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開店

　　a市人群來來往往，臨近開學，大學城附近更是人潮涌動。

　　軍訓的新生提前到校，一群群穿著深綠色的軍裝，在教官們的指揮下死去活來。踢腿踏步喊口號，灑泪灑汗灑青春。

　　原本天氣預報說了這兩天陰雲，有概率下雨。衆人仰頭望雲望了老久，哪想一股妖風忽然將頭頂的雲層都給吹走了，a市繼續陷入高溫的炙烤。

　　學生們一夜醒來，推開窗戶，發現a市又是萬里無雲，晴空朗朗，信仰破碎，幾乎都要崩潰。

　　史上最慘一届，沒有之一。

　　早上訓練結束之後，衆人無精打採地從教學區走出來。拖拉著沉重的步伐，涌進各大食堂。

　　食堂裡空調開得不低，門窗緊閉，加上人多，空氣難以流通。呼吸間都是一股悶人的味道，各種混雜的食物，加上汗味以及清潔劑，已經說不清是香還是臭了，反正令人反胃。

　　因爲今天食堂開得早，一些菜還已經凉了。

　　原本就有些食欲不振的學生們，更加無心食堂，一推開大門，被氣味轟了下，又看見排著長隊的人流，立馬後悔，紛紛打著遮陽傘去就近的商業街覓食。

　　「熱得沒有食欲。」

　　兩個女生坐在一家開了空調的小店裡，看著面前的菜單陷入迷茫。

　　「我也是，好難受啊，想吐。訓練都要結束了教官還讓我們去跑步，現在怎麽吃啊？」叫張婷婷的短髮女生說，「我只想回去休息。」

　　旁邊扎著馬尾的梁飛說：「我又餓又想吐。」

　　張婷婷：「但是沒什麽好吃的啊。吃凉麵嗎？」

　　兩人無聊翻動著菜單，各自點了餐。

　　張婷婷忽然朝前一指，說道：「那家店開門了？」

　　那是一家新開的小店，就在他們所在店鋪的對面。前兩天還在關門裝修，可根本沒看見人進出。本來大家還調侃學校附近這樣的黃金地段，竟然占著空位白交租金，老闆實在是太有錢了。沒想到無聲無息地就開張了？

　　隔著玻璃門，可以清楚看見對方的粉色招牌。上面隻寫了碩大一個字——猪。其餘一點提示都沒有。倒是很醒目。

　　此時一直挂著的卷門已經被一個女生往上拉上去。

　　張婷婷羡慕說：「她好白啊。」

　　膚色在强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四肢纖長，腰間扎著一條黑色的厨師圍裙，顯得腰身特別窄細。

