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拯救病嬌少年

　　顧眠拿到了紅榜的獎金。

　　數額不算大，四千八， 顧眠已經提前和父母申請了這筆獎金自用， 父母自然沒有意見， 爽快的答應了。

　　黎毓拿到手的獎金還沒捂熱就轉手遞給了顧眠。

　　「給你。」

　　「爲什麽給我啊？」顧眠詫异的問。

　　「給你花。」黎毓直接把她的書包拉煉拉開，把錢塞進她書包裡。

　　「那好吧，我幫你保管，你要用的時候再找我。」顧眠只能說。

　　「不用。」黎毓牽著她的手往前走：「是給你的。」

　　顧眠笑眼彎彎的看著他說：「說好我養你的，怎麽變成你給我錢花了？」

　　黎毓低著頭垂著眸， 看兩人路燈下的影子，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沉沉地說：「我養你。」

　　顧眠微微怔了一下， 扭頭看他。

　　黎毓停下脚步，牽著她的手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緊緊扣住，他認真的看著她， 低聲說：「我會努力變成一個正常人， 去學習、去上大學、去工作......只要你不放弃我， 我會努力改變，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顧眠沉默了兩秒， 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黎毓， 你現在就是我喜歡的樣子，所以你不需要爲了我去做任何的改變。」她低下頭，握住黎毓的左手手腕，大拇指在他手腕上凹凸不平的傷疤上輕輕摩挲：「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傷害自己。」她抬起頭看著黎毓，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我也希望你能够爲自己而活。」

　　黎毓什麽也沒說， 在久久的凝視之後，他突然抱住她，越抱越緊。

　　「答應我，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顧眠抱住他的背，輕聲說：「我答應你。」

　　顧眠沒有再耽誤時間幫黎毓預約了之前聯繫過的那個心理醫生，預約了星期天早上，預約成功了，才告訴黎毓。

　　黎毓沒有表現出明顯抗拒的情緒。

　　星期天的上午，顧眠帶著黎毓去了預約的心理醫生的工作室。

　　工作室不大，除了心理醫生，就只有兩個助手。

　　心理醫生算得上年輕，看起來三十來歲，穿一件棕灰色的毛衣，戴銀框眼鏡，看起來彬彬有禮很斯文，看人的目光很溫和，身上沒有任何的攻擊性，看起來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

　　他彬彬有禮的和顧眠黎毓打過招呼，然後讓助理招待顧眠，就把黎毓帶進了工作間。

　　黎毓看了顧眠一眼，面無表情的走了進去。

　　顧眠鬆了口氣，被助理帶去預付了半個小時的諮詢費後，被安排進了休息間，休息間裡還有電視可以給她打發時間，助理給她倒了杯果汁，給她端了一份小蛋糕，還給她端了一盤子的小零食，就把她一個人留在休息間裡等。

　　看心理醫生的價格不便宜，特別是這還是比較有名的心理醫生，按小時收費，半個小時八百，不滿半個小時按半個小時收費。生意還很好，原本預約星期六，被告知星期六已經約滿了，所以才挪到星期天。

　　顧眠諮詢價格的時候都有種想改行當心理醫生的衝動。

　　她關心諮詢結果，也沒心思看電視，只是喝著果汁吃著小蛋糕小零食，不時的看一下手機時間。

　　不到半個小時，休息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黎毓站在門口，看著她：「走吧。」

　　「結束了嗎？」顧眠楞了一下，沒想到那麽快，起身走過去。

　　黎毓嗯了一聲，往前走了兩步抓住她的手握住。

　　他的手冰凉。

　　顧眠仔細觀察黎毓臉上的表情，和來的時候一樣，他臉上依舊是冷冷淡淡的，沒什麽异樣。

　　他們在門口被叫住。

　　女助理走過來，把裝在白色信封裡的錢交給顧眠，對她說：「戴醫生讓我把諮詢費退還給你。」

　　顧眠怔了一下，接過信封，沒有看到那位戴醫生，就被黎毓拉走了。

　　黎毓牽著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顧眠什麽也沒說，手裡拿著信封，被他牽著往前走。

　　埋頭走了五分鐘，到了公交車站，公交車來了，黎毓牽著她一起上了車。

　　今天天氣很好，又是周末，車上的位置已經滿座了，站了不少人，黎毓牽著顧眠的手走到公交車後門旁邊的位置，一隻手輕鬆抓住頭頂上的橫杆，一隻手把顧眠圈在懷裡固定住。

　　車上人越上越多，顧眠被黎毓牢牢護在懷裡，一點都沒有被邊上的人擠到，坐公交要半個多小時，顧眠被圈在黎毓懷裡，嗅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昏昏欲睡，冷不丁聽到報站的聲音，立刻清醒過來，牽著黎毓，嘴裡一路喊著借過牽著他擠下了車。

