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墨爵城的電話突襲。

　　又動機不明地讓林深帶焦糖曲奇餅乾去學校。

　　本來就滿腹心事的林深，當晚直接失眠了。

　　一直到天濛濛亮，他才迷迷糊糊瞇了會兒。

　　不到一小時，又被訂好的鬧鈴吵醒。

　　今天星期一，要上學的。

　　林深只覺得腦袋重重的，像是被一片白霧包繞著。

　　洗漱的時候，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臉色微微發白，眼睛底下還有兩個明顯的黑眼圈。

　　頭髮更是因為一晚上的輾轉反側，好幾縷都不聽話地翹了起來，怎麼都按不下去。

　　為什麼會是自己呢？

　　林深迷迷糊糊地想著。

　　雖然只瞇了一個小時左右，但是他好像做了好多個夢。

　　紛繁的夢境裡，有言朔，有林淵的影子一晃而過。

　　最後卻是墨爵城將他抵在牆上。

　　他低頭看著自己，然後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

　　他在說：「深深，我想吃你的小嘴……」

　　鬧鈴就響了起來。

　　林深忍不住晃晃腦袋，把這個可怕的夢境從腦海裡趕出去。

　　他提著書包下樓吃早餐的時候，餐廳裡已經坐著四個人。

　　他的爸爸林書行，媽媽楚榕，哥哥林淵，弟弟林澈……

　　這麼一大早的，竟然全都在餐廳！

　　桌上已經擺放著琳琅的早餐。

　　但是這個架勢，不像是要吃早餐。

　　反而更像是……

　　林深原本還有點迷糊的大腦，一下就徹底清醒起來。

　　林淵本就朝著他的方向坐著，聽到下樓的腳步聲。

　　他抬眸看向林深：「起來了？」

　　他說著微微一笑：「你再不下來，我都準備去叫你了。」

　　「哥。」林澈拉開自己身邊的椅子，給林深倒了一杯蘋果汁，「來坐這裡。」

　　「小深。」楚榕也轉頭看向他，「臉色怎麼不太好？昨晚沒休息好嗎？」

　　就連林書行都放下了手裡的粥碗，擔心地看向二兒子：「小深的臉色是不太好。」

　　他頓了頓，問道：「最近小深是不是太累了點？」

　　「是啊是啊。」林澈搶著說道：「哥最近天天晚上都學習到十二點，早上也起得很早。在學校更是連午休都不休息，每天刷題。」

　　「小深。」楚榕朝愣在原地的林深招手，「快來吃早餐。」

　　她招呼阿姨給林深盛了一碗熱粥，看著蒼白著臉色在自己和林澈中間坐下的二兒子：「要不乾脆今天請假休息一天吧？」

　　楚榕很是擔心。

　　她突然伸手，輕輕碰了碰林深的臉頰：「哎怎麼黑眼圈都出來了？都是媽媽不好，想著不要打擾你自己的計劃和安排，都沒注意到你最近沒休息好。」

　　「媽。」林深的臉有點紅。

　　他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體，避開了楚榕的手指。

　　他不是討厭對方這樣親暱的，充滿關心的碰觸。

　　就是有些……不太習慣。

　　「我沒事啦。」林深沒有立刻開吃，而是解釋道：「其實這段時間我都有好好休息，只是昨天晚上沒睡好而已。」

　　他確實不是天賦型的選手，尤其是在學習上。

　　從前取得的成績，也都是靠勤奮和大量時間堆出來的。

　　但正是因為如此，基礎打得非常扎實。

　　尤其是在現實世界中他也剛上大二，很多高中的知識點，包括競賽題目都還沒有忘記。

　　所以最近雖然也刷了不少題，但是相對於他第一次在高中時付出的精力而言。

　　林深覺得還是要輕鬆不少的。

　　楚榕點點頭。

　　她雖然還是很擔心自己的兒子，但在聽了林深的解釋後，顯然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

　　反而是林淵，突然輕輕笑了一聲。

　　林深本來就有心事，聽到大哥的輕笑聲，臉一下變得更紅。

　　「媽你別擔心了。」林淵含笑看了他一眼，「深深心中有數。」

　　「知道啦知道啦。」楚榕說道：「媽媽明白，兒子年紀大了，開始有自己的心事，不想和媽媽交流了。」

　　她說著替林深夾了個蝦餃：「但是媽媽還是可以在物質上支持自己兒子的。來小深，多吃點！」

　　「謝謝……」林深臉更紅了。

　　於是那天早上，他喝了媽媽楚榕吩咐阿姨盛來的一大碗粥。

　　林澈給他倒的一杯新鮮果汁。

　　楚榕投餵的好幾個蝦餃。

　　還有林書行夾給他的兩個燒麥。

　　以及林淵笑著推到他面前的兩隻蟹黃小籠包。

　　林深最後撐得都快吐了。

　　但是在他的家人們擔心的目光中，他還是將所有東西全都塞了下去。

　　「我吃飽了。」喝下最後一口果汁，林深站起來幾乎是落荒而逃，「我要去學校了。」