　　緊跟著那女生又從店裡徒手搬出幾塊石磚，似乎是在搭檯子。

　　梁飛困惑說：「她在幹嘛呢？」

　　「不知道。」張婷婷說，「名字叫猪，不會隻賣猪肉吧？我估計那家店的生意不會太好。」

　　梁飛皺鼻子：「猪肉有什麽好吃的？猪肉一點都不好吃啊。」

　　「對，都沒什麽味道，乾巴巴還柴柴的，一點都不香。」

　　「沒味道都還好，主要是會有股不知道是騷味還是飼料味，吃得我都有陰影了！」

　　旁邊的客人跟著搭腔道：「主要是注水肉啊，瘟肉啊，現在一些肉健不健康你都不能保證。就算吃不死人，也都不大新鮮。小店都是收的便宜肉做的，當然不好吃。」

　　「現在的猪養的，一兩年就能長到四五百斤，都不知道吃的什麽，一抖全是肥肉。」

　　「可不是！猪都擠在圈裡，每天不是吃就是坐，肉能好吃嗎？換成人也廢了啊。」

　　「早些年我們的猪是真好吃啊，那個肉質鮮美，嘖嘖，就是白水煮猪肉，也能把人舌頭饞掉下來。」

　　「那是你小時候沒吃不到肉饞得吧！」

　　衆人笑了下。

　　這時候她們的凉麵到了。二人拿過筷子，開始吃自己的午飯。

　　只是吃幾口的功夫，張婷婷再抬頭的時候，發現那家「猪」店的門前，竟然圍滿了人。

　　人群遮擋住了視綫，看不見店主在做什麽。

　　張婷婷伸長了脖子說：「不會吧？難道都是托？」

　　梁飛跟著看去，也是一驚道：「有的是穿軍訓服的啊，應該不是托吧？」

　　「可是我看他們吃得很高興……」

　　「要不，待會兒我們也看看？」

　　兩人推開小店大門，隨著熱氣一起撲過來的，還有一股誘人的肉香。她們鼻頭一致地微微聳動，然後望向那家小店。

　　香味幷不特別，就是最純粹最符合想像的烤肉味，瞬間激活人的味蕾，讓人條件反射似地分泌唾液。

　　沒有其餘任何調料味的影響，只是簡單粗暴而原始的肉，讓人光是用聞，就可以想像出它的美味。

　　張婷婷：「是我聞錯了嗎？」

　　「沒有我也聞到了。是肉的味道！」

　　「這是猪肉嗎？不會吧？」

　　香味又是一陣陣地飄來，簡直在引人犯罪。兩人快要受不了，在理智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邁開步伐朝那邊過去，也加入排隊的潮流。

　　隊伍越排越短，慢慢能聽見「滋滋」的聲音，是油星在肉的表皮跳動。

　　張婷婷明明剛吃過午飯，配著味道和聲音，消化器官却好像在成倍運作，已經騰出新的空位了。香味越濃鬱，胃部就越空虛。她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踮起脚尖朝前看去。

