」

　　「……嗯。」林深連忙重重點頭。

　　「我……我和墨爵城要一起學習！」他飛快地說：「今晚不回家了。」

　　「也行。」林淵也不為難他。

　　他目光重新轉到墨爵城身上：「那就麻煩墨同學了。」

　　林淵說完，當真轉身就回到自己車上。

　　車門開關的聲音，然後是發動機響起。

　　黑色的汽車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已經走了。」墨爵城輕哼一聲，他瞥了仍然渾身僵硬的林深一眼，「走吧。」

　　墨爵城說完，轉身就朝自己的公寓走去。

　　林深呆了幾秒，連忙快步跟上去。

　　他其實應該回家的。

　　他腦海裡，還是最後那張照片。

　　那上面的林淵，分明是要主動去親吻被他抵在牆上的少年。

　　可是他對自己的態度，卻又並未超過一個哥哥的界限。

　　——他甚至對自己和墨爵城的事，非常喜聞樂見。

　　還看蘇甜甜畫的同人漫，想要簽她做旗下的漫畫家。

　　啊啊啊啊啊啊！！！

　　林深只覺得腦海裡又重新變成一團亂麻。

　　一直到跟墨爵城重新回到他的公寓，林深都還沒能將整件事理出一個頭緒來。

　　「喝杯水。」墨爵城硬邦邦地將一杯溫熱的水放在林深面前，「然後去沖個澡。」

　　他說著朝自己臥室走去：「我去給你找換洗的衣服。」

　　自己剛才，是不是應該跟林淵回家的。

　　這樣說不定就可以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

　　林深將水杯握在手中。

　　可是他總覺得，潘多拉的魔盒，就會隨之打開。

　　那後果，不是自己可以承擔的。

　　「我的衣服比較大。」他正想得出神，墨爵城將一套長袖家居服放在他面前，「湊合穿。」

　　「謝謝。」林深說。

　　「對了。」墨爵城說：「既然你說你也不知道，我這裡還有些東西，你可能會感興趣。」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

　　那裡面，有陸淼淼中午給他看過的照片和視頻。

　　有些是林薇寧也不知道，沒有傳到論壇的。

　　墨爵城飛快地滑動著手機螢幕。

　　一張紙照片之後，是那段視頻。

　　林深看得有些發呆。

　　「陸淼淼說，是你逼走了林淵青梅竹馬的戀人，他去酒吧買醉，你去找他，被他們拍到的視頻。」

　　墨爵城的聲音有些冷冰冰的：「我是不相信，你呢？」

　　林深：「……」

　　「視頻和照片都很奇怪。」墨爵城繼續說。

　　他眼睛微微瞇起，看向林深的目光多了一絲探究：「全都停在最曖昧的地方。看起來林淵似乎是要親你了，但是……」

　　他頓了頓：「如果他真的親了你，都拍到這裡了，為什麼不繼續拍下去。接吻的照片，難道不比‘疑似要接吻’更勁爆嗎？」

　　墨爵城的話很有道理，林深都忍不住點點頭。

　　靠！

　　墨爵城在心中低咒一聲。

　　作為照片視頻的主角，林深這副聽了自己分析後，恍然大悟的表情看起來。

　　真的是分外欠……

　　「所以……」林深還順著他的思路繼續往下分析，「你覺得我和他沒親上啊？」

　　他眨眨眼睛：「那又是為什麼呢？」

　　林深嘟囔著，低頭擺弄墨爵城的手機：「看起來真的很像要……」

　　他的衣襟突然被人拉住。

　　墨爵城力氣很大，林深幾乎是有些踉蹌地跌入他的懷抱。

　　他的手就撐在對方強健到有些堅硬的胸膛上。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墨爵城低頭，惡狠狠盯著林深的眼睛，「一晚上！」

　　他對林深說：「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給我想起來，你和林淵究竟是怎麼回事！不然……」

　　墨爵城輕哼一聲，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他鬆開林深的衣襟，抓過自己的手機朝臥室走去。

　　他怕自己再在客廳留下來，會忍不住爆發。

　　然後做出什麼讓自己和林深都後悔的事。

　　不過……

　　心情真特麼煩躁！

　　墨爵城重重踢了臥室門一腳，拿起手機，沒好氣地撥通一個電話：「陸淼淼，還有一個林薇寧……對！」

　　他目光微閃，看向窗外的夜色：「天涼了……」

　　墨爵城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