　　直到出了家門，林深才忍不住悄悄吐出口氣。

　　他喜歡這樣的家人！

　　真的非常非常喜歡！

　　他們是真正的關心著他，尊重著他。

　　楚榕明明那麼擔心，卻在得到他和林淵的解釋後，就能克制自己，不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樣的體貼和包容，讓從來都會被漠視感受的他，非常感動。

　　感動到……

　　他有點……

　　林深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

　　他真的會不想……

　　他會忍不住貪戀這樣的溫暖，這樣美好的家人和氛圍。

　　他會變得貪心！

　　想要把這些一輩子據為己有。

　　他會——

　　林深的手緊握成拳，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這樣會讓他，不想回到原來的世界的！

　　「深深。」林深閉著眼睛，深深吸了口新鮮空氣。

　　然後他就聽到自家哥哥在背後叫他。

　　他轉頭，就看到林淵拿著車鑰匙對他晃晃：「哥送你們去學校。」

　　你們，還包括林澈。

　　林深有心事。

　　林淵的車一到，他就主動鑽到了後座。

　　林澈坐在副駕駛座上。

　　一路上，他都能聽到前排傳來的交談聲。

　　偶爾，還會和林淵從後視鏡看向自己的目光對上。

　　當然每每這個時候，林深就會飛快地轉開頭。

　　林家本來就離星尚學院不遠。

　　很快，林淵的車就停在了離校門就差半條街的拐角處。

　　「小澈，你先去學校，哥有話和你二哥說。」林淵吩咐小弟。

　　「哦。」林澈點點頭。

　　車裡只剩兩個人。

　　林淵沒有立刻開口。

　　他甚至沒再去看林深，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幾下。

　　心中似乎有什麼為難的事。

　　安靜片刻後，林深先坐不住了。

　　他抱著自己的書包，主動說道：「哥，如果沒事的話……」

　　「深深。」林淵打斷了他的話。

　　他沒有轉過身去，只是透過鏡子看著林深的眼睛。

　　好像這樣，就能降低一些他弟弟的尷尬和害羞。

　　「深深，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家人永遠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林淵微微笑著，對他說道。

　　「嗯。」林深怔了下，然後點點頭。

　　「快去學校吧。」林淵笑，「今天競賽成績至少應該出了三門。」

　　他說著掏出自己的手機：「哥也不知道你現在需要什麼，所以……」

　　林深的手機傳來「叮咚」一聲提示音。

　　微信收到新的消息，林淵直接轉賬給他發了個大紅包。

　　「哥，我不用……」

　　「拿著吧。」林淵語氣溫和，但卻不容拒絕地說道：「去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或者請朋友吃頓飯，唱個歌都行。」

　　他仍然沒有回頭：「作為哥哥，弟弟認真又上進，當然是非常高興的。可是你也要注意身體。」

　　林淵說：「別讓爸媽……還有我們太擔心了。」

　　「嗯。」林深又點點頭。

　　他沉默著，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話。

　　上一次是楚榕，這一次是林淵。

　　他們都坦蕩蕩地告訴他，他認真學習，他們很開心。

　　但是相比起他的學習成績，他們會更擔心他的身心健康。

　　林深打開車門下了車。

　　手機仍然被他緊緊握在手中。

　　他沒有立刻進學校，而是站在原地，目送著林淵的車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他們真的很好。

　　非常非常好！

　　好到，那個卑鄙又自私的，想永遠被這樣溫暖包圍的念頭，又悄悄在他心中冒出頭來。

　　林深連忙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微信消息。

　　三千塊。

　　哥哥對自己真的超大方的。

　　而且他本來以為對方會再提墨爵城的事，沒想到林淵竟然什麼都沒說。

　　林深正想得有些出神，胳膊突然一緊。

　　一隻有力的手，從他背後伸過來，握住了他的胳膊。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背後那人拽著朝前走去。

