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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明珠》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唐明玉和霍家銘打起了消耗戰,徐慧卻遭受了嚴重的損失。唐明玉一連好幾天不來上班,電話不接,人也聯繫不上,就這麼給她撂攤子走了,徐慧對他生了很大的氣。他既然不來,徐慧也就當他不存在,照舊忙碌自家的店。其他小姑娘見她生了悶氣卻不說,更不提唐明玉這個人,便知道這心直口快的老闆娘是真動怒了。一個個噤若寒蟬都當唐明玉沒來過。唯獨莫雲,唐明玉忽然這麼消失,他心裡格外不是滋味。幾次三番流連在霍宅附近,想問他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他不來上班了,為了躲他不惜斷掉所有聯繫?還是出了什麼事?他想遠遠地看他一眼,確定沒事才能放心。只是他在香山別墅盤旋多日,也沒見唐明玉出來過一次。

  霍宅安靜得不正常,幾乎不見人進出,深深庭院裡樹木葳蕤,枝葉茂密,紅瓦白牆,高高的閣樓遠遠飄來一絲風聲。有一隻貓跳上窗來,喵喵地蹭著玻璃,唐明玉過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毛。貓抵著頭在他掌心磨蹭,油光滑亮的,蹭著他的手掌跳遠了,唐明玉攀上水管往外看,那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貓的背影,渾然忘了背後有人。

  霍家銘又看到他爬窗子了,把他關起來就是這副模樣,盯著窗外的東西一看就能看上半天。把他放出來,他就乖乖坐在院子裡,看凋落的花瓣和飛落的鳥,他甚至給他買了隻小狗來,肉嘟嘟的小奶狗剛學會走路,一瘸一拐地奔向他,格外黏人似的。小狗哼唧哼唧叫,唐明玉看著,也不會抱它,任它怎麼叫也不理會。

  看他這樣,男人就說不出來的焦躁難受。這場戰爭誰也討不了半分好處。

  霍家銘道:「出來做飯。」

  唐明玉扒著窗子,沒聽到似的。

  男人把他拎著從窗上下來,拖到廚房,按著頭:「做飯。」

  唐明玉呆呆看著面前的刀具案板,洗好的青菜,搭配好的食材都一一擺在眼前,然而他就是好像記不起來似的,不知道從哪下手。

  他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一臉茫然,承受不住的壓力似的,崩潰了。

  「不,不要。」

  「起來,做飯。」

  「不要。」

  「起來!」

  男人把他提起來,按在菜板上,把刀放他手裡,誘哄又逼迫地:「就和以前一樣,做飯、聽話、在家等我。」

  做飯、聽話、在家等我,這像一句咒語,把他的一生都釘死了的咒語。唐明玉受不了了,他要瘋了。他扔了手裡的刀,發瘋一樣往外疾奔:「我不要,我不要和以前一樣!我不要我不要!」

  男人逮住他,抓著他的肩怒吼:「你為什麼不要!你是我的,我讓你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

  唐明玉崩潰了,他淚流滿面:「你不要逼我。」

  霍家銘也有些瘋了,他竭力抑制那種失控的瘋狂,緊繃著神經,溫柔地誘哄:「就和以前一樣,你乖乖的,日子好好過下去。」

  唐明玉看著男人近乎於偏執的瘋狂,他哭著搖頭,萎靡地蹲下來,往後縮,縮到大片月季花的後面,那一個小小的角落。他像一隻受傷的小狗,躲到一個黑暗的角落就不動了。他蜷縮起來,抱住自己的身體。

  男人看著他,身心疲憊。

  這隻狗太可憐了,他蜷縮在他的腳邊;可他又太可恨了,記不住教訓屢屢犯錯。他能怎麼辦?

