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這就是老湯他嫂子?
劉芬臉上發燙。
當然不是害羞,是生氣!
不就是這嫂子打電話叫他們回來奔喪的麽,現在老湯上柱香,還被嫂子給打掉,那為啥還要叫他們回來?
這不故意羞辱人嘛。
劉芬氣得滿臉紅霞,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就為了來受這羞辱,憑啥呀。
「宏恩嫂子是吧?你要覺得我不如宏恩前面那個,那你把前面那個叫回來奔喪,我就不多留了!」
出門之前,湯宏恩就說維持下基本的禮貌。
劉芬不是急性子,今天就算是在湯宏恩老家受到冷遇也沒什麼,本來就是沒打過交道的『親戚』,別人對她特別熱情,她還不習慣呢。
可嫂子不僅針對她,還打掉湯宏恩手裡的香。
這種行為,劉芬接受不了。
湯宏恩一回到這個地方就覺得壓抑,香也被人打掉了,他自然很生氣。
可瞧見阿芬比他更生氣,湯宏恩的壓抑瞬間消失了大半。
阿芬總覺得他很弱,很需要保護,不知是不是兩人最初相識時,他的胃病需要照顧,給阿芬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湯宏恩喜歡這樣被照顧。
「不上香就不上吧,回來過就行,這裡不歡迎我妻子,我也不會留下。」
湯宏恩牽了劉芬手就要走。
劉芬耳根一紅,這回是害羞而非生氣。
她剛才說自己不多留了,其實心裡也知道,她要走的話,老湯肯定會跟著離開。
但湯宏恩真的毫不遲疑跟隨她的決定,劉芬還是很高興。
就是在這麼多陌生的「老家人」面前,牽她的手,她怪不好意思的。
不過是說了兩句,湯宏恩竟真的要走。湯宏恩嫂子臉色難看,卻又綳著面子說不出什麼軟話去留人,她拉下臉聯繫湯宏恩,可不僅是為了讓他回來奔喪……
這時候,其他幾個披麻戴孝的湯家人都站起來,七嘴八舌開始挽留。
「叔,我爸走了,我媽受了不小的打擊,做事也糊塗了。叔,您都十多年沒回來了,再大的事兒也該——」
說話的人三十來歲,眼睛紅紅。
這話說的還算中聽,劉芬想到湯宏恩大哥剛死,她和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計較好像也沒啥意思,心裡那股火氣慢慢消了。嫂子不會做人,這不還有其他親戚在麽?
湯宏恩沒有一口答應留下,反而去看劉芬。
其他人哪會沒眼色呢,知道湯宏恩很看重這個新妻子。
湯宏恩的侄兒侄女們,一個一口「嬸」叫的脆生生的,熄滅了劉芬最後一絲火氣。
湯宏恩嫂子表情難看,想梗著脖子說點不好聽的,被旁人硬生生拉到了屋裡。
湯宏恩侄子親自新點了一炷香,遞給湯宏恩。
湯宏恩看了看擺在堂屋裡黑漆漆的棺材,還是把香上了。
人死如燈滅,他把這個過場走完吧。
劉芬也沒說什麼,上了香,湯家人都圍上來,七嘴八舌和劉芬說話。
他們好像有點怕湯宏恩,只能討好劉芬。
還讓劉芬和湯宏恩留下來,湯宏恩拒絕了。
「什麼時候下葬?」
「叔,三天后……」
「那我就三天后再來,走吧,阿芬。」
湯家人眼巴巴送到門口,都很捨不得。
湯家的日子過得不好不壞吧,在鄉下還行。可湯宏恩和老家斷聯十多年,隨著湯宏恩一步步高升,湯家半點沒借用到湯宏恩的資源——偶爾湯宏恩會寄點錢回來,並不算多。
好不容易,借著辦喪事的由頭,湯宏恩回了老家,湯家人肯定想和湯宏恩修復關係。
湯宏恩要走,大家都想挽留,今天這事兒也是頭開得太壞,先前不打掉那注香,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幸好湯宏恩說三天后還回來。
回去路上,劉芬覺得奇怪,不知道要怎麼問。
兩人來回奔波了五六個小時,就隻上了注香。
晚上洗了澡躺在床上,自然也沒有做那種事的心思,湯宏恩主動給劉芬解惑:
「我說過,不會讓你應酬親戚什麼的,居然食言了,哎!」
被窩裡,劉芬往湯宏恩身邊靠了靠,「是不是和你哥去世有關?生老病死,你也是沒辦法的。」
「你就一點不好奇,我和老家那邊怎麼斷的聯繫?」
「好奇呢,你想說的話,肯定會告訴我的。你不想說,我逼問你,不是讓你難受麽……」
湯宏恩在被窩裡握住劉芬的手。
他不想拿這些事來煩阿芬,他覺得阿芬嫁給他後,就該過點舒暢的日子。
但如今事情主動找上門,他不和阿芬交底,阿芬就處於被動,這很不好。
「我家是兄妹三人,我有個妹妹,小時候和我大哥、大嫂去市裡走丟了,我家找了很久都沒消息,我母親受不了這個打擊,早早就離世,我父親也過世的早。那時候我還沒參加工作,有幾年是我大哥、大嫂在養我,這也是為什麼和老家十多年沒聯繫,我還往老家寄錢的原因。」
當然,所謂的養,也就是給口飯吃。
不管在農村還是城裡,跟著兄嫂過活都很常見,爹媽若去世的早,不靠長兄、長姐拉扯,那下面的孩子全都自生自滅?
但這些,就不必和阿芬講了,湯宏恩知道老婆會心疼他。
所以湯宏恩把這一段跳過,直接說到了為什麼會和老家斷聯的原因:
「後來我念完書參加了工作,有幸被宋老看重,給宋老當過幾年秘書。像我這種家庭出身的人,能和季雅結婚,也是宋老在中間牽線。那時候我太年輕了,沒想過婚姻的穩固是兩個人三觀契合。和季雅離婚的事你也大概知道,這兩件事其實算同一件,季雅提出離婚,是因為我倆婚後性格不合,也是因為那時候我被下放到牛棚,季家怕被我連累,才……這很正常,這點我沒有怪過季家,我當時立場很堅定,季家不能把我說服,選擇自己撤退,是有不同的看法。」
就像季雅和他三觀不合一樣。
前嶽父也是信奉明哲保身的,不願意摻和到這些事裡,隻願全家安安穩穩渡過動蕩歲月。
湯宏恩不覺得這是錯。
但如果是親密的家人,做出和季家一樣的選擇,甚至比季家做的更過分呢?
湯宏恩抿了抿唇。
劉芬感覺到他情緒低落,反握住他手:
「宏恩,是不是你家裡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