　　他現在是在離星尚學院大門最近的一個拐角處。

　　這時候正是上學時間，路上的學生已經越來越多。

　　林深被人拽著胳膊大步向前，很快就轉到一條小巷裡。

　　他沉默著沒有掙扎，是因為已經認出，拽著他的人正是墨爵城。

　　兩人一路沉默著向前，直到確定周圍沒人了，墨爵城才總算鬆開他。

　　「喂！」他轉身，神色不耐地看著林深，「你站在那裡發什麼呆呢？」

　　「沒有啊。」林深吶吶說著。

　　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和墨爵城相處。

　　在看到對方的瞬間，昨晚上的記憶就立刻鮮活地跳到腦海中。

　　廚房裡那兩個輕柔如羽毛的吻……

　　林淵問他，墨爵城是不是表白了……

　　然後，早上突然冒出來的，那個有點卑鄙的小念頭。

　　林深的臉，一下漲得通紅。

　　他幾乎是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只能握緊自己手中的手機。

　　彷彿那手機，能夠帶給他力量一般。

　　如果……

　　他是說如果，墨爵城沒能和蘇甜甜在一起。

　　那是不是小說世界就會永不結束，他就可以一直留下……

　　不！

　　這個念頭還沒轉完，林深就猛然用力搖了搖頭。

　　他怎麼可以這麼想？！

　　他不可以這麼自私！

　　林家人對他這樣好，不過是因為他們以為他就是原來的林深。

　　他們的愛和包容，都是給原主的。

　　不管原主做了什麼，他都仍然被這樣的家人深深愛著。

　　如果他們發現，這個身體裡的靈魂已經換了人。

　　一定會非常傷心的。

　　他不可以這麼自私，竟然想要永遠霸佔著這樣好的家人。

　　而且……

　　他要回去的！

　　想想言朔吧！

　　那個幾乎陪伴著他，給了他那麼多溫暖的鄰家哥哥。

　　想想將他養大的家人。

　　他們雖然沒有這麼暖，可是也讓他不愁吃穿的長大。

　　幾乎從未打罵過他，物質上也從不曾虧待他。

　　他在家裡的房間，不管是傢俱還是家電，其實都沒有比哥哥和小妹的差。

　　他不能！

　　林深又用力搖搖頭。

　　想將那個念頭從腦海裡甩出去。

　　與此同時，墨爵城正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看到林深臉紅的瞬間，他的唇角飛快地翹了翹。