  徐慧最後還是被莫雲攛掇著來了霍宅一趟。莫雲說的煞有其事,不是生病了就是出事了,否則好好一個人,怎麼會不打招呼就消失了。

  徐慧被纏得沒有辦法,心裡也存疑,就來了一趟。兩人來到香山別墅,按響了宅院的門鈴,半天沒見任何回音。

  莫雲勸道:「再按一次,一定有人的。他家經常有個保姆進出。」

  徐慧沒辦法,只好又按了一次。

  長長的鈴聲驚醒了牆根的那個人,他哭得失聲,啞著嗓子大喊:「我在這,我在這!!」

  他急得從花叢裡竄出來,唬了徐媽一跳,徐慧敲門:「請問有人在家嗎?有人在嗎?」

  唐明玉在院子裡亂竄,被徐媽抱住,發瘋似的鬧:「我在這,慧姐,我在這,救我!」

  他身上沒有什麼力氣,徐媽抱著他,摀住他的嘴,叫聲便猶如斷了弦般,灌滿了風。

  徐慧根本就沒聽見,莫雲跳著,想從圍牆上望進去。

  霍家銘出來了,他開門出來,抬了抬眼鏡:「找誰?」

  徐慧見男人一副優雅斯文的樣子,手裡正好還拿著本書,是常來接明玉的男人。

  「請問,唐明玉在家嗎?」

  「你找他幹什麼?」

  徐慧遲疑片刻,男人眼鏡背後的目光危險銳利,讓她有些不舒服。

  「我是他老闆,想必您也知道,他在我店裡工作時間也不短了,忽然離開,也沒說什麼原因,我想我還是……」

  「我秘書已經和你說他辭職了。」

  「是,可是……」

  「還有什麼問題?」

  莫雲在旁急道:「他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還是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不讓他出來工作?!」

  霍家銘微斂目光,臉色沉下來:「關你什麼事?」

  徐慧眼見氣氛尷尬起來,忙拉住莫云:「小孩子不懂事,您別見怪。但是突然離職,作為老闆,我還是有理由要個正當說法的吧?」

  霍家銘道:「他以後不會出來做事了。你這裡不做,別的地方也不會做。」

  「這……」徐慧匪夷所思地問:「唐明玉也是這樣想的?」

  「我說了算。」

  「您是?」

  「我是他監護人。」

  徐慧徹底沒話講了,拉著莫雲就走。莫雲叫道:「慧姐你聽他胡說!明玉肯定是出事了!他怎麼可能是明玉的監護人,他們明明是……」

  「閉嘴。」

  女人砰地一聲甩上車門,飛馳而去。

  霍家銘看著他們走遠了,才進了家門。唐明玉哭昏了過去,徐媽抱著他也哭:「小玉,你別怪我,我也是不得已的……你別怪我……」

  霍家銘接手過來,一把抱起唐明玉往樓上去,吩咐女人:「把門鎖好,誰都不准讓他進來。」

  徐媽抹著眼淚,哭著去了。

  唐明玉在牆根蹲了一夜,他就在陽台守了一夜。他一走近,青年就又哭又鬧,恨不得縮到牆裡面去。

  他也就不過去,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他,兩人就這麼耗下去。

  他實在是太不聽話了,現在青年昏了過去,瘦弱的身體又回到他懷中,柔軟的、溫馴的、一事無知,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裡。

  他把他放在臥室床上,撫過汗濕的頭髮,露出光潔的額頭。

  眼淚沾濕了睫毛,像蟬翼一般微微顫動,夢裡還不安似的,眉頭緊蹙,身體不時發著抖。

  霍家銘脫了上衣,摟著他到被子裡。他只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卸下強硬的外殼,露出柔軟的脆弱的內在。

  他像擁著自己的所有物般,放縱自己的臆想,吻吻青年的額頭。他強迫地擁他入懷中,封住他的唇。強迫他和他溫存,強迫他愛他,強迫一切和原來一樣,彷彿那些溫柔還沒走,他還是溫順卑微地仰慕著他。

  讓一切回到過去。

  他緊緊地摟住夢裡還掉淚的人,要他陪葬,一起掉進地獄裡。往下沉,往下沉……

  經過一夜的風雨,大白花凋落了枝頭,在秋天,月季還能開得很長久。這種常年有一大半時間都在開花的家常植物,佔滿了霍宅的園子。一枝開敗了,還有另一隻迎上。三個月,或許更久。彷彿沒有盡頭似的。爬山虎的紅葉開始枯萎蜷縮,一片一片地掉葉子。而攀籐的枝幹卻愈加蒼勁,牢牢地抓著牆皮。漫長的時間裡,白天變得短暫,夜晚開始拉長。黃昏的時候,晚霞照映著半山牆壁,霍家的花園沒人打理,樹木枝葉瘋長,連著圍牆一起淹沒。遠遠望去,已然荒廢許久的樣子。