　　這個位置已經能看見前面的擺設。

　　正門口前擺著三塊青色的大石頭，下面是明火加熱，上面鋪著厚切的肉片。

　　說來也奇怪，看烤肉的顔色，應該是什麽辛香料也沒放，只是在烤熟之後，往上面撒一點點鹽，然後直接裝盤。

　　可偏偏就是香得讓人垂涎三尺。仔細聞的話，除却普通的肉味，還有一股清新的，說不出來的清爽夾在裡面。

　　……哦，是清泉的味道！

　　梁飛原本以爲越靠近烹飪的位置，就應該越熱才對，畢竟「猪」是明火烘烤，火焰的溫度再搭上正午的日光，簡直是死亡組合。

　　結果隊伍縮短後，她反而覺得渾身沁凉。明明是在室外，却好像被什麽陰凉的東西擋住了太陽，甚至連那逼人的熱氣也給擋出去了。

　　梁飛好奇地收起陽傘，看著陽光再次打在她裸露的皮膚上。不燙，沒感覺。

　　她聽張婷婷也同樣嘀咕了聲：「我熱糊塗了嗎？我怎麽覺得不熱呢？」

　　梁飛看著大開的店門，裡面空調的綠燈正亮著，只能猜測說難道是空調風吹的？

　　他們家的空調質量可真好。

　　「加不加辣？」

　　梁飛被一聲提醒，才發現已經輪到自己了。

　　旁邊張婷婷上癮似得大口呼吸，問道：「這是猪肉嗎？」

　　寥寥雲抬起頭。她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那眼睛帶著笑意道：「是的呢！」

　　張婷婷被她閃了下，聲音都溫柔起來，問道：「這個怎麽賣啊？你們家什麽價格？只有石板烤肉嗎？」

　　梁飛已經在找價目表，隨即被店鋪旁邊那碩大的寫著「300」的牌子閃瞎了眼。

　　「三百？！」她一聲驚呼，被味道迷惑住的大腦也陡然清醒了過來。

　　貧窮能讓人保持理智。是世界上最有效的鎮定劑。

　　寥寥雲說：「這是一斤的價格哦親。不算人工費的。」

　　梁飛轉身就想走了，她只是一個學生，哪裡來的那麽多錢？三百塊錢……吃食堂的話足够她支撑半個月了。

　　「我的店現在是在試營業做活動，免費贈送，一人一份。」寥寥雲拉過旁邊的一張紙牌說，「請關注我的賬號，幷幫我的店做一下宣傳。我會在兩天後正式開業。謝謝大家哦~」

　　梁飛鬆了口氣，拿出手機掃上面的二維碼。

　　寥寥雲從旁邊的盤子裡夾出兩片肉，放到石塊上。肉片邊緣在高溫下開始迅速卷邊、變色，散發出濃鬱的香味。

　　寥寥雲試探著問：「我的肉不貴吧？」

　　這肉顔色淺紅，紋理分明，油脂跟瘦肉的比例恰到好處，片片排在冰塊上面。

　　它長了一張票票臉，漂亮得甚至像假貨。

　　高級肉的價格當然貴，成千上萬的都有。梁飛不明白這家老闆怎麽會在學校附近開這種高檔餐廳，還特麽是規模如此小的小店。

　　「不貴。」梁飛含泪說，「是我們太窮。」

　　張婷婷握住她的手，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心酸。

　　寥寥雲再次跟她們確認：「真的不貴吧？」

　　兩人搖頭說：「不貴。」

　　就是她們買不起……

　　寥寥雲却是鬆了口氣，開心地笑了起來，將口罩往上提了一點，手脚愈加輕快。

　　她可是悄悄把成本提高了五十塊錢！雖然這價錢裡面還不包含她雲山的場地費跟她照養的人工費，以及從小山參那裡偷來的大白菜，可300已經是普通猪肉價格的幾十倍了，大家竟然沒有發現也沒有异議。

　　啊~大學生就是大學生，他們實在是太善良了！

　　……還巨有錢！

　　寥寥雲已經預想好開業後的火爆場景，她决定在店鋪開始盈利後，把可憐待在山上的小山參也叫過來幫忙，這樣大家就能一起賺錢。

　　狐狸說得果然沒錯，她的信息已經過時了，這個年代開店才是時尚啊！

　　梁飛跟張婷婷拿著烤好的小餐盤到旁邊，將位置讓出來。

　　這時一個衣著講究的老人靠近。他直接走到寥寥雲側面，戴上眼鏡，細心打量她的青石板和猪肉。順著猪肉上的紋理一條條看過去，那模樣簡直比做研究還要認真。嘴裡還在不斷喃喃自語。

　　「你這是羊毛猪的猪肉嗎？」他問完又自己搖頭說，「不對，羊毛猪的肉要更紅一點，顔色要更深。還是黑猪的猪肉？可這兒是哪養的黑猪？什麽品種？吃什麽長大的呀？它的味道，非常獨特。喂養牧草跟橡果也沒有這麽濃鬱。啊……怎麽能那麽香呢？」

　　老人抬起頭激動道：「你這香得分明不正常啊！」

　　寥寥雲茫然看著他，沒有作答。思考他是來幹什麽的。

　　後面的隊伍却是一陣騷動。

　　這年頭，有兩種東西，一直備受人們關注。

　　一是免費，二是安全。兩者之間其實隱隱有點衝突矛盾的地方，在平時不一定關聯，但只要有人觸動，就會大範圍爆發。

　　後面一人腦補著問道：「不是吧？難道你的肉有問題？」

　　「我靠我就說怎麽那麽香？現在的店家也太無良了吧？賺黑心錢虧不虧心啊？」

　　「怎麽了？說什麽？」

　　「那老太爺說肉有問題！」

　　「我靠學校附近也敢這麽幹嗎？」

　　「怎麽有問題了？確定嗎？有問題看一眼就能知道了？」

　　梁飛跟張婷婷還沒吃，端著一個小盤茫然對視。

　　現在這是怎麽辦？

　　寥寥雲望向老太爺，心中警鈴大作。

　　確認過眼神，這一定是來找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