　　然後看著他呆呆地用力搖了兩次腦袋。

　　墨爵城眉一皺，問道：「你怎麼了？」

　　頓了頓，他冷下臉，寒聲又問：「曲奇呢？帶了嗎？」

　　「什麼曲奇？」林深下意識地說道。

　　然後他立刻反應過來。

　　「當然沒帶！」他說道：「怎麼可能真的帶曲奇去學校？！」

　　林深簡直不敢想像，如果自己真的帶曲奇去了學校。

　　自己的課桌裡，一直瀰漫著曲奇的那股甜香。

　　那麼他是不是就會一整天，都被提醒著昨天發生的事。

　　摔！

　　光是想像著可能出現的場景，林深就抓狂！

　　「我就知道。」墨爵城斜睨他一眼。

　　他打開自己的書包，抓出一袋曲奇扔給林深，吩咐道：「拿去。」

　　「我不需要！」林深就像被燙到一般，飛快地將曲奇塞回給墨爵城。

　　「不！」墨爵城說：「你需要！」

　　他不容分說地又將曲奇塞給林深。

　　「我不需要！」林深簡直要跳起來了。

　　不過被墨爵城這樣一攪，心中的矛盾和掙扎好像暫時被壓了下去。

　　「我為什麼要帶這個去學校？！」他問：「你究竟想做什麼？」

　　中二校草的腦回路，有時候真的很難讓人理解。

　　恰好在這時，墨爵城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瞥了林深一眼。

　　彷彿看穿對方想要趁機溜走的企圖。

　　墨爵城胳膊一伸，就握住林深的肩膀。

　　他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有些霸道地將林深按在小巷的牆上。

　　「放開我！」林深擔心被電話那邊的人聽到自己的聲音。

　　他一邊手腳並用地掙扎著，一邊無聲地對墨爵城做著嘴型。

　　這種時候，宅男和運動全能的差別就特別明顯。

　　對方明明只出了單手。

　　但隨便林深怎麼掙扎，都始終掙脫不了被牢牢釘在牆上的恥辱。

　　「校門口了。」墨爵城低聲回應著電話那邊的提問，一邊還警告地瞥了林深一眼。

　　見對方不僅不乖乖聽話，而且還越掙扎越厲害。

　　墨爵城眉頭微皺。

　　他長腿一邁，乾脆用自己的身體將林深禁錮在他的胸膛和牆之間。

　　林深：「……」

　　此時他離墨爵城已經足夠近，近到甚至能聽到電話裡傳來的聲音——

　　「老大！」陶然的聲音歡快地響起。

　　即使隔著電話，林深都能聽出他的興奮之意：「林深也還沒來呢。我和晨哥在你們教室，等著吃曲奇哦。」

　　林深掙扎的動作，猛然停下。

　　他只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墨爵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陶然說，他們等著吃曲奇。

　　這是幾個意思？！

　　林深緩緩眨眨眼，眼睜睜地墨爵城輕哼了聲，然後掛斷電話。

　　「你告訴陶然和許晨了？」林深深吸口氣，半天緩不過來。

　　要不然的話，陶然為什麼會用這樣興奮到曖昧的語氣，說出關於曲奇的事。

　　「告訴什麼？」墨爵城收起手機。

　　他單手握著林深的肩膀，兩條大長腿蠻橫地壓制著林深的雙腿。

　　現在他們之間，又是一個標準的牆咚姿勢。

　　「哦……」墨爵城瞇了瞇眼睛，唇角翹起，「你說昨晚上……你勾引我親你的事？！」

　　「我特麼什麼時候勾引你了？！」林深急得都忍不住爆粗了。

　　「好吧。」墨爵城伸手捏捏他的下頜，「不是你勾引我，我主動的，行吧。」

　　「本來就是……行個鬼啊？！」林深伸手，用力推了推對方的胸膛，「你先放開我！我不會跑的！」

　　等墨爵城遲疑了幾秒，終於鬆開自己後。

　　林深重重喘了口氣，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所以說，你真的告訴陶然他們了？」他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有些絕望地看著墨爵城，問道。

　　墨爵城就站在離他不過半米的距離外。

　　他攤攤手：「昨晚上真心話大冒險……」

　　「真心話大冒險？！」林深都快氣笑了，「昨晚上你們還玩真心話大冒險了？！」

　　他昨天離開的時候，已經不早了。

　　墨爵城居然還和陶然他們玩真心話大冒險！

　　他想罵人！

　　「對。」墨爵城點點頭。

　　「然後……」林深單手扶著牆，「真心話大冒險，你輸了，所以說了那件事。」

　　他閉了閉眼睛：「陶然和許晨就知道了？」

　　「還有蘇甜甜。」墨爵城又說。

　　林深：「！！！」

　　他不想說話，並且狠狠地朝墨爵城扔出一袋曲奇。

　　林深緊了緊自己的書包帶子，大步朝學校門口走去。

　　行吧！

　　現在他好像都不用猶豫掙扎了。

　　蘇甜甜都知道墨爵城和自己親了，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林深。」墨爵城快步跟上他，「你在生氣？」

　　他眉頭緊皺：「為什麼？」

　　「離我遠點！」林深暴躁。

　　他已經拐出小巷，大步朝學校走去。

　　路上的學生還是很多。

　　他們雖然看到墨爵城和林深都忍不住好奇。

　　但礙於墨爵城的威懾力，還是很聰明地和兩人保持著一段距離。

　　「為什麼？」墨爵城還在鍥而不捨地追問著。

　　「沒有為什麼！」林深吸了口氣，「我擔心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會忍不住打人！」

　　「你？」墨爵城挑眉，看著林深的瘦削的小身板。

　　「對！」林深重重點點頭，冷著臉，「而且還想殺人！」

　　「為什麼？」墨爵城停下腳步，看著林深的背影，「你……」

　　他遲疑了片刻，問道：「你是不是在害羞？」

　　他問，聲音清晰，至少方圓十米之內的學生，肯定能聽到：「因為和我接吻了嗎？」

　　「那是你的……初吻？」墨爵城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