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雅心有不滿。

　　以前她難得去一次湯宏恩的工作場所，但凡去一次，湯宏恩都會大方向別人介紹她。

　　季雅認為理所當然，以她的條件，當然值得湯宏恩對所有人炫耀。

　　以前的湯宏恩還是個小幹部，根本沒有這麼大的官威，不是誰想見就見，別說季雅這樣的前妻，就算有個女人跑來說是湯市長的現任太太，不經過確認，辦事員也不敢直接帶到湯市長面前——季雅滿臉冰霜，辦事員把茶水放下，趕緊溜之大吉。

　　一看湯市長的前妻就不太像好相與的人，這種時候不遠離，生怕季雅又口無遮攔爆了領導什麼隱私。

　　季雅諷刺一笑，湯宏恩還真是抖起來了。

　　如果早知道湯宏恩很快會平反，平反後又青雲直上，她還會不會那麼堅定離婚？

　　季雅捫心自問，那她是還能堅持下去的。

　　不會熬不住清貧的日子離開。

　　特區的市長夫人啊，就算當年比她嫁的更好的同齡人，到了今天也沒兩個有這身份。

　　季雅面沉如水，桌子上的茶連碰都沒碰一口。

　　卻不知和她兩層樓相隔的彭秘書，心裡也在罵她。

　　「季雅這個女人，腦子真的是有病！」

　　他媽的，這女人真是神經病！

　　市政府這種地方，小道消息傳的比什麼都快，她怎麼能大大咧咧找上門來，張口就說是領導的前妻？領導雖然是單身，但讓別人誤會喪偶，也比知道領導離婚強啊！

　　在體制內，離婚又不是啥好名聲，一個連家庭都經營不好的幹部，又如何能肩負更大的責任？

　　所以在體制內，能別離婚最好別離，單身的幹部到了年紀也應該走入婚姻，家庭穩固的幹部，會讓人覺得可靠。

　　什麼桃色新聞，男女關係作風不正，在85年真是要命的把柄。

　　只有樊鎮川那樣，甘心在河東一縣當土皇帝，無所謂升遷的，才不管自己的名聲。

　　可最終樊鎮川倒黴，不也就栽在男女不正當關係上嗎？

　　彭秘書在心裡大罵季雅，一個混帳玩意兒，年紀不小了，辦事還不如夏曉蘭妥當。

　　夏曉蘭經常來找領導，市政府卻沒有一丁點閒話傳出，可見夏曉蘭辦事有多利索！

　　遲疑了好久，彭秘書才敲開辦公室的門：

　　「領導。」

　　湯宏恩從文件中抬首，看了看表：「小彭，現在還不到午飯時間。」

　　還不到午飯時間，就不用提醒他休息了吧。

　　彭秘書低著頭，「季女士來了，看樣子她想見您，您看？」

　　季女士。

　　湯宏恩的注意力都全在公事上，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季女士」，畢竟季雅在他生活中存在的痕跡很低，知道對方在鵬城，除了上次在西餐廳偶然見到，湯宏恩和季雅可一次都沒打過交道呢。

　　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

　　能叫彭秘書一臉為難的，除了季雅會是誰？

　　這倒是挺稀罕，季雅主動上門找他！

　　湯宏恩不認為是什麼好事，「你去告訴她一聲，我這裡還有點公務沒處理完，等處理完了，你請她到我辦公室來。」

　　彭秘書鬆了口氣：

　　「知道了，您忙。」

　　那在心裡罵罵季雅，也不算多大個事兒吧，畢竟領導都沒有第一時間見季雅，可見這人真的不重要。

　　要換了夏曉蘭過來，領導忙歸忙，卻會叫夏曉蘭到辦公室裡等。

　　換了劉芬同志過來……好吧，劉芬同志到市政府找領導的可能性非常小，但彭秘書猜，若劉芬同志來找領導，碰到同樣的情況，領導多半會把手上的工作暫時放下，優先接待劉芬同志的事吧？

　　彭秘書也怕季雅亂說話，把湯宏恩的意思傳達到，就將季雅請到了樓上另一間休息室等著，那裡不會有人探頭探腦的偷看。

　　季雅冷笑：

　　「這架子夠大的！」

　　行，她就等著，看看湯宏恩要讓她等多久。

　　季雅腦子一熱坐車到了市政府，其實還沒想好要和湯宏恩說什麼，湯宏恩讓她等著，她正好想想一會兒要說的話。

　　彭秘書沒吱聲。

　　架子大？

　　領導要是真的架子大，季雅根本見不到領導啊！

　　不過也真是奇怪，這位季女士的性情，聽了這話居然沒有轉身就走，看來這回真的有很難解決的事要請領導幫忙。

　　等湯宏恩有空見季雅，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

　　不是他想起了季雅，是彭秘書又提醒他一次，這回是真的午飯時間到了。

　　湯宏恩皺眉，「小彭，麻煩你去食堂給我打一份飯菜，我儘量和她快點說完。」

　　和季雅一起吃飯什麼的還是算了，他和季雅不是那麼和諧的關係。

　　湯宏恩其實和彭秘書想法差不多，季雅能等他這麼久，還真是稀奇。

　　等見到季雅時，湯宏恩是真的沒有什麼想法了。

　　很奇怪，去年他去季家找人，季雅打開門時，湯宏恩還有恍如隔世的唏噓感，當時看著季雅，還有點分不清今夕何夕，會因為季雅的話，氣到胃病發作……如今還不到一年時間，他已經全然沒有了當時的憤怒。

　　不喜亦不怒。

　　他對這個女人是真的不在意了，對方能站在這裡，是因為兩人曾經的那段婚姻裡，季雅替他生下了兒子季江源。除此之外，他和季雅沒有了任何情感上的牽扯。

　　「你找我什麼事，說吧。」

　　湯宏恩沒有虛偽的客氣，他想的就是和季雅趕緊說完正事，然後吃飯！

　　工作了一上午他也很疲憊，不吃飯就更累。

　　在做了胃病手術後，湯宏恩的飲食已經非常有規律。

　　以前是孑然一身，現在對生活有了別的規劃，他就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不能成為別人的負擔。

　　季雅站在原地，捏了捏掌心。

　　明明準備了一大堆話，到了湯宏恩面前，她居然一句都說不出來。

　　是的，她說不出口。

　　湯宏恩是她自己不要的，好馬不吃回頭草，以她的驕傲，如何能說出複合的事？

　　一定要逼的她開口嗎，這人為什麼不能主動點，辦公室裡沒有其他人，正是最好的說話時機啊！

　　季雅皺著眉，「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