  房子裡,關著一個安靜的瘋子。不論男人做什麼,他都沉默以對。他不愛說話,也不再親近他。霍家銘有時按著他在臥室裡睡,他都要驚叫半天,在牆角蹲一夜。更不用說被碰,男人的手伸進去,他哆嗦著落下淚來。那兩隻空洞的眼睛流露的恐懼每每令男人暴跳如雷、悲憤交加。所有情緒都被堵在心裡,無處發洩。他打了、罵了,也收拾了他好幾頓,馴服逼迫,然而一拳拳打在棉花上,除了讓對方迅速虛弱下去,沒有任何效果。

  他一高聲青年就像受驚的小動物四處躲避。好好說句話,對方又呆呆的,不予理睬。逼得很了,就會大鬧一場。以至於後來,連說句話,靜靜待一會都不能了,青年對他的恐懼和牴觸已經讓兩人無法合作。

  幾個回合下來,彼此都非常疲憊。

  最後,霍家銘把他關進了閣樓,再不管了。

  唐明玉身子弱,經不住幾次三番的折騰,終於病倒了。

  與男人的較勁,他已經絕望。

  沒有什麼能夠撼動他,也許就像他所說,從未愛過。

  在病得糊里糊塗的時候,他的意識全然是渾沌的。彷彿墜入冰冷的海底,周圍的一切都隔著毛玻璃般,阻絕了所有喧囂和傷害。

  他似乎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外面爭吵,一下下砸門的聲音如同鼓錘敲在太陽穴,鑿得人心驚肉跳。他很想爬起來看看,奈何使不出半分力氣。

  霍敏回來了,他風塵僕僕趕來,打破了荒園的死寂。香山別墅,依山傍海,沿著公路可盤旋上山,往下則直通海裡。少年對這一帶非常熟悉,摸黑都能回家,他到的時候已經黃昏,這一帶鮮少有人。小時候有老人沿著木棧道散步聊天,他經常下海摸魚抓蟹撈貝殼,混慣了的。後來唐明玉來了,父親不在家,夏天的時候他們就跑去燒烤,一起坐在海邊擼串看星星。相依為命的日子裡,唐明玉給過他許多的溫暖。甚至,讓他對那個名不副實的父親抱有希望。

  然而,這一次,所有的期望都被打碎了。

  徹底的。

  當他闖進那間黑暗閉塞的屋子,看到躺在那裡奄奄一息的人,他哭了,他曾發誓強大起來保護他,然而這一刻,他只能恨自己的懦弱和無能。

  他抱著從床上滾落下來的人,那只過分寬大的睡袍底下,瘦弱的不堪一握的軀體,空蕩蕩的惹人心酸。

  沒等他哭第二聲,男人提著他就扔了出去。隨後,唐明玉什麼都看不到了。他一點力氣也無,只聽著拳肉交加的聲音,從門板的另一邊傳來。一個發了狠,一個冷漠無情。一個叫囂是你把他害成這樣的,一個大言不慚承認,我不僅要把他鎖在這裡,我還會鎖他一輩子,誰都不准放他出來。父子倆誰也不讓誰,不顧死活地打了起來。

  少年恨極了他的無情,從小就是,一個不順眼動輒打罵,除了給錢就是扔給保姆,從來沒有給過他愛。長大之後,好不容易有了唐明玉,他又要把人毀了。除了唐明玉,在這世上誰會愛他誰會真心對他,他連這麼個人都要傷害,簡直冷血至極!