　　顧眠打了個哈欠，眼睛裡泪光閃閃：「先去吃飯吧。」

　　她昨天晚上就和父母交代了，說今天要出門，在外面吃飯。

　　黎毓托起她的臉，抬起手用手指背把她打哈欠打出來的眼泪蹭掉，然後牽住她的手：「走吧。」

　　顧眠對吃的實在不挑剔，隨便找了家街邊的小飯館叫了兩個蓋碼飯，就拉著黎毓去了沒人的二樓。

　　因爲才十一點多一點，店裡人不多，二樓還沒人坐。

　　「戴醫生怎麽會把錢退給我？你們都聊什麽了？」落座後，顧眠終於問道。

　　「他讓我下個星期天再過去。」黎毓淡淡的說。

　　顧眠驚訝的看著他：「那他怎麽把錢退給我了？」

　　黎毓輕描淡寫的說：「我說我沒錢，他說免費。」

　　顧眠：「......」

　　老闆端著兩份蓋碼飯上來，給他們擺上桌又下去了。

　　顧眠喝了口送的湯，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然後試探著問：「那你下個星期還願意去嗎？」

　　黎毓拿起勺子，黑眼睛望著她：「你不是希望我去嗎？你希望我去，我就去。」

　　顧眠被黎毓黑眼睛這麽望著，總感覺自己像是在推他進火坑的渣女，她定了定神，問他：「那你感覺怎麽樣？你還想去嗎？」

　　黎毓低下頭，勺子在湯碗裡攪了攪，然後抬起頭來，看著顧眠說：「我會去的，我想變成正常人。」

　　顧眠不知道爲什麽，鼻子忽然一酸，眼眶也跟著酸脹起來，只能假裝低下頭去喝湯，把突如其來的酸澀壓下去後，抬起頭對黎毓一笑：「那我們就去。我陪著你。」

　　黎毓看著她，唇角微微一彎，淡淡的笑了笑，說好。

　　從小飯館出來，顧眠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她和黎毓手牽手，都不想那麽早就回去，於是又坐公交車去南郊公園玩了一圈，顧眠還買了個風箏，這個賣風箏的老爺爺都是那種舊式的風箏，顧眠蹲在那裡挑了半天，挑了隻燕子風箏，今天沒什麽風，她只能拽著風箏綫瘋跑，不知道掉下來多少次，每次都是黎毓耐心的把掉在地上的風箏一次又一次的撿起來，然後幫她捉著，等著她說放的指令。

　　他臉上沒有半點不耐煩，甚至偶爾還會在不經意間露出笑容。

　　「我不行了，怎麽都放不起來，你試試看！」顧眠氣喘吁吁的拿著綫走回來，交給黎毓，然後老實的拿過風箏：「我來幫你拿著。」

　　黎毓拿著綫，一時間居然有些無措。

　　他從來沒有放過風箏，小時候風箏幾塊錢一個，他也買不起，路過廣場的時候，只能看到別的小朋友拉著風箏瘋跑，開心的笑聲歡快的充滿整個廣場。

　　後來他撿了報紙，偷偷給自己糊了一個紙糊的風箏，但是他一次也沒有放過，就放在床底下，直到被他遺忘。

　　他拿著綫，看著顧眠：「我沒放過風箏。」

　　顧眠楞了下，心裡又被戳了一下，有種感同身受的心酸，然後笑著說：「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放。」

　　她童年擁有過唯一的一件玩具是在垃圾箱邊上撿的斷了一隻胳膊的芭比娃娃，她寶貝似的撿回家，給它洗澡，給它扎辮子，用紙巾做各種裙子。

　　那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喜歡的玩具。

　　顧眠走過來，教黎毓怎麽拿綫：「你就像我剛才那樣，一隻手拿著這個柄，一隻手拽著這裡的綫跑就行了。等到飛起來了，你再一點一點的往外放綫......」

　　黎毓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眼睛裡一點一點累積愛意，忽然低下頭去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顧眠楞了一下，抬頭看他。

　　他若無其事的看著她說：「我會了。」然後拽著綫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顧眠眨了眨眼，然後幫他把風箏擺正拿好。

