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學,請依次排好隊,我們馬上就要關了,過關前我要最後一次點名,確保所有人都到場了。」
教育部有兩個幹部負責領隊,要把這批學生送往美國。
點到名的就要站到領隊者的身後,依次過關。
叫到夏曉蘭的名字,她提著行李箱沖著親朋好友揮手。
「到了康奈爾大學一定要努力學!」
茅康山一直沒說話的,覺得依依惜別很矯情,到這時候也沒忍住。
「哎,我知道的!」
「夏曉蘭,華清建築系的夏曉蘭?」
領隊又叫了她的名字,夏曉蘭也不敢繼續耽誤,提著行李箱快走兩步,領隊檢查了她的學生證和學校介紹信,在表格上打了個√,說明這個學生是本人報道。
入關前,夏曉蘭最後一次環顧身後,她看見了家人朋友們的不舍,看見了杜兆輝躲得遠遠的,賊眉鼠眼的在看她,甚至還有年前才狠狠坑了她一下的唐元越居然也在。
唯獨沒有周誠。
夏曉蘭早有預料,知道生活不是偶像劇,她還是十分失望。
什麼是當軍嫂?
從前有感覺,卻沒有這次感覺深刻。
當軍嫂就是別的女同志能有的待遇,軍嫂通通沒有。
男人不能及時關懷,軍令紀律、保密條例,樣樣都比兒女情長重要。
過年看不到,出國不能來送。
是不是將來她和周誠結婚生子,羊水破了到醫院生孩子,周誠都不一定能出現?
夏曉蘭的心不是玻璃做的,而是有金剛鑽的硬度。
就這樣,她還覺得心裡空落落,要真是玻璃心,這樣的日子真不知該怎麼熬過去。
不見面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就是像周誠現在這樣斷聯。
思念之情無處揮發還是次要,重要是夏曉蘭還要擔心,她不知道周誠在做些什麼,是否安全!
年前她才去過一趟香港,對「過關」的程序比較熟,這次有官方帶路,更是程序簡單,也不見有人敢跳出來收什麼「過關費」。
只需要每人支付入境費18港幣,這錢也不會叫學生給,全部由教育部的領隊支付。
進入香港,不允許學生擅自離隊,行程安排的非常緊,馬上要乘車去機場。
包括夏曉蘭在內的一眾學生,要從香港坐飛機到東京,再從東京轉機到美國!
……
如果把時針倒撥到2小時前,可以看到一輛吉普車疾馳在省道上,希望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鵬城。
開車的人是潘保華。
本來應該是周誠親自開車,潘保華怕他心裡著急反而出錯,嚴禁他碰方向盤,將周誠趕到了副駕駛位上。
吉普車上有三個人,潘保華、周誠和薑妍!
女人的直覺還真是準,薑妍不在陸軍學院,的確是和周誠在一起。當然,倆人不是在一起卿卿我我,此時三個人都有掛彩,看上去頗為狼狽。
周誠手上的表,連錶殼都摔裂了,卻不影響他頻頻看錶。
「瞧你那樣,我開車你還信不過,肯定能趕上去送弟妹。」
周誠整個人很疲憊。
他也知道不能催促,因為潘保華的狀況沒比他好多少。
薑妍也累的在後座假眯,聽到潘保華說話才迷糊著醒來:「我們到哪裡了?」
「你睡醒了?還有半小時就到鵬城!」
薑妍臉上都帶著傷,額頭上纏著紗布,身上的衣服都來不及換。
都知道薑武有多難纏,但真的抓住那個人,周誠和潘保華廢了太大功夫!一路從金三角把他逼到海上,又從海上往閩省攆,關鍵時刻,還是薑妍帶著人過來,以身做餌,才將薑武誘捕成功!
瘸了一條腿,薑武的殺傷力依然很大,別人都要命,他自己不要命,動不動就是同歸於盡的瘋狂,真是難纏。
將薑武交給了薑妍帶來的人押送走,薑妍自己站出來實名舉報了,等待薑武的結局是軍事法庭的裁定。
薑武被抓了,周誠能鬆一口氣,潘保華也能找回公道,唯有薑妍要承受巨大的壓力。
潘保華一邊開車,一邊擔心的往後看:
「本來就讓你不要出面,我和誠子會處理,這下好了,你以後怎麼面對家裡人?」
薑妍低下頭:「薑武的罪行是家裡幫忙遮掩的,三哥你覺得薑家不會受影響嗎?該抓的抓,該退的退,薑家人會為薑武的事付出代價。」
至於她,既然把文件給偷了出來,已經是對不起家裡。
薑家人不會原諒她。
包括她的父母。
因為她一個人,毀了大半個薑家,留下來的不過是殘兵老將,金陵薑家必然遭受重創!
薑妍早就想好了結果,等這一天真正到來了,她依然感到一陣茫然。
周誠唯有沉默以對。
薑妍或許希望他能說什麼,但周誠的許諾,早已給了自己愛的女人,這種時候他不能安慰薑妍,不能給薑妍不必要的希望。
周誠忍不住又看了表。
潘保華也閉口不言了。
氣氛安靜的過分。
在這種極致的安靜中,周誠彷彿聽到了手錶指針的滴答聲。
滴答、滴答……一聲聲的,很有規律,讓他的心情更急迫。
前方,已經能看見「鵬城」的路牌,按照潘保華開車的速度,他能趕在曉蘭入關前見上一面。不管時間是長是短,哪怕只有幾分鐘,他至少能給自己女人一個擁抱,一個吻,讓她能安心出國。
周誠自己都知道這次「失聯」太久。
先是金三角跑了一圈,又是茫茫海面,再是個薑武鬥智鬥勇,他有苦衷,卻不是理所當然失聯的借口。
滴答、滴答——
周誠一陣心慌,那種野獸的直覺,讓他十分不安。
「不對,三哥、薑妍,我們馬上棄車!」
三人並肩作戰,自然極有默契,潘保華來不及追問,腳使勁踩了剎車,還沒等車子挺穩,三個人已經打開車門滾落到地。
周誠從副駕駛位上跳車,薑妍從後座跳車,兩人是同一個方向的,潘保華則在另一個方向。
「跑!!!」
周誠喊了一聲,感覺薑妍就跑在自己身後。
可能跑出了七八米,可能只有五六米,周誠判斷不了距離,他只聽見轟一聲巨響,一股氣浪讓他難以掌控平衡,被炸的往前撲,好像有一雙手把他按倒了。
是薑妍?
亦或是他的幻覺?
手錶磕在石頭上,原本龜裂的錶殼終於徹底碎掉,指針費力的動彈兩下,再也無力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