  少年對他徹底失望了。

  唐明玉淚眼朦朧,聽著父子相殘反目成仇,全都是因為他。這道鐵門將他關在兩個世界,他無法感知現實,也無法沉入夢中。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能墜入無間地獄被烈火焚燒。他太痛苦了,世間無所依傍,消磨了他所有意志。他不知道去哪,他只知道痛苦。痛苦彷彿沒有盡頭,像一座燃燒的明燈,照在了他的生命裡。他被打敗了,是的,他認輸了。

  外面父子的爭鬥不知什麼時候結束了,男人扯了扯衣領,從地上爬起來。

  眼前的那道鐵門像一隻黑黢黢的洞,他忽然有些渾身發冷,一腳踹了進去。

  唐明玉躺在床上,滾燙滾燙的身體,彷彿燒死了一般失去了意識。

  那一刻,男人全身的血都凝固了。

  唐明玉接連燒了好幾天,高燒一直不退,太多太多的情緒悶在心裡,發作不出來。

  他只能責怪自己,所有的痛苦都加注在自己身上,積攢積攢變成一個沉重的死結。

  霍家銘呆了,在他逼他之前,青年會先逼死自己。

  他賠上自己,成為他昂貴的陪葬品。而當他真的為他陪葬的時候,他一點都感覺不到開心,反而壓抑的悲哀壓來,讓他無法喘息。

  他真的要捏死他嗎?

  不,他只是想讓他聽話。

  乖乖地趴在腳邊,只看著他一人,而這些全然不存在了。

  為什麼走到了這一步?

  他望著要燒死的人,額頭貼著他的額頭,那滾燙的熱度彷彿連他都焚燒殆盡。

  唐明玉這一病,病了很久。等他緩過來,從死亡的邊緣又兜兜轉轉回來的時候,他安靜地躺在床上,對著男人說了一句:「放了我,放了我吧。」

  霍家銘看著他,緊緊將他摟住,像一隻瀕臨絕境的獸緊緊抓著他的救命稻草,他絕望、嘶吼、身體不住地掙扎顫動,鼻息間儘是粗喘,最後將這一切都隱藏在冰山雪地下,隱藏在他不露聲色的面具和幽深的心底,再也不會讓人看見。

  末了,霍家銘直起身,冷淡吩咐道:「收拾東西,走,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

  唐明玉道:「謝謝。」

  青年最後只在霍家休養了幾天,一好便提了隻小箱子,走出了霍家大門。他孑然一身,所有的都是霍家的,這一次,他沒再拿霍家一分錢。

  霍敏追出院子:「哥,你去哪?」

  唐明玉微微笑了笑,「我安頓好給你打電話。」

  霍敏道:「我陪你去吧,這個家我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唐明玉道:「別任性,不是說要好好上學,保護我麼?」

  「嗯。」

  「所以,長大了,要聽話。我不能陪你一輩子。」

  「你是不是要永遠離開我了?」

  唐明玉頓住,沒說話。

  霍敏忍著哭腔:「你再等我一會,就一小小會。等我強大了,我一定去找你。」

  「好。」

  「那,拜拜。」

  「拜拜。」

  唐明玉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離開了那個讓他夢魘的地方。

  所有的愛和恨,都離他遠去了。

  這是他第三次離開霍家了,每次在他以為走投無路的時候,又會忽然出現轉機。只是這一次,大概沒有那麼幸運,他想到是最關鍵的地方出了問題,再也不會回來了。他試圖融化那顆心,用盡了所有辦法,最後也沒捂熱。不是他的錯,不是他不努力,他不應該再責怪自己,可是為什麼這麼疼,這麼疼……

  他拖著箱子跑到海邊,深夜的海邊漆黑一片,沒有一個人。朦朧的月亮被黑雲遮蓋,隔著薄紗一樣,只籠出一個影子。翻滾的海水,零星一點波光,其餘全都烏泱泱的,像染了墨一般,從海面上推上來,淹沒了他的雙腿。嘩一聲,又消退了。冷得刺骨,他卻不知深淺往裡走,嘩得又一聲,漫過了他的膝蓋,冰冷的黑水飄飄蕩蕩,潮起潮落,像一隻血盆大口一點一點吞噬了他。

  遠處的礁石撲稜來了隻飛鳥,嗚咽地叫著。船隻轟隆隆的聲音,棧橋上亮著燈,飄搖得像是在夢裡。

  海水洶湧,冷得他打了個寒戰,渾身發抖。他站在海裡,那冷水冰得骨頭疼,那就讓它疼,精神跳躍著痛,那就讓它痛。

  他閉上了眼,感覺到了痛苦的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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