　　黎毓說放的時候，她就放手，看著黎毓拽著綫往前小跑，風箏搖搖晃晃的飛起來，然後越飛越高——

　　「放起來了！」顧眠忍不住跳起來開心的說，然後追著跑過去。

　　黎毓倒退著往後，眼睛盯著天上的風箏，手裡一點一點的放綫，小頻率的拉著綫往下拽，不時回頭看一眼後面有沒有人和障礙物，在聽到顧眠的歡呼聲的時候，嘴角忍不住輕揚起來，心情也像是跟著天上的那隻風箏，越飛越高越飛越高——前所未有的開闊和放鬆。

　　顧眠從來沒有從黎毓臉上看過那麽開朗的表情，他在笑，不是那樣淡淡的淺淺的，有時還帶著嘲諷的笑，他的嘴角揚的高高的，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白牙，臉上明晃晃的寫著快樂，像是陰雲散開了，終於雨過天晴。

　　風箏飛到一定高度，就不需要再跑了。

　　黎毓把風箏綫交給顧眠，讓她也過了一下癮。

　　玩累了，兩人就地躺下，風箏綫被黎毓拿在手裡，兩人幷著肩躺在草地上，懶洋洋的看著飛得很高的風箏被氣流吹得搖搖擺擺。

　　顧眠眯著眼睛看著天上的風箏，嘴角上揚：「你看，這世界上還是有很美好的事物和快樂的事情的。」

　　黎毓看了一會兒那隻風箏，然後轉過頭來，盯著顧眠帶著笑的柔和側臉，嘴角微微上揚，輕輕嗯了一聲。

　　「我們拍張照吧！」顧眠突然說道，然後拿出手機，舉到頭頂，鏡頭把黎毓和她兩個人一起框進畫面裡，她笑起來：「對鏡頭笑一下。」

　　黎毓默默的把頭往顧眠那邊靠過去，顧眠也貼過來，兩人的腦袋挨在一起，黎毓才對著鏡頭釋放出笑容來。

　　畫面定格。

　　「拍的真好。」顧眠看著手機相册裡剛才的照片，忍不住感嘆道。

　　黎毓也忍不住看過來。

　　照片裡兩張青春逼人的臉被框在一起，兩人頭挨著頭，十分親密，顧眠笑的一臉燦爛，黎毓雖然笑的淺淡，精緻的面容却是從未有過的明亮。

　　黎毓楞了楞。

　　對這張照片裡的自己有些陌生，他對自己的印象，是鏡子裡那張陰鬱沉冷的面孔。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模樣的自己。

　　「再拍一張！」顧眠突然又舉起手機，在黎毓怔楞的時候，她忽然親了過來，嘟著嘴巴親在黎毓的側臉上，在黎毓怔住的刹那，畫面定格。

　　顧眠看著這張偷吻照，樂不可支。

　　黎毓看了一眼，臉上微微一紅，然後看著近在咫尺，笑彎了眼睛的顧眠，黑眸逐漸深邃。

　　顧眠忽然感覺眼前一黑。

　　一件外套蒙頭罩了下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同樣罩在外套下的黎毓扳過臉吻住。

　　黎毓溫熱的唇瓣碾上來，濡濕的舌頭探進口腔的時候，顧眠頭皮都麻了一下，雖然外套把他們的頭臉都蓋住了，但是外面的喧鬧聲幷沒有被隔絕在外，她甚至還能感覺到有一道道視綫從這邊掃過。

　　但是黎毓的外套有種好聞的清香，他的吻也很溫柔，吻住她的下唇輕輕吮吻，又一點一點侵入她的口腔，溫柔的舔吻她，顧眠溺在這溫柔裡，四肢酥軟無力，心也酥軟成一片。

　　所以雖然側臉被臉下的小草扎的麻麻癢癢的，她還是一點都不願意起來。

　　兩人躲在外套下接吻，像是在這喧鬧的世界裡開闢出一個獨屬他們的小角落，無聲又纏綿。

　　兩人離開公園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風箏被黎毓寶貝似的拿在手裡，一直寶貝似的拿回家，又把風箏寶貝似的收回房間裡。

　　顧眠站在客廳裡喝水，黎毓粘著從後面抱上來，蹭著她的頸窩，鼻尖在她脖子上輕供，溫熱的唇瓣若有若無的蹭過。

　　「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又讓顧眠心裡微微酸澀起來。

　　顧眠轉過身去，抱住他的腰，後仰著身子抬頭注視著他，微微笑著說：「以後還會有很多比今天更開心的日子。」